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禮尚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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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逸一聽胡琴之聲,哪還不知將自己從瀟水撈起來的,必是衡山掌門「莫大先生」。

  五嶽劍派同氣連枝,他決不肯坐視其他人被自己挑了,發出琴音,那自是希望自己收手之故。

  風逸雖不以好人自居,但從來都是有恩報恩,便無心再與五嶽劍派為難,跟出了群玉院。

  此刻天還沒亮,一輪眉月從雲中鑽出,清光瀉地,眼見前方一道瘦削的影子,衣袂飄飄,行路似乎腳不沾塵,輕快已極。

  風逸知道他想將自己引離,腳下提勁,直追下去。

  莫大仿佛感覺到了,星丸跳擲般在房屋間穿梭,他每次落足之後,輕輕一點,整個身子便又飛出老遠,便如一個靈敏之極的猿猴穿梭頑耍,以他的年齡,還能如此矯健,實是驚人。

  風逸玩心頓起,心道:「我倒要跟你比比看呢。」這樣一想,腳下也就更見輕靈,直似劃空流星,疾馳而去,很快追上了他。

  風逸轉頭一看,他面容枯槁,的確是到了這個世界,睜眼就見的老頭。

  兩人出了街道,翻過一個陡峭的山坡,眼前豁然開朗,竟是一座大湖,兩人來到湖畔,並肩坐下。

  只見湖旁林木蔥蔥鬱郁,遮天蔽日,月影倒映湖中,湖面水被微動,銀光閃閃,風逸望著湖景,胸襟甚爽。

  莫大先生瞥了他一眼,輕聲道:「你和五嶽劍派有仇?」

  風逸道:「沒有!」

  莫大怔忡道:「那你為何要與他們為難?」

  風逸笑了笑:「一時興起!」

  「好一個一時興起!」莫大木然呆了片刻,忽道:「這就是大智閒閒,放蕩無拘,任其自然,老朽佩服!」

  風逸大笑:「這沒什麼可佩服的。旁人若是有我這身本事,一樣做的出來。」

  莫大看著湖面,若有所思,忽道:「奇怪了,難道你也知曉我劉師弟的金盆洗手大會不會平靜。」

  風逸轉眼看他,見他臉容黯淡,目光落索,滿臉于思,眉目間的重憂,讓他本就憔悴的面容,好似沒了生氣,悠悠一嘆道:「看來你也早就知道了。」

  莫大像是在考慮著甚麼,兩眼眼瞳瞬也不瞬看著湖水,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的長長的嘆了口氣。

  這口氣,他仿佛已積了很久,到現在才吐了出來。

  氣吐盡,又從懷裡掏出一卷白紙。

  風逸目光落處,莫大已將白紙就風抖開,白紙黑字:丁勉、陸柏、費彬率眾已至。

  風逸微一恍惚,瞳仁遽然收縮,目光銳利如鷹:「人人皆言衡山掌門文不成武不就,不如師弟,劉正風金盆洗手就是因為受到你的排擠,卻沒想到你悄無聲息幹大事。看來你才是五嶽劍派最厲害的人物,了不起,了不起!」

  莫大聽了,容色百變,似驚訝,似惱怒,又似無奈,目光更見落索,終於化為一聲嘆息,道:「過獎了。

  武林之中,隨強者生,隨弱者死。

  嵩山派左盟主武功高強,野心素著,饒有雄才,麾下十三位師弟都是武林中的一流人才,我其他四派斷無與抗,他就想五嶽並派,只是沒有合適的藉口插手。

  我劉師弟與魔教一位長老結交,明日之會,看似是他的死期,也是我衡山派沒落的開端,更是左盟主實施並派計劃的開幕。

  老朽身為衡山掌門,卻沒什麼本事,好不憂愁,劉師弟金盆洗手大會轉眼即至,老朽竟能遇上閣下這等百年罕見的高手,實在是老天爺待我不薄!」

  風逸默默聽著,他一語道破本質,不覺佩服,微微一笑,溫暖和煦,如二月春風,點頭道:「老先生琴音之中之所以哀慟山河,是早就預料到了今日局面。只是我很是好奇,老先生看的如此通透,自己勢單力薄,為何不對其他幾派掌門人言說,好一起對抗嵩山派呢?」

