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玄武七宿,盪盡群魔!(萬字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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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行甫一坐定,首先便開始運轉起「九霄真經」,將自己眉心祖竅中那一股由「黃天大法」修行而來的至虛清炁,按照其中法門,進行升華、提純。

  除去功法品級的差別外,這兩大道門神功最大的區別,就在於世界觀上,只是根源於孫恩和張三丰對這片天地有不同的認知。

  「黃天大法」是採取了「天有九野」的世界觀,蒼茫古樸,由此才會練出一股的至虛清炁,浩浩蕩蕩、彌散八荒。

  「九霄真經」則是採取了南宋時期,最為流行的「九霄九重」說法,將天域劃分九層,由高到低,依次向上攀升。

  所以,九霄真氣練到如碧空晴、凌渡虛那種境界,才能牽引罡煞之氣中,最為純正也最剛強的天罡之氣,納為己用。

  這種世界觀的差異,既是因為所處時代背景不同,亦是因為兩人的性情,以及其餘種種因素。

  在孫恩那個年代,「天有九野」是一種普遍性的認知。

  並且他除了身為絕世大宗師外,亦是天師道之掌教,更致力於建立地上道國,想要在亂世完成改天換地的弘願。

  所以,「黃天大法」才會以「廣」字為精義,更呈現出如今這種浩蕩無邊的特徵,令天師道德被天下,本就是孫恩一生所求。

  而在張三丰所處的年代,神霄派的影響已然極大,他們所推崇的「九重九霄」,便成了道門最主流的世界觀。

  張三丰雖然不認同「天有九霄,神霄最高」的理念,卻也認可九重天的認知。

  並且在張三丰那個年代,他便是真正意義上無可爭辯的天下第一人。

  所謂登泰山而小天下,可張三丰所站的位置,已可稱半在人間半在天,對他來說,所謂的九州四海,說來遼闊,也就是那麼回事。

  唯一值得這位老真人探尋的,便只有在凡人看來高不可攀的九天,所以他才會創造出「九霄真經」這一門以「高」、「深」為主旨的武功。

  「九霄真經」的九霄,既是代指九重天,也有積雲成霄之意。

  這樣意味著,「九霄真經」的修為每高一層,修行者就能將真氣堆積得更高,從而觸摸九重天的更高處,攫取到更為純淨的天罡正氣。

  直至最後練成四大巔峰境界中的「無極歸真」,便如能如張三丰一般,掙脫束縛,飛升天外。

  其實修行到了徐行這個境界,想要神魂出竅,飛入雲層中去吸納天罡正氣,已不算是難事。

  但是「九霄真經」中,不僅有吸納、淬鍊天罡正氣最省時省力的法門,亦介紹了如何挑選天罡正氣,以及怎樣用這種罡氣勾連星力。

  這些都是張三丰這位堪稱超世之才的絕代大宗師,足足耗費了百餘年心血,才最終總結出來的經驗之談,由不得徐行不重視。

  尤其是最後那一點,將罡氣與「北方玄武七宿」之星力勾連的法門,才是練成「真武七截陣」的精髓。

  「真武七截陣」之所以不能一人練成,其中之一原因是,遙感星宿本就極其耗費心神,何況是一人牽引七宿之力?

  而且,即便修行「九霄真經」的武者到了至高境界,又別有奇遇,精神境界強悍到可以同時感應七宿,但他們也沒法一人成陣。

  因為武者修為越高,引來的星力就會越發澎湃,根本難以抑制。

  這也意味著,想要獨自施展「真武七截陣」的武者,修為越高深,會承載的負擔也就越沉重。

  這幾乎是一個無解的難題。

  因為無論是張三丰出身那個世界,還是這個世界的武者,雖然也兼顧煉體,卻始終以真氣為主。

  如蒙赤行、厲工這種煉體與鍊氣比例達到近乎五五開的強者,都算是鳳毛麟角,但即便如此,他們亦壓不住星力反噬。

  所以,張三丰才會將這門勾連玄武七宿、內蘊陰陽變化的武功,拆解成七門截然不同的武功,演化成能夠由七人聯手使出的「真武七截陣」。

  可這樣的陣法,比起張三丰設想中的完成狀態,自然是差了不止一星半點。

  要知道,對頂尖強者來說,真氣運轉中出現一絲一毫的差錯,都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而七個修為層次、真氣性質、戰鬥風格都不盡相同的人,組合在一起,就算勉強能夠搭起「真武七截陣」的框架,也絕無可能做到張三丰設想中的完美地步。

