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扔到後山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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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一個賠錢貨,找什麼郎中?家裡頭小輩兒眾多,也不差這一個,三好你就莫要在這兒攔著了!趁早把她扔後山里,也省的在家裡頭斷氣,平添了晦氣。」

  劉三好醒過神兒來就聽的這一番話,這是哪兒?她記得剛才正在給一個五歲的女童做推拿來著,因女童不配合,哭的傷心,惹得她家大人動怒擡手給了自己一巴掌。怎的挨了這一巴掌之後,眼前的景象全都變了?

  習慣性的眯起眼睛,四下打量了一番,她身處一間不算明亮的屋子,屋子不算小,約莫兩間的樣子,擡頭便見粗細不一的屋樑,蘆葦扎的蓋房頂兒的排子也清晰可見,北牆上貼了算是紅色的年畫,許是年頭久了,所畫之物都不甚清晰了。

  年畫下手兩把黑漆漆的大圈椅子,左邊兒坐著的是個五十歲左右的老漢,身著麻灰色短襖子石青色綁腿褲子,腳上一雙黑色淺口布鞋。右邊兒坐的是個跟老漢年歲相仿的婦人,也是同色短襖長褲的裝扮,只不過短襖外面束了一條絳色的腰裙。略微花白的頭髮梳的一絲不苟,麵皮白皙,看著有幾分和善。

  除了坐著的這二位,屋裡頭還有七八個站著的人,有男有女。

  「三好,你這妮子怎麼這麼沒有禮數?你祖母跟你說話你居然不搭理。你爹娘怎麼教你的?得虧了你娘還是老秀才家的閨女,最是知禮的人兒,居然養了你這麼個不識禮義廉恥的丫頭出來!」

  劉三好擡頭,說這話的是身穿絳色短襖青色長褲的婦人,瞧著有三十左右的樣子,看著臉兒也像是個溫和的人兒,可說的話就沒那麼溫和了。從她話里得知,剛才那話正是坐在圈椅上的老婦人說的,得,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屋裡頭站著的這些人,臉上神色各異,有不忍,有無謂,有幸災樂禍。

  趁著觀察的時機,劉三好已經將腦子裡的記憶快速整理了一番。

  這兒是劉家村,村裡的人大多都姓劉,仔細算起來的話,基本上每家都沾親帶故的。或者也可以這麼說,這劉家村兒的劉姓人家是同一個老祖宗。

  她是迎字輩劉迎貴家的孫女劉三好。

  今兒一家人聚在正屋的原因是劉五好高燒不退,當家老太太蘭氏認為她要死了,為了不給家裡沾上晦氣,想要把她丟出去而被劉三好阻攔的事兒。劉三好央求劉家當家的二位給劉五好請個郎中看看,說不準就能撿回一條命。

  可請郎中就要得花錢,萬一能治,還得出藥費。這齣診費加上藥費,可是一筆不小的開支。雖然家裡頭能拿出來,可蘭氏覺得花費在劉五好這個不值錢的小丫頭片子身上很不值當,自然是不允劉三好的提議了。

  說起來劉五好發燒的原因,是因為到河邊洗菜,腳下一禿嚕,滑進河裡了,雖說已經開春,天氣漸暖,可河裡的水還是刺骨的冰涼,再一個劉五好才不過五歲,身子單薄,灌了一肚子河水,雖然當時被救了上來,也沒咽了氣兒,可當夜裡頭就燒起來了。

  下河救人的是劉三好,眼下跟劉五好一樣,也是發著燒,只不過因為年紀稍大,倒沒有像劉五好那般燒的迷糊。劉五好是劉三好一手帶大的,姐倆感情很好,自然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妹子沒了,就拖著病懨懨的身子來求溫氏。

  跪在地上一個多時辰,原本就體虛的劉三好因著急,急火攻心,就這麼沒了。

  現在的劉三好是那個悲催的被人一巴掌呼到這兒的劉三好。

  雖然同名同姓,可實打實的是個快三十的剩女,而非原身一樣,是個十三歲的小丫頭。

  心裡一邊兒哀嘆自己倒霉,也沒怎麼疼的一巴掌怎麼就把自己搞到這兒來了?

  「三好,你還愣什麼神兒?你再阻攔下去,就別怪祖母不講情面了,連你一塊兒扔到後山去。」上座的蘭氏開口,明明聲音聽著溫和,可說出來的話卻刺得人冷冰冰的。

  聽了這話,劉三好只覺得錐心的疼,這是原身殘留的意識,她拼命想護著的小妹真的要被丟進山里嗎?

