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0章 又夢見別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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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漸濃,蟬鳴微歇,一陣夜風吹過,池塘內碗口大的蓮花蕩漾開淡淡清香。

  那香味絲絲縷縷滲入屋內,似乎隨風送入了熟睡者的夢中。

  五小姐並不大喜歡蓮花,總覺得世人獨愛其高潔,可實際上那段根莖下面,是旁人難以發覺的淤泥。

  就好似刻意將美好流露在外,把醜陋那面嚴絲合縫藏起來一般虛偽。

  可她想不起為何會有這般感受,明明從出生到嫁人,遇到的皆是表里如一的磊落之輩啊。

  迷迷糊糊間,她仿佛又回到了皇宮,就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用「又」字,就好像自己原本就是生活在那裡一樣。

  寢殿垂著乾乾淨淨的白紗簾,她獨自一人坐在窗前看著外面蓮池盛放的蓮花,原本暑熱的天氣,竟覺出森森冷意。

  「娘娘,今日是封貴妃之日,等下新貴妃要來給您請安的,還是梳洗下吧,好歹換上皇后的禮服。」貼身宮女小心翼翼地建議著。

  她恍若未聞,思緒卻不知不覺飄遠了。

  新貴妃啊?那一年她也曾是新嫁娘呢,仿佛也沒過去多久的樣子。

  「去御花園采些蓮蓬剝蓮子吧。」她淡淡吩咐著,「但是不要那些花。」

  新帝帶著貴妃進來的時候,就見她正在剝蓮子,十指春蔥乾乾淨淨地襯著飽滿的蓮子,那姿態頗有幾分歲月靜好的寧謐。

  新人自然是十分顏色,對她這位皇后也很客氣,然而從頭到尾,她都只是淡淡回應,不甚熱絡的樣子。

  等人走的時候,她剝好了整整一盆蓮子,遞過去。

  「吃嗎?蓮心已經去了,不苦的。」

  新貴妃摸不著頭腦,求助似的看向新帝。

  那一瞬間,新帝忽然後悔帶人來皇后這裡耀武揚威。

  那一盤子乾乾淨淨的蓮子像是在嘲諷他,把所有的苦頭都留給了一個女人。

  素來在人前冷靜自持的他忽然發作,將蓮子掀翻在地,她面色未變,只是似笑非笑看著他。

  新帝也顧不得有旁人在場,伸手抓住她不復圓潤的皓腕。

  「你為什麼無動於衷!是不是不在乎朕?」

  她緩緩抬起頭,眼神中帶著顯而易見的諷刺。

  「不是皇上把我變成這樣的嗎?」

  詰問她的那人登時愣在當場。

  ***

  是夜,哈倫府內,五小姐猛地從床榻上坐起來,呼吸略重地喘息著。

  一旁的哈倫隨即被驚醒,立刻跟著翻身而起,單手握住她的脈,察覺沒什麼大礙之後才開口發問。

  「這是怎麼了?」

  「沒事,做了個怪夢。」五小姐語氣里還透著驚悸未定,「吵到你睡覺了。」

  真是太奇怪了,她又夢到跟靜王在一起的情景。

  偌大的皇后寢殿內只有她和他兩個人,他那個眼神,那個混合了希冀和偏執的眼神,跟大婚前一晚夢中的如出一轍。

  五小姐只覺得渾身冷透。

  她這是怎麼了,為什麼會接二連三夢到一個外人,而且還是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外人,甚至是個弒君殺父的外人。

  從小到大受的教育讓她無法接受這件事。

  而內心更加惶恐的是,夢裡的一樁一件都太過真實,真實到好像發生過一樣。

  她和靜王?帝王和皇后?

  怎麼可能!

  她驟然握緊了手指。

  哈倫雖不明所以,但他向來特別機敏,於是勸慰道。

  「做個噩夢而已,很正常,不必放在心上。」

  說著鄭重其事把五小姐的臉轉過來,端詳片刻。

  後者心下一驚,剛剛做了那樣的夢,此時此刻再面對哈倫,總有種背叛對方的感覺。

  結果就聽他煞有介事道。

  「你說實話,是不是因為睡前打紙牌,我贏你太多了,所以你耿耿於懷,夢裡都想著報復,這才做了噩夢。」

  五小姐始料未及他會說出這麼一番話,登時哭笑不得。

  哈倫輕輕拍著她被冷汗浸濕的後背,很輕快地繼續道。


  「不用放在心上,明日一早起來,我便讓你贏兩局。」

  這話帶了點顯而易見的寵溺,讓人心情莫名好了起來。

  「要不乾脆現在吧?」床帳被打起,哈倫單手將人往床下帶,「橫豎你剛做了噩夢,肯定睡不著,咱們打兩局唄?」

  五小姐緩緩吐了口濁氣,揉揉太陽穴,邊跟著下床邊笑道。

  「真的不是你自己想玩嗎?」

  「誰想玩不重要,讓你贏一局才重要啊!」

  折騰了一番之後,確實沒了睡意,二人坐在桌邊開始碼紙牌,哈倫摩拳擦掌,完全不復剛剛說讓她贏一局的意思。

  五小姐輕輕彎了唇角,也跟著認真起來。

  洗牌切牌的時候,府外更鼓敲了四更,通過半開的窗欞,依稀可見窗外雲遮月。

  明日不知道會不會是個好天氣。

  ***

  距離哈倫府上兩條街之外的大理寺牢獄,此刻幽靜得沒有一絲聲響。

  靜王坐在長窗下,望著窗外那一輪影影綽綽的月亮,如同入了定。

  前世他壽終正寢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個烏突突的夜晚,細細回想起來,似乎有很久沒有舉頭望月,欣賞過景色了。

  他還記得有那樣一個小姑娘,非常喜歡賞月,每次都準備滿滿一桌子瓜果零嘴,邊吃邊瞧,大抵也是吃得多看得少。

  可她喜歡吃什麼來的?卻怎麼也記不清了。

  似乎是酥餅,又好像是蜜餞。

  前世他們倆最後一次一起賞月,是在納了新貴妃之後,那個時候她的身體已經開始不大好了。

  那一晚她臉色極差,不知道是因為歌舞翩翩的新人,亦或是因為病痛折磨,可他卻沒放在心上。

  靜王用沾著血污的手,小心翼翼從腰間掏出繡著文竹的香囊,那裡面有塊玉佩,是他自幼不離身的,亦是前世提親的信物。

  這輩子他曾有機會送出去的,只是陰差陽錯,還是把她弄丟了。

  月亮終於從雲層中顯露出來,這是他錯過了兩世的月色。

  他想,也不算有遺憾了。

  ***

  清晨第一縷陽光灑進牢房的地面時,送飯的獄卒打開了門。

  只見平日總是斜倚在窗前的那人安安靜靜躺在草堆上。

  獄卒吆喝兩聲不見反應,徑直走過去,卻猛然發現。

  靜王已經死了。

  【若重生是彌補遺憾,他也算圓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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