  其實,按照張三丰後來的推算,若想達到「一人結陣,身成真武」的地步,只怕要通過「分神化念」之法,將自身神魂一分為七,並且凝成七尊身外化身,才能最終實現。


  不過,想要將這種法子付諸實踐,比起煉體煉到能夠負載七種星力的地步,難度可以說是只增不減。

  如今為了分身鎮壓空洞,將一身「九霄真經」修為,盡數轉化成「十陽境界」的張三丰,更做不到這一點。

  可這幾十年來,張三丰除了鎮壓空洞外,又無別的事可做,只能鑽研武學。

  而張三丰這一生,所創武學頗多,卻唯有一個「真武七截陣」,對他來說稱得上是繞不開的難題,一潛心修行,就會想起來。

  在幾十年間,張三丰是越想越是心癢難耐,好似百爪撓心一般,卻偏又無法付諸實踐。

  這對一個才智驚人又頗具行動力的武學大宗師來說,實在是一種至極的煎熬與折磨。

  也正因如此,張三丰在看到徐行這位同樣精通陰陽變化,根基繁複,足可一分為七,且純粹以煉體為主,鍊氣為輔的強者,才會那麼興奮。

  在明白徐行具備經受七種星力的條件後,張三丰只擔心一件事:

  ——在接下來這段時間裡,這位徐小友是否能夠將「九霄真經」以及「真武七截陣」這兩大幾乎融匯了他畢生心血的絕世武學,徹底領悟,並且化為己用?

  這並非是張三丰看不起徐行的資質稟賦,恰恰相反,若不是信任徐行的天資,他根本就不會做此選擇。

  問題在於,這兩門武功,實在是過於精妙與高深。

  要知道,張三丰沒有來到這個世界前,就已是他出身那個世界裡,無可爭議的天下第一人、絕代大宗師,更是年過百歲,武道大成。

  在那個世界,饒是少林寺里有將「易筋經」修煉到「黑級一間」境界的三渡神僧坐鎮,再加「黑級二間」境界的幾位空字輩高僧,堪為天下第二大派。

  但面對張三丰,空性也只能不無畏懼地說出一句:

  「少林寺中千百名和尚一擁而上,你也未必就能把少林寺給挑了。」

  由此可見,這位在世真武的武功修為,究竟到了一種何等登峰造極的地步。

  而來到這個世界後,張三丰雖然花費了六十餘年時光,鎮壓破碎空洞,耗力甚劇,但在接觸到此界的本土武學後,他的武道境界甚至還更有提升。

  其實到現在,就連張三丰自己,都有些弄不清楚他的力量,究竟到了何種地步。

  所以,即便沒有親自再修煉「九霄真經」以及「真武七截陣」,但是張三丰以此時的目光回望過去,對這兩門功法又多了許多感悟。

  到了現在,「九霄真經」、「真武七截陣」這兩大張三丰自創的武功,已不能單純用絕世武學來形容。

  其中所蘊含的智慧與巧思,更是融匯了兩個世界的結晶。

  以碧空晴等人為例,張三丰當初乃是將完整的真武七截陣,拆成了七套武功,可謂是大大降低了門檻。

  但即便只是七分之一的武功,仍是精妙無方,令六位宗師足足耗費了數十年光陰,才有所成就。

  而且,若不是有浪翻雲這位劍道大才出世,他們也不能施展令完整的「真武七截陣」在世間展露鋒芒。

  因此在張三丰看來,徐行的天資就算再怎麼高,亦難以在短時間內,將這兩套武學徹底融會貫通。

  只是不知道,這個時間究竟有多長,是否會長過塞外一方?

