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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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毅知道,青年人所說的,就是金石開打入跨海會的事情。

  雖然知道這人是在說什麼事情,不過現在周毅對面前這個青年人的身份還是沒個確切的把握,不能輕信,這話茬他是絕對不會接的——萬一萬一,這人並不是第七局的人,自己又隨便接了話茬,那樂子可就大了。

  看周毅沒說話,青年人繼續說了下去,「你我共同的那位朋友說,李思玄和那個組織同樣保持著相當的聯繫,李思玄之前做的一些事情里就有那個組織的影子。很不巧,我們共同的那位朋友接管了一些事情,其中有一部分責任就是和李思玄聯繫,幫助李思玄辦事。」

  「我們的那位朋友是怎麼進入這個組織的,你應該很清楚。他之所以接管了這些事情,也是因為這個位置空了人,那個組織需要一個人來暫時掌管這些事情。至於這個位置上是怎麼空出來的,我想你也很清楚。」

  「對於我們那位朋友而言,他的處境並不理想。那個組織雖然用他,卻也極度的懷疑他,放他進入組織也是為了順勢摸清他的情況。他現在剛和李思玄搭上線,結果李思玄就被你殺了,你覺得這會產生怎樣的後果?」

  「那個組織派出來的人和你接觸之後,死的不明不白,我們的那個朋友就上位了;我們的那位朋友剛接觸了李思玄,李思玄就又被你除掉了……就算這裡面本來沒有什麼內幕,我們的朋友所在的那個組織也會多想,從而徹底不信任我們的那位朋友。」

  「打入那個組織內部的機會很難得,無論是我們還是我和你共同的那位朋友,都不能允許這件事情被破壞。周先生,我們希望你以大局為重,不要因為……」

  青年人看著周毅,「……不要因為江湖上的那些小事,壞了大事。」

  「不要壞了大事……哈!這種說法還真是有點官方腔調。」

  周毅笑看著青年人,「如果我非要除掉李思玄不可呢?」

  「……」

  青年人緊盯著周毅,「那我希望你打消這個念頭。李思玄勾結跨海會,為跨海會做前驅之卒,雙方以後還有生意往來。不用我說,你也應該知道他們之間的生意到底是什麼。如果你只是想除掉這樣一個人,我們是不想多做干涉的,畢竟這既不算是我們的管轄範圍,也算是為民除害,我們不會幫你,但也不會幹涉你、追捕你。」

  「但是,如果你非要在現在除掉李思玄,那就有極大的可能破壞我們的計劃。」

  「如果是這樣……」

  青年人看著周毅,臉上有幾分陰沉之色,「……我們雖然知道周先生你是個比李思玄更有規矩、更有底線的人,但著眼於大局,我們不得不做出一些對我們而言也相當艱難的決定。」

  「相當艱難的決定……有意思。」周毅冷笑,「你們要因為李思玄而幹掉我?」

  「不至於。」

  青年人看著周毅,「我們最多用上一些強制性措施,確保在事情結束之前,周先生你無法影響我們的計劃就可以了。」

  「我們在一些風景不錯的地方建了一些療養院,真正意義上的療養院,不是假託療養院為名的黑監獄。如果周先生一意孤行,我們會考慮讓周先生你入住其中一間療養院,讓你休息一下,放鬆一下,直到這件事情結束。」

  「說白了不還是讓我坐牢麼。」周毅「嘿嘿」笑著。

  「兩碼事。」青年人說道:「那個療養院的水平相當之高,無論是硬體設施還是人員水平、飲食供給,都是一流的,和監獄是兩碼事。說實在的,如果不是我條件夠不上去那個療養院的標準,我都想去那個療養院裡住上一段時間放鬆放鬆。」

  「那好啊。」周毅笑著,「不如你頂替我,去那個療養院裡走一趟?算我請客了。」

  「周先生……」

  青年人語氣重了幾分,「療養院是個好地方,但是你也要知道,有比療養院條件更壞的地方。以周先生你的所作所為來看,把你送到療養院之外的其他地方並不難。」

  周毅眨了眨眼,點點頭,「這是威脅我。」

  「不,不是威脅。」青年人搖頭,「是說明情況,是儘量勸說你打消你的想法。」

  「你現在做的這件事情,是我們那個共同的朋友讓你做的麼?」周毅忽然問,「跟我聊這些,說這些……這是他的意思,還是你們的意思?」

  「……」

  青年人看著周毅,沉默了片刻,「我們的那位朋友說,你很有可能會這麼問。」


  這就等於是默認了。

  沒等周毅再問,青年人從口袋裡取出一個巴掌寬窄的對疊紙片,遞向周毅,「他說,如果你這麼問了,那就讓你看看這張紙上的東西。」

  接過紙片一看,上面寫的是一整套和金石開取得聯繫的辦法,包括信息的投遞、「信箱」的標識、收發信息的大致時間,記載的十分詳細。

  「……這是?」周毅看著手裡的紙片,心裡已經有了幾分把握,卻還不能確定。

  「我們的人協助我們共同的那位朋友建立的一套體系,只供他自己使用。這本來是供他和我們取得聯繫的,現在形勢所迫,只能向你泄露。」

  青年人看著周毅,「我們共同的那位朋友說,如果你一直追問,並且問出了相當重要的那些問題的話,那就把這些聯繫方式告訴你。在你抵達目的地之後,可以按照這上面的聯繫方式向他發送消息,他會找個辦法和你面談。」

