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先薅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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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雪消融,玉帶河涓涓而流,綠油油的豆瓣菜漂浮在水中。向陽處,木賊像是槍一樣的扎出土面,露出褐色的尖兒。

  野鴨成雙成對,白鶺鴒朴楞著翅膀落了下來,朝著東方鳴叫兩聲。隨即,太陽躍出地平線,河中泛起鱗鱗波光,整座城市都鮮活起來。

  又是一年春天。

  轎車駛出河堤道,李定安收回目光,不多時,又穩穩的開進國博的院子。

  等車停下,再看看表,不多不少,將將八點。

  這位張師傅是有強迫症嗎?

  瞄了司機一眼,李定安下了車,一轉頭,又愣了一下。

  台階下,站著好多人:何安邦,馬獻明,姚川,程永權、方志傑、舒靜好……男男女女七八位。

  他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腳下不急不徐:「這麼大陣仗?」

  「不然呢?你這麼大個未來的領導來視察,不得提前燒燒冷灶?」

  「你給我安排的,還未來領導?」

  「不是領導,誰敢坐四個圈的京D?」

  何安邦開著玩笑,但話里話外都透著落莫。

  知道他心裡頭不痛快,李定安也懶得和他掰扯:臨時的罷了,有本事坐一輩子?

  當然,既便有坐一輩子的機會,李定安還得掂量一下:就他這樣的,說不定哪天就被人抓住把柄弄下去了。

  所以,人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好……

  李定安一心兩用,腦子裡轉著奇奇怪怪的念頭,和老馬、老姚等人握手。然後直接安排:「金助理,這位是小舒,由她帶你提檔辦手續……

  這位是程研究員,上過電視的,你應該認識,現在兼黨支部書記……轉組織關係你找他……宋助理,這位是小方,我以前的資料員,他帶你去我辦公室,搬哪些我都交待過……」

  交待完,一群人陪著他上了台階,何安邦又開始冒酸氣:「你就這麼著急走?」

  李定安不答反問:「我今天如果不來,你是不是就不給我辦手續?」

  何安邦噎了一下:扯什麼淡?

  直接從上面下的函,李定安被調走已是板上釘釘,別說他了,館長都攔不住。

  所以,哪需要李定安親自來?

  監管委隨便派個組織部門的工作人員,最多半天就能辦的清清楚楚。

  老何只是不甘心。

  「再說了,我又不是出了國,再不回來了?」

  李定安用胳膊肘碰了碰何安邦,「保力的研保所我是所長,老馬是副所長,對吧?之下的項目組成員大半都是國博的人,等於還在一個鍋里攪馬勺,你酸個什麼酸?」

  「你這是偷換概念!真像你說的,那轉什麼關係?」何安邦不為所動,「像以前說好的,借調不行?」

  當然不行。

  因為研保所也罷,仿瓷廠也罷,就是個幌子,以後李定安的重心,只會放在凌雲集團既將成立的特瓷研發中心。

  其它都不提,只是從保密的角度考慮,也不可能讓李定安留在國博。

  「我也不想轉,但領導就是這麼安排的。」

  「誰,於書記?」

  李定安搖頭:「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個鬼你不知道?

  何安邦悵然一嘆,陪著他進了樓,剛剛踏進大廳,劉路又迎了過來。

  「李老師,館長請你到辦公室。」

  「好的,我現在就過去!」李定安稍稍一頓,又朝著何安邦笑了笑,「待會再聊。」

  何安邦和馬獻明都有些愣怔:以前館長叫李定安,劉路至多會說「館長在等他」,而今天,卻說的是「館長請他」?

