第901章 萬事開頭難,但總要先開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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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著偌大空蕩蕩的考場,李斯一人站立。

  在整個大秦,沒有人敢監管李斯,也沒有人能監管李斯。從呂不韋到當朝右相,百官之首,他李斯幹了很多年,基本上是干一件就能成一件。

  他想要做的事情,總是能做成。他不想要幹的事情,別人也幹不成。倒是也有人反對,他李斯,但是很少,至少現在朝堂上已經不太能找到了。

  這樣一位大秦右相,在科察院之中站著,誰人敢說什麼?

  望著這個柳白用了很大心血,然後讓公子齊代為提出、建立的科察院,李斯竟是緩緩開口:

  「老夫年少的時候,總是討厭等。」

  「就像...討厭等待秋收,討厭等待兵止,討厭等待雨停,又討厭等待旭日初升。」

  「可現如今想想,等等也是不錯。」

  「等你柳白,也等這群大秦的星星之火,更是等那六合一統、萬世永昌。」

  一番話,說與日月聽。

  李斯負手,走過一個個隔間,還是不是伸手撫一下隔間之中的小案桌,仿佛能用指尖去感觸這些大秦希望的墨香。

  他捨不得離開,

  能用當局者的身份,見證大秦改天換日,見證洶洶大國橫掃萬域,是一件光靠嘴巴說不出來的自豪。

  但是他知道,這一場科考,是他最後一次以親身經歷者的身份,來看這大秦了。

  這....他們這群臣子,陪著始皇陛下,征伐、奮鬥、不斷努力的大秦。

  忽然,李斯抬眸,看向上空。

  夜深的漆黑天空,一輪明月高懸,仿佛注視著帝國的不斷昌盛。

  「都說天道有定數,家國有興亡。」

  「去你媽的老天爺。」

  在朝堂上沉穩持重了一輩子,一生起伏堪稱傳奇的李斯,破天荒罵出了髒話。

  竟是在....罵老天爺。

  「多活些時日。」

  「老夫能多活些時日,柳白小子也能放手多做一些事情喲!」

  李斯將手從最後一個隔間的案桌上戀戀不捨收回,朝著科察院門外走去,喃喃自語:

  「老師認了白孝將軍為兄,按理說,老夫與你柳白當是同輩。」

  「你柳白懂事兒,尊老愛幼得喊了老夫李叔這麼多年,老夫便恬不知恥得用長輩的身份,護上你這麼一護。」

  李斯笑了笑,一步邁出,站在科察院門口。

  丞相府的馬車,一直在等待。

  「老爺,咱們回府嗎?」

  馬夫連忙上前詢問。

  李斯搖了搖頭:「去東宮。」

  ....

  然而,就在同時,另一位大秦丞相,也是在抬頭看著這一輪明月。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阿平,本相這詩,是否還有幾分韻味?」

  柳白淡淡開口。

  文抄公當多了,他在這種方面,已經是無恥到了下限。

  華夏文字,博大精深,誰先用,誰就是作者,這個道理,柳白他懂,更要用!

  「柳公此詩,發人深省。」

  陳平點了點頭,即便是在柳白身邊這麼久,還是會驚艷於自家柳公的文采。

  柳白笑著搖了搖頭道:「發人深省,倒是算不上,或者說,以本相現在的年歲現在的地位說出這麼一句話,算不上。」

  「其實,本相生平最為反感兩件事,一個是入了朝堂,但是沒有當真掌著天下人生殺大權的人,私底下搓著手,等著上位。太子在這件事上做了一半,但也只做了一半,本相不好說什麼,便是不說了。」

  「第二件事,就是有這麼一小撮人,說其他人能在生活之中的種種小事之中學到道理,很可笑。」

  「對於這種人,本相才是覺得可笑。」

  「什麼時候道理是這麼高高在上的東西了?天底下只要不走極端,只要當真是用心感悟,不要一味照搬,無病呻吟,無論是生活里,還是書里,哪裡不是在看,在體味人生,哪裡學不到道理?」

  「說到底,本相還是在說一些牢騷話。是對太子的牢騷話,一輩子也估摸著也就是太子登上帝位並且高壽,本相臥病床榻之時才有可能放肆得說出口。」


  「本相還是希望,太子以後,能夠對著本相說一句,老師,你做錯了。」

  「到了那時候,本相方才會覺得,原來自己真的教了一個好學生。然後師生之間,開始一場酣暢淋漓的搏鬥。當然,到頭來,一定會是本相輸,因為本相承擔不起臣僭君位這樣會讓華夏有壞樣學壞樣的慘痛後果。」

  「這是本相的痛腳,也是別人最不應該拿捏的痛腳。」

  「所以啊....」

  柳白微微一頓,看著陳平道:「阿平,本相其實,只是希望,等到千年萬年之後,如果史書真的將本相的事情都原原本本寫進去了,後人會指著本相的名字說一句,」

  「柳白這個貪權的臣子沒什麼好的,也就是做的事情還行。」

  「本相不是聖人,也從來沒想過當聖人,後人對於本相,也不用有多喜歡,本相自個兒都知道自個兒毛病一大堆,只是這些做了的事情,希望當真能福澤後人,就這麼一點點小事罷了。」

  「一個掌權的臣子,能與後人長長久久言者,無非所做之事的福澤罷了。」

  說完這一番話,陳平的眼眸微微顫動。

  敞開心胸說話,自家柳公做過,也一直不多。

  但....能夠敞開心胸,甚至將對於太子這個得意學生的牢騷話,對於皇權的不滿,甚至是對於自己下場的預見都如此清晰明了闡述,自家柳公還是第一次。

  陳平咬了咬嘴唇:「柳公,陳平不會讓柳公置於險地!」

  他手中還有很多棋子,臣子不僭越君位又怎麼樣?天下紛亂又怎麼樣?

  在陳平看來,這都不是什麼事。嚴謹一點說,應當是都是他陳平能夠解決的事情!

  他不希望自家柳公有這樣的心態。

  陳平垂著的雙手微微顫動,在月光照耀之下,艱澀開口:「柳公,其實可以不用這樣....」

  柳白負手而立,白首映明月。

  修長的身形,看起來有些瘦弱,又當真是撐住了這已經入夜漆黑的天幕。

  「萬事開頭難,但總要先開頭吧。」

  說罷,轉身,深深看了一眼陳平,緩緩開口道:「阿平,白純這顆棋子,別安插了。」

  「攻心策反,以你的能力,確實會做的很好,但....嬴徹但凡開始對白純起疑,他就會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疑心帝王,於大秦....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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