  莫大搖了搖頭:「泰山天門道兄脾氣暴躁,視死如歸,不懼生死者則少防備,難免壞於小人之手。

  恆山派定閒師太武功雖高,卻不問世事,不明世務,全無機心,事事將旁人設想得極好,不能託付大事。

  至於華山派岳先生,心機深重,如淵似海,他雖有君子之名,可所行所為……」

  風逸接口道:「給人一種偽君子的做派。」

  莫大澀聲道:「江湖人背地裡都這麼說,可實際如何,老朽也不敢妄自揣測。


  總之這麼多年,只是收了十幾個徒兒,這與他接掌掌門,要將華山派發揚光大的的豪言壯語背道而馳,老朽又怎敢與他商量?」

  風逸微微頷首:「這種大事,一旦所問非人,泄漏出去,恐怕立刻會招來殺身之禍!」

  莫大先生喟然一嘆道:「求問非常之事者,必尋非常之人。

  常人面對我五嶽派,不說心膽俱寒,但也不敢招惹,足下卻是氣定神閒,調笑無忌,此等氣度,真是令老朽佩服的緊。」

  要知道近年來,五嶽劍派崛起江湖,比之崑崙、崆峒、峨眉這些老牌名門正派底蘊或有不及,可掌門人武藝既高,行事又正,威名大震。縱然少林武當掌門人見了,也是不敢稍有失禮。

  風逸微微一笑道:「老先生言重了,你於風某有救命之恩,若有差遣,在下必然不會推辭。」

  莫大先生搖了搖頭:「老朽豈當救命之恩?

  閣下入水不沉,自我龜息,縱然沒有我,也會自行甦醒。可老朽遇上你,也是我的緣法,老朽不敢挾恩求報,只希望,如果力所能及,就請救我劉師弟一命!」

  風逸眉頭微蹙:「只是如此?」

  莫大道:「這就很好了!」

  風逸道:「你不是和劉正風向來不睦關係很差嗎,你可以換個條件的。」

  莫大搖了搖頭,道:「我與劉師弟所謂不睦,只在於小節。

  他出身富貴,我出身市井,故而想法不一,談不到一起去,卻終是一師所傳,又都寄情於樂,喜好相同。

  咱們武林中義字當頭,無論是瞧在恩師面上,還是同門學藝的兄弟之情,老朽自當救他性命。

  奈何嵩山派勢大,老朽實無能耐搭救,好不讓人煩惱。」

  風逸盯著莫大,見他容色冷淡,無喜無怒,忖道:「難怪他在原劇情中一直沒有出面,最後在劉正風彌留之時,才像鬼魅般一現。

  的確,力不及,又奈何!」

  便說道:「若只是此事,只要劉正風不承認與曲洋相交,不就行了。」

  莫大笑道:「足下小瞧我師弟了,他的性子我再清楚不過,他與曲洋以樂相合,心心相印,即便一死,也不會不認朋友。但凡守義之人,又豈會幹出苟且抵賴之事?

  況且嵩山派所謀者大,有備而來,又豈是一句抵賴不認,就能化解?」

  風逸嘆道:「是啊,有些看似沒用的手段可對付重義輕生之人,那是極為有用,也不知道你們五嶽派與魔教爭鬥何休!」

  莫大苦笑道:「魔教與正道武林,仇深似海,就說我五嶽派多位前輩死在魔教手中。

  魔教中的前輩高人也沒少死在我五嶽派手中,數十年前,魔教十長老攻打華山,一戰而歿。你說,這般血海深仇,怎有了時?