  至於「九陽神功」,在張三丰看來,這倒是最好度過的一關,因為他看得出來,徐行體內的陽氣本就極為熾盛,轉化九陽根本不算難事。

  在看到徐行陷入深層次定境後,厲工也不禁問道:

  「老真人,徐兄當真能……」

  厲工當日初見「真武七截陣」時,心中便為這巧奪天工的設計所震驚,如今見徐行想要以一人成陣,也能隱約察覺到其中難度。

  可在厲工眼中,張三丰這個一向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真武化身,竟也搖了搖頭,坦然道:

  「鐵木真要多久才能恢復,徐小友又要多久,才能練成陣法,老道亦不清楚。」

  說著略有些「喪氣」的話,張三丰卻面上卻不見絲毫波動。

  他負手而立,眺望西方,語氣雖是平淡,卻有一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堅定。

  「若當真事不可為,老道會親自下山。」

  饒是以厲工的性情心境,聽到這番話,呼吸都略有停滯,相交多年,他從不曾在這位向來善謔老真人臉上,看到如此濃烈的殺氣。


  縱然明白兩害相權取其輕的道理,即便心中已有決定,張三丰心中亦泛起久違的沉重。

  若非局勢當真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他也絕不願貿然出手,引發天變災禍,令鐵木真等人謀劃達成。

  厲工深深看了他一眼,長長一嘆,真心實意地道:

  「天下有張真人,是您的不幸,卻是萬民的大幸。」

  即便厲工心中,並不存多少悲天憫人的情懷,見到張三丰如此選擇,仍是不免為之嘆服。

  張三丰只是拂袖一掃,面色如常。

  「老道想做就做了,何來幸不幸之說?」

  忽然間,他目光一動,再次落到徐行身上,流露出不加掩飾的訝然,看了一會兒後,才收回視線,微笑道:

  「厲兄,看來咱們都還是小瞧這位小友了。」

  厲工亦能夠感受得到,徐行剛盤膝而坐不過一會兒功夫,便傳來一股不斷向上攀升的凌絕意氣,直衝雲霄,好似將無垠碧空都撕出一條裂隙。

  緊接著,仿佛無窮無盡的天罡真氣,凝聚成一團團青碧光華,自那裂隙中湧現,仿若天河倒傾,貫向天柱峰頂。

  徐行囟門處,忽地顯出一條虛淡人影,只一晃,便來到天柱峰上數十丈處,將這些天罡正氣盡數融入體內。

  眼見此情此景,厲工不由得全身一震,眼中流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這、這是如何辦到?」

  厲工出身魔門,曾經也擅長精神之道,後又轉修了「紫血大法」,凝練「碧血青天」、「萬古丹心」,在煉體之道更卓有建樹。

  並且,他也曾親眼見識過,徐行和鐵木真以肉身對撼,互拼拳腳,在方寸間打得天翻地覆的場面。

  那時的徐行,宛如巨靈天神降世,舉手抬足間溢散開來的勁力,堅固如戰神殿都難以承受。

  所以厲工很清楚地知道,想要如徐行這般,將練到登峰造極的地步,非「靈肉合一」不可,但他竟然能夠令神魂出竅?

  這究竟是什麼武功?

  緊接著,更令厲工驚訝的一幕,出現在他眼前。

  徐行那一具沒了神魂坐鎮,本該是一具空殼的肉身,竟然緩緩站了起來,並且拉開了一個拳架子?!