  只有一字之差,潛意卻如天壤之別。

  正愣著神,李定安又給王成明交待了一句:「老王,小劉,你們在下面等一會。」

  「好的!」

  然後,幾個人目送著李定安進了電梯。

  劉路又招呼:「王科,劉科,我帶你們去休息室?」

  王成明搖搖頭:「不用,樓梯在哪?」

  「這邊,請跟我來!」


  兩人跟著劉路上了樓梯,何安邦和馬獻明對視了一眼。

  姚川反應稍慢點,盯著那兩位的背影:「這兩位……怎麼感覺跟保鏢一樣?」

  這兩位既便上去,也不會進館長的辦公室,只能的外面坐著,等於是寸步不離李定安……這麼一說,可不就是保鏢?

  霎時,何安邦和馬獻明就想起了以前的王成功和孫懷玉,做做對比,和現在有什麼兩樣?

  幾乎也是寸步不離,如影隨行,李定安到哪他們到哪,不管是吃飯,還是上廁所……

  馬獻明若有所思,透過玻璃,看了看車場裡的那輛車:「京D的牌,李定安是不是又在幫公安部門辦案子?」

  「感覺不像?」

  「那怎麼回事?」

  「不知道……但不管是拿資料,還是交接,更或是今天辦手續,每次來的都是金助理和宋助理,這兩位肯定是監管委給他安排的助理……所以,和辦案子應該沒什麼關係。」

  由此可見,年前年後這段時間,李定安肯定是在幫監管委做事。問題是,他一直坐的是公安部門的車?

  以及剛才那兩位的做派,不得不讓人遐想連篇。

  正狐疑著,傳來嘀的一聲,電梯門打開,出來的卻是劉路。

  「小劉,你怎麼下來了?」

  「館長要和李老師談話,沒我什麼事。」

  不應該吧?

  身為秘書,肯定要時刻守在領導左右,哪怕在視線之外,至少也要在領導喊一聲就能聽到的地方。

  何安邦秒懂:館長應該有什麼事情要交待……

  「走,去辦公室!」

  劉路點點頭,跟在何安邦後面,狀似閒聊:「何館,馬所,剛才那兩位看到了吧?」

  「看到了!」

  「都是張處長的同事,隸屬八局,以前服務領導……」

  這又怎麼了?

  馬獻明在心裡琢磨:你劉秘書不也是服務領導?

  再差點,之前的方志傑和舒靜好也罷,現在的金助理和宋助理也罷,也可以說是服務領導。

  雖然李定安到現在位置,都還無職無級……

  但隨即,他差點往自個的腦門上給一巴掌:秀逗了,怎麼光聽後半句,不聽前半句?

  張漢光的同事,八局……這能是一般意義上的服務,服務的還能是普通領導?

  一剎那,老馬眼球子差點掉地上,何安邦也是一臉驚悚。

  剛才在門口怎麼說來著:你這麼大個未來的領導,不得提前燒燒冷灶?

  本是一句玩笑話,轉身的功夫,好像就有了成真的架勢?

  但絕對不可能!

  兩個人對視一眼,就感覺不是一般的詭異:五級的研保所,撐到頭也才是處級單位,負責人也不過是五級職員,只是對應處級待遇。

  也別說只是對應,哪怕是實職,哪怕再升三級,也絕對沒這個待遇。

  不看館長,什麼時候有過這個陣勢?

  越想就越是奇怪,不過何安邦能猜到:館長讓劉路來,應該就和這件事有關。

  不然劉路不會無緣無故的提起什麼「八局」、「服務領導」這種比較敏感的話題。

  何安邦耐著性子把劉路請進辦公室,讓馬獻明親自泡茶,又隨便找了個由頭打發走了姚川。

  等姚川出去後,劉路也沒廢話,開門見山:「何館,你沒和李老師起爭執吧?」

  何安邦「呵」的一聲:「劉秘書,我拿什麼爭?」

  劉路被懟的啞口無言。

  數一數,李定安來了之後,為國博爭取了多少項目?

  小的都不提,只說大的:蒙古瓷、青龍山、渾善古城……特別是後面兩處,光是國家級項目就申請了三個,其中就包括青龍山的那根銅柱子。

  部級項目更是多達八個。

  如果再和以前比:光是李定安一個人,就完了國博四到五年的研究任務計劃。

  反過來再看,李定安都要走了,國博竟然連編制都沒幫他解決掉?