  想到這裡,我的確能理解劉師弟想要退隱江湖的心意。」

  風逸笑了笑,道:「人說江湖是人情世故,實際就是禮尚往來。

  你說的事,我會盡力而為,且看他命數如何。」

  莫大起身說道:「其實我劉師弟活的挺自在,身在江湖也好,金盆洗手也罷,他能拿得起、放得下,就勝了老朽一籌啊!」說著飄然而去。

  風逸笑道:「其實無所謂勝負,只是位置不同,倘若你與他易地而出,未必不會如此!」

  莫大聞言,身子微微一顫,又沒入了黑暗。

  風逸酒入愁腸,兼且又勞累一番,莫大走後,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這一覺直睡到日光大亮,風逸隱隱感覺不安,不由擔心起劉正風家的安危,加快趕去。

  到了街道上,屋舍儼然,大道上人來人往,吆喝喧鬧之聲不絕於耳。

  「讓開,讓開!」

  只聽一陣催促聲,一幫黃衣人,腰懸長劍,穿街而過,道旁商販無不避讓,便是行人也聞聲躲的遠遠的,一位老人家動作稍慢了些,被一人伸手一揚,登時向後仰去,手中一籃子水果散落在地,著實蠻橫的緊。

  待他們漸遠之後,好心人才將那老人扶了起來,微微嘆道:「這幫人不知要去害誰了!」

  「唉,可不是麼?這些江湖人只會舞刀弄劍,這種擔驚受怕的日子,何時是個頭啊!」

  「噓,不要說了,小心禍從口出,這些人提拳就打,拔劍就殺,不要命了!」


  眾人都是臉色一變,在一陣嘆息中,漸漸散了開去。

  風逸看到這一幕,仰首向天,滿懷悵惘。

  眼見白雲悠悠。

  讓這他覺得,他的生命,不正如天空浮雲,無憑無依,變幻莫測,不知走向。

  這樣一想,無邊的孤獨和淒涼又湧上心頭,但又馬上想到:「江湖人對於老百姓來說,就是黑顏色的大社會!

  當然,白道也不全是好人。

  在這世道存身,只有不斷強大,人間無敵。」想到這裡,他豪壯之氣又生,撮口一聲長嘯,無法選擇的滿腔鬱憤隨著這一聲都吐了出去。

  ……

  劉家賀客如雲,成名的武林人物不知來了多少。除了昨夜已經到了的賓客,將近午時,又有五六百位遠客流水般涌到。

  其中著名的有丐幫副幫主張金鰲,鄭州六合門夏老拳師率領了三個女婿等等。

  這些人有的互相熟識,有的只慕名而從沒見過面,一時大廳上招呼引見,喧聲大作。

  劉正風招呼弟子排座位,自己邀請武林前輩做首座。

  可這個位置,根本沒人坐。

  依照武林中的地位聲望,以及班輩年紀,泰山派掌門天門道人該坐首席。

  只是五嶽劍派結盟,天門道人和岳不群、定逸師太等有一半是主人身份,不便上坐。

  再加上昨夜,幾人幾乎被風逸一人挑了,哪還有臉坐上這個位置!