  徐行手臂撐圓、腳下撐圓,腰擰成圓、背膀鼓圓,頭頸如鵝彎曲成圓,全身上下,無一不圓、無一不彈。

  這正是昔日在大明王朝世界,朱天都所用的「忽雷架子翻天手」,張三丰只一見這個脫胎於太極剛圓勁的拳架子,就知道徐行對「太極之道」,亦有屬於自己的理解。

  除了純粹的肉身拳架外,徐行眉心天庭,以及小腹下丹田,分別騰起兩股性質截然相反的真氣。

  一者純陽,一者純陰,在他身後融匯成一張略有模糊,五色流轉的黑白太極圖,太極圖中,更隱隱顯出一頭似龜似蛇的靈獸。

  如果說方才厲工是不敢置信,那現在就是完全地不可思議,他根本想不到,為何徐行神魂離體後,肉身竟然能自行動作。

  最為可怖之處在,肉身不只是能夠自行動作,甚至還可以獨自運行起,一門同神魂全無關聯的功法?!

  此人體內,莫非當真有神靈坐鎮?

  這「無法無念」的境界,正是徐行敢於答應張三丰,並且由衷認為,自己能在最短時間內,練成「真武七截陣」,與鐵木真站在同一台階的底牌。

  進入無法無念之境後,徐行的神魂不僅能更高效的採集天罡正氣,肉身亦能同步演化太極意境,從「三豐血經」入手,觸類旁通地感悟身前這位三豐祖師的真武太極拳,以至真武七截陣。

  在厲工看得瞠目結舌、目瞪口呆之餘,張三丰雖然已將全部的心力,都凝聚於徐行之身,以防出現絲毫意外,心中卻也有些震撼。

  張三丰此刻已經差不多看出來,為何徐行能夠在如此短的時間內,便邁入兩門絕世神功的門徑,並且一路高歌猛進,甚至是直衝雲霄。

  誠然,「九霄真經」、「真武七截陣」乃是兩門極其深奧的武學,蘊含了他張老道近三個甲子的武學智慧。

  但九層之台,起於累土,這兩門武學,都有各自的淵源。

  「九霄真經」所代表的陰陽並濟之道,徐行本就不陌生,又能以神魂出竅,上游青冥,領悟經中真意,採集「天罡正氣」的速度自然是極快。


  至於「真武七截陣」中蘊含的真武法念、太極之道,徐行都不算陌生,上手並不困難。

  徐行的超強領悟力,不只是來源於自己的精神境界,亦來自於過往經歷中,學習過的一切的武學。

  在走過三個世界後,徐行越來越意識到,儘管所謂的世界背景、歷史時代不盡相同,但是其中武學卻永遠有共同處。

  尤其是在涉及到精神、意境、氣勢等一系列玄妙存在的武功上,更是如此。

  只要具備足夠的深厚底蘊,提前接觸過類似武學,就算是當前世界的神功絕學,徐行亦能輕鬆上手,便是這個原因。

  這也是為何,道門武學固然高深莫測,徐行也不願改易道路。

  因為對他這種行走諸天的旅者來說,只有具備超強適應性的武學根基,才能在每個世界中得到最多的收穫。

  不過,徐行過往的一切積累,也只能幫他到這裡。

  接下來勾連北方玄武七宿,牽引星力為己用,化身真武大帝這一步,便是徐行此前從未遇見過的關隘。

  好在,雖然沒有一模一樣的經驗,但徐行終究是參詳過「斗轉星移」、「山河潛龍訣」。

  最重要的,乃是他體內那一道,源於戰神殿星圖的浩大真氣,三者結合,徐行便能暫時用心神、真氣復現出漫天星空。

  念及此處,徐行肉身中四萬八千個毛孔齊齊張開,陰陽二氣混同為一,形成一股有如周天星斗般,浩瀚無垠、蒼茫壯闊的氣機。

  神魂亦睜開眼,拂袖垂落一片天罡正氣,兩種氣機相互交融,竟而在天柱峰頂端,衍生出一片燦然星輝。

  原本在天柱峰山腳修養生息的諸位正道宗師們,忽地見到天穹處,出現了某種奇異變化。

  如今正是下午時分,天朗氣清、雲海開闊,尤其是在天柱峰這地界,由於十陽真氣的影響,陽光顯得格外熾盛濃烈,金光萬丈。

  可此時此刻,玉宇澄清的碧穹天幕中,倏然閃爍起一連串星輝,這星光本是在漆黑夜空中,方能隱約可見,如今卻變得無比明亮。

  俗話說,月明星稀、眾星拱月,就是說只有月上中天,眾星便只能淪為明月之附庸,襯托其光芒。

  更遑論現在懸掛天心的非是月亮,而是普照一切眾生、光明無量的太陽?