  「面談……穩妥麼?」周毅問。

  「穩不穩妥得看你。」青年人沒什麼好聲氣,「如果你泄露了自己的行蹤,被人盯上了,那這件事情就不穩妥;如果你能把自己的行蹤給隱藏好了,那這件事情就十分穩妥,不會出紕漏。我們的人建立起來的這套系統,還是經得起考驗的。」

  「好。」

  周毅點點頭,要收起那張紙片,卻看青年人面色古怪的盯著自己。

  「這……」周毅揚了揚手裡的紙片,「……不能給我?」

  「只能讓你記在腦袋裡。」青年人說,「這套系統雖然是供執行任務的那位朋友臨時使用的,沒有任何參考性,但這畢竟也算是一個機密。把這套系統泄露給你已經是違反了保密規定,不能再平添更多的泄露風險。」

  「理解。」周毅打開紙條,又仔仔細細的重新看了一遍,把其中內容都記牢之後,將紙片還給了青年人。

  「記清楚了?」青年人問。

  「嗯。」

  青年人點點頭,也不再多問,也沒再收起紙片,拿出火機直接將紙片點燃,燒成了一團殘灰。

  踩散殘灰,青年人看看周毅,「我的任務結束了,周先生,希望我們以後不會再見。」

  說完,青年人看都不看周毅一眼,轉身便走,在燈光不及的暗處轉了個彎,便不見了人影。

  「媽的,廢話半晌,憋的我……」

  青年人離開之後,周毅的一張臉頓時扭曲的不成樣子,四下張望著尋找廁所,「……他媽的一泡尿憋了半晌了,他要是再晚走幾分鐘,我非得被活活憋死在這兒不可。」

  所幸廁所不遠,總算是沒讓周毅多吃苦頭。

  出了廁所,一身輕鬆的周毅對身旁的曹愚魯和徐痴虎低聲說:「該見的人已經見了,接下來咱就可以全速趕路了……等會吃過飯休息一下,緩過勁來之後咱就連夜趕路。」

  「那些人……」

  曹愚魯往停車場看了一眼,「……從我們剛才站著的位置看,瞄著我們的槍肯定在停車場的某輛車裡,要不要想點辦法,看看他們的來路?」

  「不放心?」周毅問。

  「嗯。」曹愚魯點點頭,「這個人的來路我把握不准,如果真是第七局的人那就罷了,如果不是第七局的人,那就麻煩了。不把握准他們的來路,心裡實在沒底。」

  周毅撓了撓後腦勺,「不好辦吧……如果這不是第七局的人,刺探他們的動靜當然沒有問題;如果他們真的是第七局的人,刺他他們的動靜的時候又被他們察覺了,那我們和他們之間是要出現不少誤會的呀……」

  聽周毅這麼說,曹愚魯正要點頭打消自己的這個念頭,周毅卻話鋒一轉,「你覺得誰有能力做這件事情?」

  「望聞問切。」曹愚魯說,「這種事情他們能做的來。」

  「要謹慎,不然會引出很多麻煩。」

  想了想,周毅又說,「跟望聞問切的人說這件事情的時候,把對方的大致身份跟他們說明白。如果他們不敢或者不樂意,那也不要勉強。」

  第七局到底是官方機構,所涉及的事情無一不是機密。

  如果對方不是第七局的人那還就罷了,如果真是第七局的人,那窺視第七局的行蹤動向可不是小事。如果被第七局發現甚至追查過來,「望聞問切」也不好消受這個後果。

  如果望聞問切的人不敢接受這個委託,周毅也完全可以理解。


  「好。」曹愚魯答應一聲,走到一旁拿出電話,開始聯繫「望聞問切」四門中的趙亭。

  不多一會,曹愚魯掛斷了電話,向周毅回話:「那邊答應下來了。」

  「這麼痛快?」周毅反倒是有些意外,「你沒把事情跟那邊說明白?」

  「說明白了。」曹愚魯道:「他知道這大概是要做什麼,但是還是答應了。他應該是有自己的門路吧……只要不把事情挖的太深,趙亭應該就能控制局面。」

  「嗯……」周毅也不多問,「回頭等他消息吧,看他能從這些事情里挖出什麼東西來。」

  在休息區里吃了飯,略做休息,三人趁著夜色,再度上路。

  上車之後,周毅便拉開架勢睡了過去,睡的香甜而又深沉,可謂是雷打不動,全無任何掛礙。

  「魁爺這……」

  徐痴虎往後排看了一眼,看了看睡的極沉的周毅,搖了搖頭,低聲對正在開車的曹愚魯說:「……睡的是真香。」

  「嗯。」曹愚魯目視前方,「你也睡一會,等會你來開車,沒精神可不行。」

  「睡不安穩……之前都是勉強眯一會兒,現在是一點困意都沒有,勉強眯一會兒都做不到。」

  徐痴虎長呼出一口氣,低聲道,「我自認也算是見事不少了。雖然不像您,是從刀尖上走出來的人,但生死搏殺也經歷了不少,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但到了現在……說句稍微沒志氣的話,我心裡還是有點不安,總覺得不安寧。」