  誰都知道,風逸那句「莫大先生,別來無恙。」說明兩人乃是舊識,風逸才說什麼到此為止,否則……

  至於後面來的成名人物,沒有經歷丟臉之時,卻也知曉首座之位,是要能鎮場的。

  沒有誰自認德能服眾,藝能壓人,故而也不敢去坐。

  這就形成了劉正風一力邀請,一眾前輩名宿群相退讓,誰也不肯去坐首席的現象。

  劉正風正為難,突聽幾聲砰砰銃響,跟著鼓樂之聲大作,又有鳴鑼喝道的聲音,顯是什麼官府來到門外。

  群雄微一沉吟,劉正風迎了出去,很快陪著一個身穿官袍,腰束玉帶的官爺從正堂走進,很是恭敬。

  那官員居中一站,宣讀聖旨,也就是一些套話,但人人都聽明白了,這是給劉正風授以參將之職,群豪臉上都有些抽搐。

  江湖人素來與朝廷不對路,又在武林中各具名望,自視甚高,對官府向來不瞧在眼中,對劉正風不免心生鄙夷。

  有人更是幸災樂禍,心想:「說什麼五嶽劍派是俠義門派,一遇到升官發財,還不是巴巴地向官員磕頭?還提什麼『俠義』二字?」

  劉正風將官員送走,回到大廳,卻發現,還是無人肯坐首席,居中那張太師椅便只好任其空著了。

  左首是年壽最高的六合門夏老拳師,右首是丐幫副幫主張金鰲。

  張金鰲本人雖無驚人藝業,但丐幫是江湖上第一大幫,丐幫幫主解風武功及名望均高,人人都敬他三分。

  群雄紛紛坐定,劉正風弟子端出鋪了錦緞的茶几,一人捧著一隻金光燦爛、徑長尺半的黃金盆子,放上茶几,盆中已盛滿了清水。

  只聽得門外砰砰砰放了三聲銃,跟著砰啪、砰啪地連放了八響大爆竹。

  劉正風笑嘻嘻地走到廳中,抱拳團團一揖,說道:「多謝眾位英雄,眾位朋友遠道光臨,一路辛苦,劉正風當真臉上貼金,感激不盡。兄弟今日要金盆洗手,這其中的原因,想必眾位已然知曉。從今以後,這江湖上的是是非非,就請恕我劉正風不再過問了。」

  這番話所有人都猜到了。

  江湖與朝廷乃是兩個體系。

  因為江湖人無論是正邪,在朝廷眼裡,所行所為皆是罪!

  只一句,殺人者死!

  可武林中卻不是那麼回事。

  要知武林中人最講究的是「信義」二字,比較起來,「義」字確比「信」宇更要緊三分。

  但凡名門正派之士,說過了的話無論如何不能不算。有些旁門左道人物,行為儘管無惡不作,但一言既出,卻也是死而無悔。

  這食言而肥之事,在江湖上頗為人所不齒。

  可朝廷呢。

  卻是所謂,官字兩張口。


  嘴上說過的話,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

  故而劉正風當官,足以證明他退出江湖的決心了。

  天門道人說道:「劉師弟,本來人各有志,你一心想做官,我們也無權干涉。

  只是昨夜之事,不出數天,必然會天下皆知,我們五嶽劍派稀里糊塗地栽在一個放浪無形的無名之輩手裡,流傳出去,一定會叫江湖上的好漢恥笑。

  劉師弟你在江湖上一向行俠仗義,甚得同道敬仰,如今卻為了一個小小祿位,就要卑躬屈膝,洗手退出,我們五嶽劍派以後還有臉在江湖上立足嗎?

  天門脾氣本就暴躁,自視甚高,卻被風逸隨意擒抓,實是生平罕遇的奇恥大辱。再加劉正風竟然去當官了,那是氣惱愈甚。

  劉正風一愣,但馬上明白,天門性急,氣憤未消,向眾人團團行了一禮,說道:「在下蒙恩師收錄門下,授以武藝,未能張大衡山派門楣,好在本門有莫師哥主持,劉正風庸庸碌碌,多劉某一人不多,少劉某一人不少。

  從今而後,劉某人決計不用師傳武藝,以求升官進爵,至於江湖上的恩怨是非,門派爭執,劉正風更加決不過問!」

  定逸師太也道:「劉賢弟,你要三思而後行哪!」

  劉正風道:「多謝天門師兄與定逸師姐的關心,可劉某心意已絕,若違此言,當如此劍!」

  右手一翻,從袍底抽出長劍,雙手一扳,啪的一聲,將劍鋒扳得斷成兩截。

  他折斷長劍,順手讓兩截斷劍墮下,嗤嗤兩聲輕響,斷劍插入了青磚之中。

  群雄一見,皆盡駭異,自這兩截斷劍插入青磚的聲音中聽來,這口劍顯是砍金斷玉的利器,以手勁折斷一口尋常鋼劍,以劉正風這等人物,自是毫不希奇,但如此舉重若輕,毫不費力的折斷一口寶劍,則手指上功夫之純,實是武林中一流高手的造詣。