  但今天卻不一樣,哪怕是烈日驕陽之光,竟也遮蔽不了眾星的輝芒。

  至少在天柱峰方圓五里處,越來越亮的星光,已經成為此處最引人注目的耀眼存在。

  浪翻雲、厲靈等七位修行過「真武七截陣」,曾經勾連過「玄武七宿」的宗師,都不由得瞪大了眼,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吸引力,自頭頂傳來。

  好似有人以一己之力,將萬古星空,從無限遙遠的宇宙深處,硬生生拖拽到人間,要與太陽爭輝,所以他們勾連星力,才會如此輕鬆。

  以周身真氣,復現星圖後,徐行的全部心神,便似是凝為一枚芥子,馳騁宇宙、遨遊星海,尋找玄武七宿的方位。

  這個過程並沒有消耗很長時間,但是徐行在找到玄武七宿後,很快就遇見了意料之外的麻煩。

  玄武之性,玄冥幽暗,靜若深淵,動如流水,又身居龜蛇二相,動靜陰陽,生死玄機,盡在其中。

  是以,玄武星力乃是四象二十八宿中,最具變化之能者,肖水之形質,淵深似海。

  可徐行的性子,不說是囂張跋扈、張揚放肆,至少也是昂放奮發、勇猛精進,和玄武內斂之性,差了何止十萬八千里。

  以如此性情,想與玄武星力共鳴、勾連,實在是千難萬難,只能用水磨工夫,一點點地去磨。

  但對徐行來說,這法子根本就是削足適履。

  在他看來,只有「真武七截」納入自身武學體系,才算是成功,若是為了這門武學,改易自身性情,那便是本末倒置。

  不過好在,徐行這一世雖然還未到三十,經歷卻已頗為不凡,很快便回憶起來一件事,那是他這一生,極其難得的隱忍、內斂之時。

  他當年在大明王朝世界,曾以四煉大成之身,與已成就宗師的朱婆龍狹路相逢,被對方一拳擊敗,墜入海中,幾乎瀕死。

  徐行即便僥倖逃生,返回掀潮館後,亦養傷足足三月,才能下床。

  以徐行如今的神念修為,自然能夠清晰回憶起來,那一日墜入海中的危險情形,以及纏綿病榻足足三月的慘痛經歷。


  回憶起這一切後,徐行又以魔門操縱負面情緒,衍生陰魔濁念的手法,刺激這股情緒。

  剎那間,他好似回到了那狂風暴雨、電閃雷鳴的海淵,以及滿是藥味和血腥氣的病榻,身軀更是近乎支離破碎,連呼吸都像是在與天爭命,無比艱難。

  那些日子積累的不甘、憤怒、無力、痛苦,盡數從心底里翻了出來,像是壓抑數萬年的火山熔漿,在地底涌動,等待出世。

  但是,還不夠。

  畢竟徐行早已親手斬殺朱婆龍,更在大明王朝了卻遺憾,只憑這一件舊事,還不足以令他陷入以往那種境地。

  那麼,還有什麼?

  念及此處,徐行眼中,忽地浮現出了師父岳蹈海,以及師兄無崖子的面容,這些都是他曾經真正無能為力的遺憾。

  岳蹈海與朱天都公平一戰後,雖然一身拳術十去七八,卻也能勉強保住性命,更死於海禍前夕,可算壽終正寢。

  無崖子則是因摯愛之死,了無生趣,才會選擇在盡完自己身為逍遙派掌門的職責後,坦然赴死。

  嚴格來說,這兩件事都和徐行沒有關係,他也無法改變,但遺憾難免。

  在魔門大法的染化下,這種遺憾不斷放大,徐行渾身氣質亦逐漸變得壓抑、內斂,好似九重之淵,難以度測。

  就在此時,從無盡星空深處,終於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呼喚,而徐行那幽深如淵海的心境中,更是湧現出層層波動。