  既然占了你的身子,那就是兩人之間的緣分,你想護著,那我幫你護著就是。

  「祖母,五好是三好一手帶大的,孫女實在不忍心……」劉三好眼裡含著淚,「所以,就把我們姐倆一塊兒扔到後山吧。」

  蘭氏看著劉三好的眼神兒有些陰狠,她要把劉五好扔到後山是因為瞅著快死了。三好雖然瘦弱了些,卻是把幹活的好手,洗衣做飯,家裡家外,都能操持起來,使喚起來卻比那兩個饞懶的兒媳婦還順手,真要扔了,以後那些活計誰干?還有老二跟老二媳婦,身前攏共就這倆丫頭片子,五好是病的快死了,可三好不是,真要一塊兒扔了,家裡損失不說,老二兩口子也不會輕易算事兒的。


  「喲,三好,為了五好這麼個小丫頭片子,你還威脅起你祖母來了,沒看出來啊,你還有這膽量。」還是剛才那絳色短襖的婦人,也是劉三好的大伯娘,馬氏。

  因為是長媳,所以頗得蘭氏的眼兒,平日裡蘭氏做什麼事兒,也就她敢說上兩句話。

  蘭氏原本就惱怒,聽了馬氏的話越發覺得劉三好是在挑戰自己當家的權威,心下又多了幾分惱怒,「三好你這是不服氣祖母的決定了?咱們家裡這情況你不是不知道,平日裡吃喝用度,一大家子不過勉強餬口。祖母要是應了你,給五好請郎中,得用多少錢你知道嗎?這可不是三個五個銅板的事兒!光郎中的出診費就要二十個銅板,她燒的這般厲害,一副兩副藥肯定不管事兒,這普通的藥一副就得三十多個銅板,五好這樣,指不定還要用更貴的藥,十來副藥下來,半兩銀子都不見得能打住!難不成叫這一大家子人都勒緊褲腰帶,為了這麼個小丫頭片子餓肚子嗎?」

  蘭氏說到最後,聲音已經不再溫和,而是透了狠厲。

  看她這樣子,劉三好就知道這件事兒沒有轉圜的餘地,可叫她不管劉五好?不可能!

  咚咚咚——

  結實的給蘭氏又叩了三個響頭,「祖母,五好現在還沒咽氣,若是您怕家裡添晦氣,就叫大伯把她送到村尾的棚子裡,怎麼也是我的親妹子,我,我去陪她一程……」

  聲音里的哽咽與哀求,叫人不忍。

  「娘,就依了三好說的吧,五好本來就叫人心疼了……再一個,若是現在把五好扔後山裡頭,等二哥二嫂家來,指不定就被野獸給吃了,到時候二哥二嫂連五好最後一面都見不得,他們得多傷心?」說話的是劉家老三的媳婦王氏,劉三好記憶里,她跟娘親蘇氏關係很好,平日裡對她跟五好也不很好,這一大家子親人都在冷眼看熱鬧,開口求情的不過就她一個。

  蘭氏不耐的瞪了王氏一眼,「就你會充濫好人,你看不下眼,你拿錢給五好請郎中啊!」

  王氏一臉尷尬,她若是有銀子,能不管嗎?可這家裡頭當家的是老太太,銀錢都在她手裡攥著,自家男人農閒時候進城做工的工錢都要一分不剩的上繳,她們這些兒媳婦繡個荷包帕子賺的幾個銅板都不准自個兒留著!至於嫁妝,一進門蘭氏就說嫁進劉家就是劉家人,那嫁妝自然也是劉家的了,早就被搜颳走了。

  雖然刮刺了王氏,可蘭氏到底沒有叫大兒子把人丟進後山,只道:「趕緊走,可不能在家裡咽氣。」

  既然不用扔後山了,那劉家老大劉德山也就沒插手,村尾隔著自家沒多遠,用不著他動手。

  王氏扶了劉三好起來,一臉難過,「三好,是三嬸兒不中用,護不了你們姐倆,我……我有愧於二嫂的託付。」

  這是眼下家裡唯一一個對她們姐倆有善心的人,在爹娘沒回來之前,有事兒她還得靠她。

  「三嬸兒,這不關你的事兒,你別自責。五好那兒,還請三嬸兒搭把手。」劉三好鼻音濃重,聲音帶著哽咽,叫人越發的想要憐惜。

  「行,三嬸兒和你倆。」王氏應道。

  按著記憶里的路線,劉三好回了劉家二房住的西廂房。

  炕上那小小的瘦弱的身子縮在被子裡,呼吸聲時而粗重,時而微弱。

  探手一抹,燙人的很,這溫度,約莫有四十度了。

  眼下只是迷糊,時候再長一些怕是人真的要沒了。

  劉三好用炕上的被子把劉五好裹住,王氏上前抱了人,兩人一前一後的出了劉家院子往村尾走去。

  棚子有些年頭了,破破爛爛的,但好歹能起點兒遮擋作用,想是偶爾有流浪漢在這兒過夜,裡頭鋪著厚厚的稻草。

  角落裡堆了一些破爛的東西,劉三好瞅見有缺了口兒的搪瓷碗,趕忙撿了出來,跟王氏道:「三嬸兒,你幫我去外頭的河裡舀點水來,我,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五好這麼沒命。」

  王氏雖然不知道劉三好要做什麼,可看她那悲戚的樣子,忍不住拒絕,按著她說的去盛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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