  天門道人冷冷地道:「好一個心意已決,旁人橫行天下,不把我們瞧在眼裡,我們自己人也是自甘墮落,唉,江湖上的事,我泰山派也沒面目理會啦。」

  定逸師太也嘆了一聲:「既然劉賢弟心意已決,我們也不便多言了。」蕭然落座。

  劉正風拱手道:「多謝成全」。捲起了衣袖,面含笑容,伸出雙手,便要放入金盆。雙手離有尺許,忽聽得大門外有人厲聲喝道:「且慢!」

  經常穿越諸天萬界的朋友都知道。

  劉正風的金盆洗手,正所謂:只見貴賓虛位待,誰知卻是噩夢來。

  嵩山派「千丈松」的這一句「且住」,劉正風全家性命便已經進入倒計時了。

  劉正風卻是渾然不知,心中一驚,雙手便停了下來,側身抬頭,只見大門口走進四個身穿黃衫的漢子,這四人一進門,分往兩邊一站。

  又有一名身材甚高的黃衫漢子從四人之間昂首直入,正是嵩山派左冷禪門下弟子「千丈松」史登達。

  他手中高舉五色錦旗,旗上綴滿珍珠寶石,一展動處,發出燦爛寶光。

  許多人認得這面旗子的,心中都是一凜:「五嶽劍派盟主令旗到了!」

  史登達走到劉正風身前,舉旗說道:「劉師叔,奉五嶽劍派左盟主旗令:劉師叔金盆洗手大事,請暫時停止!」

  劉正風躬身說道:「但不知盟主有何用意呢?」

  史登達道:「弟子奉命行事,實不知盟主的意旨,請劉師叔恕罪。」

  劉正風道:「當年我五嶽劍派結盟,約定攻守相助,維護武林中的正氣,遇上跟五派有關之事,大伙兒須得聽盟主號令。

  這面五色令旗是我五派所共制,見令旗如見盟主,原是不錯。

  不過在下今日金盆洗手,是劉某的私事,既沒違背武林的道義規矩,更與五嶽劍派並不相干,請史賢侄轉告尊師,正風不奉旗令,請左師兄恕罪。」說著走向金盆。

  史登達身子一晃,搶著攔在金盆之前,右手高舉令旗,說道:「劉師叔,我師父言道,五嶽劍派,同氣連枝,大家情若兄弟。我師父傳此旗令,既是顧全五嶽劍派的情誼,亦為了維護武林中的正氣,同時也是為劉師叔的好。」