  那並非是任何外力所導致的結果,而是一種靜極生動、由死轉生的自然變化,真武太極之道,盡在其中矣。

  這一刻,無論是立於天柱峰頂端的張三丰、厲工,還是站在山下,眺望峰頂的諸位正道宗師,都清晰地看見了一幕。

  無垠星海中,北方星域驟然大亮,斗、牛、女、虛、危、室、壁,七宿星光燦然交織。

  明亮星光中,一頭龐然大物,終於顯化而出,龜蛇交盤、陰陽並濟,正是玄武之相!

  於此同時,徐行的神魂亦睜開眼,以魔門大法,引動陰魔念頭,雖然能夠令他趨近玄武七宿,但隨之而來的反噬,亦需要徐行自行承擔。

  並且,按照徐行和張三丰的設計,一旦真武七截陣成就,那他體內無法與之兼容的濁氣,便會與之進行對抗。

  現如今,在情緒反噬的那剎那,徐行體內那融匯了劫魔天與慾念陰魔,作為「五臟廟」地基的雄渾濁氣,便開始了前所未有的劇烈震盪。

  好在,徐行仍是準備了後手。

  就在這些情緒爆發時,他便運起從「元限」手中,得來的「山字經」以及「傷心小箭」法門,將濁氣與情緒無限制、無止盡地內聚,凝練。

  最終,濁氣與情緒之力,融匯成一頭形似劫魔天,卻更為兇殘獰惡的魔神之相。

  這尊魔神甫現世,漫天星輝便暗淡了三分,似是蒙上一層晦暗難明的色澤,厲工只一見這魔頭,面色就不由自主地一變,低喝道:

  「道心種魔大法?!」

  言語未定,厲工已運起「碧血青天」,整個人似是化成了一尊青玉神像,身心皆是澄澈一片,以抵禦魔氣濁流的衝擊。

  厲工雖然早就看出來,徐行身上帶著一股至陽無極的氣息,更從張三丰口中,知道這年輕人乃是道、佛、魔三家同修,卻不知道,這他竟然身負如此高深的「道心種魔大法」修為。

  只看兩人如今的賣相,這尊魔神相簡直比厲工這個正宗的魔門大宗師,還更具魔威滔天的囂烈氣焰。

  厲工哪怕是不知道「真武七截陣」的關竅所在,只是一看如今這情況,就知道一定是出了岔子。

  雖是想要出手襄助徐行,可他本就被鐵木真打爆了心臟,設想中的「丹心」境界亦未成就,真想抑制這尊魔神相,只怕也是力有未逮。

  厲工下意識地回過頭,看向張三丰,卻見這老道不僅是做出袖手旁觀的架勢,甚至還主動收斂了十陽真氣,令這魔頭氣焰更勝。

  而除了厲工外,天柱峰腳下,時刻關注著此間變化的一眾正道宗師,更是感覺心神搖曳。

  尤其是言靜庵、了無、了盡這三個曾經面對過龐斑的人,只一眼就看出,那尊魔神相的面容,赫然便是那位已然身死的魔師。

  沐浴在這種震撼、驚訝的目光中,魔神似是極為歡愉,雙臂大張,作仰天嘶吼狀。

  就在這時,徐行的神魂睜開眼,袖中蟠龍棒自行飛出,在半空中便化為一柄玄黑古劍。

  此劍劍身宛如一口幽深泉眼,劍光如泉水,汩汩瀉出,清冽沁涼。

  徐行手持長劍,腳踏真氣凝成的無垠星海,置身於北方玄武星域正中,背倚玄武之相,牽引無窮星力。

  玄武七宿依次亮起,凝成一股更勝太陽的星輝,聚於徐行之劍鋒,再朝著這尊出於己身的魔頭,一劍斬落!

