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小淮,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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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言鶴幫沈淮換好衣服,攙扶著他從洗手間裡走出來。

  看到葉敏時沈淮朝她露出一抹笑,脆生生地喊:「奶奶!快看我!帥不帥氣!」

  葉敏看到被收拾得精精神神的沈淮,眼眶一下就紅了,卻忍著沒哭,嘴角含著笑,用力地點頭:「帥氣,真帥氣,和你爸爸小時候一樣。」

  沈宴禾沒說話,上前幫沈淮整理了一下衣領,扶著他走到輪椅上坐下:「走吧,帶你出去玩,吃好吃的。」

  沈淮興致勃勃地坐在輪椅上,高興地點頭:「出發!」

  接下來兩天,沈宴禾帶著沈淮在海城玩了個遍。

  遊樂場能讓他玩的都玩了。

  能吃的也吃了。

  遊戲也陪著他玩了。

  縱使她迫切地想著,讓時間慢一點,再慢一點,可離別的時刻仍然到來。

  最後一天,沈淮突然想說回以前的家看看,沈宴禾便帶著他去了。

  只不過,說是家,其實這處地方已經拆遷了,改革建造成了一處濕地公園,還刻意的規劃了綠化,風景還算不錯。

  沈宴禾按照記憶里那棟充滿煙火香氣的房子所在的地方,將沈淮推到了人工湖邊,她坐在一邊的長椅上,與他一起看著波光粼粼的湖面。

  沈淮的臉色已經很差了,他的眼睛卻很亮,他看著那與湖面相連的晚霞,嘴裡還嘰嘰喳喳地和沈宴禾說著小時候發生的事。

  「姐姐,你還記得嗎?當時我貪玩,和你玩捉迷藏,故意藏著不讓你發現,你找不到我,都快要急哭了。」

  「當然記得。」沈宴禾噗嗤一笑,眼眶卻漫著幾分紅意:「你還害我被媽媽打了一頓。」

  沈淮笑嘻嘻的:「你還和我生了好幾天悶氣,我把所有糖果給你,你才消氣,我還暗戳戳的說你小氣鬼。」

  沈宴禾笑了笑,沒接話。

  她說不出話來,喉嚨發緊,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

  胸口更像是墜著一塊大石頭,讓她難受得厲害。

  沈淮滿臉懷念道:「小時候真好啊。」

  爸爸媽媽還在,他還沒生病,生活過得平淡,但卻又溫馨幸福。

  只不過現在,他也要先去找媽媽了。

  把姐姐一個人留著,他心裡還怪心疼,怪捨不得的。

  沈淮眨了眨眼,將眼裡的水汽眨干,艱難的側頭看向坐在旁邊強行忍著淚意的沈宴禾,他沒忍住笑了一下,眼前的畫面卻有幾分模糊了。

  他的聲音慢慢變得很輕:「別哭啊,姐姐,我不喜歡你哭。」

  「我喜歡看你笑,看你幸福安康。」

  沈宴禾閉了閉眼,放在大腿上的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刺入掌心,骨節泛著白,身子輕微地顫抖著。

  她咽下湧上喉頭的酸澀,臉上揚起難看的笑:「誰哭了?我沒哭。」

  「不哭就好。」沈淮忽然覺得好累,很想睡覺,他的眼睫像一隻蝴蝶,緩慢地撲閃著,嘴角卻含著笑,低聲喃喃道:「姐姐,我走後,你不要怪奶奶,奶奶也不是有意的,是我的身體不爭氣。」

  「姐姐,你要和奶奶好好的……」

  「這兩天我很開心,能吃了好多好吃的,玩了好多我沒接觸過的……我很開心……」

  沈淮眼前的畫面變得迷濛起來,意識也在一點點地消散。

  他看著波光粼粼的湖面,恍惚間看到了一個溫婉端莊的女子,她站在光里,笑著朝他展開雙臂:「小淮。」

  「媽媽……」

  沈淮的眼緩緩閉上,臉上卻帶著燦爛的笑。

  媽媽來接他了。

  湖邊萬籟俱寂,唯有蟲鳴。

  微風徐徐吹過,沈宴禾的眼淚不斷地砸下,她側身看著輪椅里已經沒有氣息的沈淮,嘴角含笑,伸出手輕輕握住他枯瘦的手腕。

  她的聲音輕得像在風裡化開。

  「晚安,弟弟。」

  這些年沈淮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樣,數年中沒有一個好眠。

  現在,他終於解脫了。

  能夠好好地睡上一覺了。

  遠遠看著的葉敏哭到幾乎暈厥,被沉默的傅言鶴攙扶著退到了車裡。


  華拓看著湖邊,握著沈淮的手,一動不動,眼睛眨也不眨的小徒弟,嘆息一聲走上前,輕輕拍著她的肩膀,語調輕柔:「宴宴。」

  沈宴禾眼睫一顫,她抬起紅腫的眼,看了一眼華拓:「師父。」

  爾後又垂眸看著安靜「睡去」的沈淮,聲音很輕的道:「我還是沒能救下小淮。」

  她剛開始學習醫術的初衷是繼承母親的衣缽,後面是為了救沈淮。

  苦學多年,想盡所有辦法,仍然沒留住他。

  她的醫術明明那麼高了。

  為什麼還是沒能把自己的弟弟救下來。

  華拓嘆息一聲,他知道她的心結,輕聲的開解她:「你要知道,你是人,不是神。」

  「神都有做不到的事,更何況是人?小淮所得的嚴重複合型免疫缺乏症本就是世界十大絕症之一,治療之路本就充滿荊棘。」

  「若不是你,他八歲的時候就該死了,是你延長了他的壽命,你已經盡力了,心中不需要再有負擔。」

  沈宴禾低低的嗯了一聲,又和華拓坐了一會,才起身帶沈淮離開。

  沈淮在醫院認識的人不多,後事操辦得比較簡單。

  一米七的小伙子最終變成了一捧灰,裝進了小小的盒子裡。

  沈宴禾在母親墓地旁邊重新購置了一塊,把他和母親葬在一起。

  下葬那天,天空十分陰沉,狂風呼號,雨水細細密密的下著。

  葉敏傷心過度進了醫院,只有沈宴禾和傅言鶴,還有華拓,以及醫院裡曾經照顧過沈淮的護士小姐姐來墓地。

  沈宴禾親手蓋上了最後一捧土。

  她送走了母親,又送走了弟弟。

  現在人世間,就只剩她一個人了。

  -

  與此同時。

  遙遠的大洋彼岸,某個隱秘的實驗室中。

  正在小心翼翼的配著藥的沈仲心口忽然湧上一陣刺痛,這痛來得突然,痛得他忍不住躬下身,彎著腰,呼吸逐漸變得急促。

  他將手上的藥劑胡亂放在桌上,捂著劇痛的胸口,緩緩往下蹲,喉嚨更是湧上了極度的酸澀,讓他想要哽咽出聲。

  沈仲忍得額頭上青筋凸起,心中恐慌蔓延。

  出事了。

  宴宴和小淮肯定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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