  劉正風微笑道:「這分明是讓我劉正風出爾反爾,讓天下英雄好漢恥笑於我,說我劉正風不講信義,好在哪裡?」

  他雖是一臉笑容,但語音已微微發顫,顯然這件事來得十分突兀,以他如此多歷陣仗之人,也不免大為震動。


  便在此時,忽聽得一陣腳步聲響,

  只見一群黃衣人押著十幾個人從內堂走了出來,卻是一眾嵩山弟子用匕首抵住劉正風夫人、兩個幼子,以及劉門的七名弟子。

  劉正風怒道:「你們要幹什麼?」

  嵩山弟子萬達平道:「奉左盟主號令看住劉家眷屬,不教走脫一人!」

  劉正風氣得身子微微發抖,朗聲說道:「嵩山派來了多少弟子,大家一齊現身吧!」

  他一言甫畢,猛聽得屋頂上、大門外、廳角落、後院中,前後左右。

  數十人齊聲應道:「嵩山派弟子參見劉師叔!」

  幾十人的聲音同時叫了出來,聲既響亮,又是出其不意,群雄都吃了一驚。

  轉頭一看,但見屋頂上站著十餘人,一色的身穿黃衫。

  大廳中諸人卻各樣打扮都有,顯是早就混了進來,暗中監視著劉正風,在這前來慶賀的一千餘人之中,誰都沒發覺。

  定逸師太第一個沉不住氣:「」這……這是什麼意思?太欺侮人了!」

  史登達道:「定逸師伯恕罪。我師父傳下號令,說什麼也得勸阻劉師叔,不可讓他金盆洗手,深恐劉師叔不服號令,因此上多有得罪。」

  劉正風朗聲道:「眾位朋友,今日左師兄竟然如此相脅,不許劉某金盆洗手,我劉某頭可斷,志不可移!」說著雙手就往金盆伸去。

  史登達叫道:「且慢!」令旗一展,攔在他身前。劉正風左手一揮,拍在他肩頭,將其擊退出去,忽聽背後微風,兩名嵩山弟子撲上。

  劉正風頭也不會,左腿反踢而出,蓬的一聲,將一人踢飛出去。右手同抓,扣住另一名嵩山弟子的胸口,擲了出去。

  他連敗三人,只在剎那間完成,確是武學高人的手法。

  但立刻就有嵩山弟子喊道:「劉師叔,你再不住手,我們就殺你公子了!」

  劉正風略一沉吟,忽聽門外傳來一聲輕笑,笑聲又輕又細,卻爽朗清邁,人人皆聞。

  可是對於昨夜群玉院的親歷者來說,卻如朗朗晴空響起一聲炸雷,眾人紛紛色變。

  天門道人更是失聲道:「他來作甚?」

  只聽一人朗聲笑道:「這可真是好威風,好煞氣啊!左冷禪要做武林霸主,黃口孺子殺起來,有何趣味?

  不如先幹了少林寺方證這個白道第一高手,再去幹了魔教的東方不敗,豈非一言既出,誰敢不從?」

  眾人轉眼望去,但覺眼睛一亮。

  只見一男子從大門口悠悠而來,衣著華美,臉容英偉,顧盼舉步間自見龍虎之姿,手裡拎著一個酒葫蘆,又顯得玩世不恭。

  令狐衝心想:「他來了,這可有好戲看了。」

  嵩山派這般橫行霸道,闖到劉府抓家眷,哪有絲毫正道風範,還說什麼五嶽盟主,他心下鄙視之極,若非見師父雲淡風輕,很是淡定,他早就站出來了。

  史登達厲聲道:「哪裡來的小子,好大的口氣!」

  這一聲怒叱出口,嵩山弟子哪裡還忍耐得住?頓時四道劍光籠向風逸。

  風逸卻連瞧也未瞧,直等劍光來到近前,誰也沒看清怎麼回事,這四人左面的劍竟刺在右面人的心口上,右面的劍卻劃破了左邊人的喉嚨,四人撲通倒地。

  然而風逸面含微笑,腳步都沒有停頓,雖然風神瀟灑,可這種對於生命的漠視,以及神乎其神的手段,霎時間,直讓在場群豪心膽皆喪,這是哪裡冒出來的「神仙」。

  這群人自出道江湖以來,哪裡見過如此人物?

  風逸笑道:「劉三爺,你這金盆洗手,如此陣仗,看來天地間又多了一位世外高人哪,恭喜了!」

  劉正風聽他發話,連忙深深一揖,很是恭敬道:「風大俠神威,令在下五體投地,只是我貪圖安逸,不思進取,慚愧的緊哪。

  可左盟主擺下這等大陣仗,卻也太將劉正風瞧得重了。」

  他雖只與風逸見過一面,卻對其人武功、器量頗為心折,得知師兄與之相識,更升起一種敬畏之情。

  這時見風逸突如其來,出言祝賀,顯然有意相助,有這種高手出頭,這等於將自己全家從鬼門關拉回來了。

  風逸微微一笑:「那可不,用你南嶽衡山派劉三爺全家祭旗,那可不真是應了那句:我若為之,誰敢不從!」

  史登達乃是左冷禪弟子中最有心機的,眼看這人武功太高,不好對付,生怕風逸一旦出言明助劉正風,那就不可收拾了,急忙乾笑道:「尊駕……」

  風逸眉尖一挑,笑道:「你是個什麼東西?」身形驟晃已到史登達身前。

  嵩山派一眾弟子驚聲怒叱,風逸已經奪過五嶽令旗,一個膝撞,將史登達頂飛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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