  饒是這魔頭乃是聚集了徐行全身濁氣,更從方才的負面情緒中,吸收了足夠多的力量,但仍是無法抵擋如此恐怖的劍意。

  一劍過後,這尊魔頭中所挾的情緒之力,被徐行徹底斬滅,只餘一股散亂濁氣,他右手又是一震,這股重濁之氣,便再次回到體內,凝成無比堅實的大地。

  劍光雖然只是稍縱即逝,卻留下了一條仿佛將天地貫穿,直往碧霄深處縱去的狹長裂痕,劍意久久不散,似仙人自雲中垂落人間的釣線。

  斬出這一劍後,徐行的神魂亦逐漸變化,成為一尊披髮跣足、身著玄袍、金甲玉帶的帝君,腳踩龜蛇相盤的玄武靈獸,神威如淵如海,威震八荒九野。

  「真武七截陣」的奧秘,除了接引玄武七宿外,還需有一股敕鎮北方,統攝玄武、盪盡群魔的威嚴法意。

  這也是為何,厲靈等人組成的「真武七截陣」,必須要以浪翻云為劍鋒,再加張三丰的神念為指引,才能最終斬出那足以傷到鐵木真及戰神殿的至極一劍。

  而現在,徐行為了將玄武星力,升華為玄天真武大帝,便以自身魔念魔性為代價,真正實現了「盪魔」一說。

  看見這一幕,浪翻雲等七人,也終於意識到,徐行究竟在修行什麼武學。

  雖然自從看到那無垠星空起,他們便隱約有些預料,但是見徐行當真以身化成真武法相後,仍是感到不可思議。

  ——真武七截,一人成陣,竟然當真被他做成了?!

  他們七個,可謂是這個世界上,除了張三丰之外,對「真武七截陣」領會最深的人,所以才能體會到,徐行這一劍與自己的陣法雖是相似,卻有本質性的差別。

  以一己之力,承載玄武七宿星力,運轉生死樞機,斡旋陰陽造化,所能爆發的威力,實乃他們七人所不能比擬。

  這也是為何,他們七人組成的陣法,必須要在張三丰的神念驅使下,再加小猴子的九陽神功,才能斬殺萬歸藏,傷到鐵木真。

  而徐行只是初步結成陣法,就能令自己的戰力,在原有基礎上實現跨越式地提升。

  不過,斬出這一劍後,徐行凝聚出的真武法相,也已經到了極限,他身形一震,周身法意盡數破碎,玄武之相亦化為陰陽二氣,重歸體內。

  徐行神魂歸位後,他才一睜開眼,就看到張三丰那滿是欣賞的眼神。

  老道士撫須長嘆。

  「小友竟然能想到這種法子,既錘鍊出真武法意,又能暫時免除因魔念而產生的根基不穩,實在是奇思妙想、天縱奇才。」

  張三丰完全能夠理解徐行的所作所為,他這一劍下去,不只是磨鍊出「盪魔」之意,更是將濁氣中現存的魔念盡數打散。

  儘管只要濁氣根基仍存,徐行只要繼續動用魔門大法,便能誕生出新的魔念和魔性,但至少在如今,不會阻礙「真武七截陣」的正常運轉。

  並且,「真武七截陣」一旦形成,便會自發形成盪魔之意,即便徐行想要重聚魔念,也一定要花頗多代價。

  徐行卻沒有張三丰那麼樂觀,只是嘆道:

  「雖然成了,但並不算穩定,更難以作用於實戰,想要面對鐵木真那等級數的對手,只怕還需要一段時間打磨。」

  徐行今日,雖是勉強結成陣法,初步完成了流程,但無論是結陣速度,還是陣法的穩固程度,都還差得很遠。

  就像是在大明王朝世界中,很多四大煉層次的拳師,若是凝神靜氣,運起力道,打一個固定目標,也能爆發出千斤以上的巨力。

  但這種力量在實戰中,卻全無意義,只因對手不會給他們時間,控制全身,更不會站在原地不動。

  並且,徐行的「真武七截陣」亦存在一個重大紕漏。

  玄武七宿肖水質,星力本為太陰之氣,並且這股力量來自無垠星空,論及性質,還要更勝過「慈航劍典」的至陰仙氣。

  想要發揮出「盪盡群魔」的力量,徐行就必須要有與之匹配的太陽之力,這便是張三丰傳徐行「九陽神功」的用意。


  這門武功在張三丰出身那個世界,乃是由重陽祖師所創,威力無窮,足以焚城燎原,燒盡萬軍,論品級還要更勝此界的「至陽無極」不止一籌。

  若是徐行能夠將之融會貫通,化「至陽無極」為「九陽境界」,便能夠中和玄武七宿的太陰之氣,徹底奠定「真武七截陣」的根基。

  於此同時,徐行也需要加強「九霄真經」的修為,凝練更多天罡正氣,才能牽引更多星力,令「真武七截陣」維持得更久。

  徐行即便還沒開始著手,就能夠預料得到,在這個過程中,一定充斥著各種各樣的問題。

  總的來說,今天算是開了個好頭,但仍是任重而道遠。

  張三丰深刻地知道,第一次接觸「真武七截陣」和「九霄真經」,就能勘破最難的關隘,將之完整復現出來,究竟是怎樣的奇蹟。

  可他一看聽到徐行這真心實意的感慨,又想起自己方才對厲工說的話,面色就變得極為古怪。

  看了一會兒徐行後,張三丰沉默片刻,喉頭滾動了下,才緩緩開口,乾巴巴地道:

  「嗯,小友既然有此雄心,便先去修行吧。」

  徐行只當張三丰要開始用兩塊源自戰神殿的核心部件,為自己煉製寶物,便點了點頭,轉身下山。

  ——

  就在徐行為了完善「真武七截陣」,而開始自己的苦修時,鐵木真等人,也駕馭戰神殿,回到了大輪寺。

  在戰神殿前方,矗立著一片莊嚴肅穆、氣勢雄偉的龐大建築群,好似集宮殿、寺廟、乃至城市為一體。

  這建築群依山而建,從雪峰山腳,一路延綿鋪陳,樓閣重重、殿宇層層,絕非任何言語所能描述。

  最令人驚訝處,則是在這些建築群落外,那條條道路中,擠滿了一個又一個匍匐的渺小身影,一直延伸到山腳,甚至是四方極遠處。

  見到戰神殿橫空飛來時,大輪寺周遭,無論是喇嘛還是信眾,皆是以朝聖之姿,五體投地,俯身不起。

  鐵木真只是站在殿門口,就察覺到有一股股極其精純的念力,從他們身上傳出,注入到戰神殿中。

  他閉目品味了會兒,才開口道:

  「你們這些年來,雖然藉助天災人禍,令萬民念力變得越發精純,其中卻少了掠奪一切、踐踏一切的野心。」

  鐵木真俯瞰腳下的信徒,沉聲道:

  「以往那些在青空下縱橫馳騁,隨本汗征戰四方的好男兒,如今和孱弱牛羊,又有何區別?」

  聽出鐵木真言語中的不悅,八思巴、鷹緣都識趣地沒有搭話,只是低眉垂首,聆聽這位成吉思汗的教誨。

  鐵木真始終看向那些伏地的信徒,眼中神色越發晦暗,語氣亦漸漸低沉下去。

  「對咱們草原上的好男兒來說,最重要的永遠是絕不滿足。

  如今本汗重臨世間,你們若是不能明白這個道理,便無資格再於本汗帳前聽令。」

  成吉思汗的語氣並不激烈,但其中的堅定,密宗兩代活佛都清楚得不能再清楚,八思巴雙手合十,肅然答道:

  「八思巴,謹遵聖王教誨。」

  鐵木真又看向雪峰最頂端的宮殿,目光深遠,淡然道:

  「罷了,等除掉那老道士,本汗便能騰出手來,重塑草原民族的雄心和壯志,現在,不要再浪費時間了,立即開始吧。」(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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