  曹愚魯掃了徐痴虎一眼,「這也不算是壞事。」

  「嗯?」徐痴虎不解,苦笑了一聲,「您取笑了。」

  「沒有,實話。」

  曹愚魯微微搖頭,「你是個槍手,又是狙擊手,雖然現在很多時候都是你單方面的狙擊、瞄準其他人,但如果你跟別人交手,那你的對手肯定也是個狙擊手。你真正需要防備的,是和你同一個行為邏輯的人。」

  「如果你能時時刻刻都覺得安心坦然,那反倒不好。身為一名潛身暗中的狙殺者、獵殺者,你要時刻擔心自己會不會成為被狙殺者、被獵殺者,警惕之心絕不能沒有。一個成功而合格的狙擊手,多多少少的都該有點被迫害妄想症,否則難免不夠警惕。」

  掃了徐痴虎一眼,曹愚魯說:「如果你在現在還能心裡毫無掛礙,安心安穩,那我可能就得想想你是不是被安穩日子把警惕心給消磨掉了一些,不夠警惕了。」

  「這倒是沒有……我只是覺得慚愧。」

  徐痴虎往轎車的后座上看了一眼,低聲道:「我只是慚愧,覺得我好歹也算是歷經了不少事情的人,但是在這個時候卻不安到睡不著,和魁爺根本沒法比。」

  「你覺得你不如巨子,所以慚愧?」曹愚魯「呵呵」的低笑了兩聲,「你倒是自視甚高。」

  徐痴虎一驚,「曹爺,你知道,我沒這個意思。」

  「哈……也難怪你會這麼想。」曹愚魯不以為意的一笑,「你看著巨子年紀輕,就覺得巨子經歷的事情少了,所以才覺得巨子現在的反應令人驚異。也是,身處這種牽動了各方力量,同時阻力重重,兇險重重的事情里,又要趕赴風暴中心,巨子能心無掛礙的睡的這麼安穩,看起來的確是令人稱奇,難免讓人覺得巨子是天資過人、生來就有不同尋常的心性和膽色,即便是泰山崩於前也能面不改色。」

  掃了徐痴虎一眼,曹愚魯說:「所以,看看巨子再看看自己,就會覺得慚愧,覺得自己經歷了那些事情卻還不如經事還不如自己多的年輕巨子沉得住氣……你就是這麼想的吧?」

  「曹爺您心細如髮。」徐痴虎點頭。

  「你這麼想,那就是你想錯了。」

  曹愚魯說:「我和巨子從小一起長大,自問除了一手教養我們的老巨子之外,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巨子的心性,也沒有人比我更清楚巨子從小到大的經歷。你以為他經歷的事情很少,是天生就有這樣的心性?哈……」

  輕笑著一搖頭,曹愚魯說:「哪有什麼天生,那是被老巨子一點點磨練出來的。老巨子為了把他磨練成才而用的那些辦法,你想都想不到。」

  「再者來說……你難道以為我和巨子跟著老巨子的那些年裡,真的就是風平浪靜、毫無波瀾麼?老巨子是墨家巨子,暗地裡受的明槍暗箭、各種針對從來都沒少過。我和巨子跟在老巨子身邊,雖然不是首當其衝,但也算是親歷者。巨子經歷過那些事情,早就不能當作經事不多的年輕人看待了。」


  從後視鏡里看了正在呼呼大睡的周毅一眼,曹愚魯嘆了口氣,也不好說是惋惜還是慨嘆:「實在是很難說,巨子身上現在還有多少屬於他這個年紀應有的東西……也是不易。」

  事實上,周毅身上屬於他這個年紀的東西不僅留著,還留下了不少。

  他一覺睡醒的時候,已經是天光大亮,汽車還在高速路上一路疾馳。

  「啊……」

  周毅揉了揉睡眼,看看坐在前排的曹愚魯和徐痴虎,直嘆氣,「一睜眼看見你們這倆大男人,是真他媽倒霉啊……真是操了。」

  「啊?」曹愚魯從後視鏡里看了看周毅,「怎麼了?」

  「做了個夢,夢裡有好些個娘們往我身上一個勁兒的撲,真的是不提了……可惜,一睜眼看見的不是娘們,是你們這倆貨的臉,哎喲……」

  從口袋裡摸出一支煙點上,周毅揉了揉額頭,「快到了?」

  「還有差不多大半天的路程。」曹愚魯說。

  「趙亭那邊有消息麼?」周毅很關心這事。

  「大概半個小時之前有消息傳過來。」曹愚魯摸出手機遞給周毅,「他整理出了一份大致的資料,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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