  當然,不是老何不想解決,而是外部制約因素太多,好多人不想讓國博給李定安解決。但國博並沒有從實質上給過李定安什麼,這是不爭的事實。


  所以別說沒東西可爭,哪怕有,老何也沒臉爭。

  何安邦嘆了一口氣:「我至多就是想問一問!」

  問一問怎麼麼變卦的這麼快,是哪裡出了問題:之前至多就是借調,只是過了個年的功夫,突然就成了直接調走?

  發函單位的級別還那麼高:監管委辦公廳?

  而且是主任親自簽的字……那是普通的主任嗎,就說這重視程度?

  但反過來再說,國博不重視?

  何安邦永遠都忘不了,李定安從蒙古回來的那天,幾位領導組團去醫院的那一幕。

  當時的監管委,也不過去了個於書記,而且還是以私人關係的角度去的……

  還是說自己對他不夠好?

  予取予求,言聽計從,李定安說東,他老何什麼時候說過朝西?

  他好歹也是堂堂的四級管理崗,就跟老媽子似的……

  所以,老何還想勸一勸:就監管委那地方,遍地都是官,哪個不是習慣了發號施令,習慣了指手劃腳?

  又有哪個領導像我這樣,百分之一千的配合你?於書記都不行。

  所以,你去了能適應得了?

  結果還沒來及說,李安安就被館長叫走了……

  他想了想:「劉秘書,館長擔心我和李定安吵架?」

  劉路扯了扯嘴角:館長哪會管這個?

  老何的兒子都叫李定安乾爹了,就兩人的關係,別說吵架,打一架都沒關係。

  又不是沒打過,比如張漢光……越打關係越好!

  所以,恰恰相反……

  劉路清了清嗓子:「嗯,那個……我怕何館長抹不下臉!」

  抹不下臉,什麼臉?

  不對,應該是館長怕我抹不下臉吧?

  何安邦細細的咂摸了一下:聽這意思,怎麼有那麼點「館長巴不得我和李定安爭一爭,最好吵一架」的意思?

  不太敢確定,何安邦試探了一下:「館長也想讓李定安留下來?」

  廢話,誰不想?

  問題是留不下來……

  「別想了!」劉路沒繞彎子,「監管委為什麼調走李老師,何館應該知道!」

  何安邦當然知道,除了保力的研保所、仿瓷廠這些寫在文件上的原因,還有沒寫在上面的:比如光瓷。

  只不過之前他沒有料到,級別會這麼高:劉路叫那位王科長……八局的科長,貼身跟著李定安,這是什麼概念?

  想想心裡都顫。

  所以說實話,如果李定安待會回來,何安邦還真有點不敢勸。

  但這是科研項目,和國博搭不上邊啊?

  「誰說搭不上邊?」劉路瞅了瞅馬獻明,先強調了一下,「兩位,先說好,別說我說的啊:我猜,李老師手裡絕多有好多文物項目,國家級不敢說,但部級以上,一報一個準……」

  部級以上,不還是國家級?

  但扯什麼淡:李定安又不是項目製造機,沒實物,沒遺址,甚至都沒外出考察過,他能從哪發掘項目?

  「確實沒有發現遺址,也沒有考察,但不一定就不能發掘項目!」劉路向對面的研究樓指了指,「咱們的鐵質文物機理與保護技術不就是?」

  這也能和李定安扯到一塊?

  國博的「鐵質文物機理研究」不是沒實物和遺址,而是不要太多:從商到民國,但凡發掘出鐵器文物的遺址,統統能當做研究現瑒。

  而且迄今為止,這也是國博唯一一個沒有考察實物遺址,就能申請立項的國家級項目。

  但劉路說,這樣的項目,李定安的手裡應該有好多?

  我怎麼不知道?

  何安邦越聽越糊塗:「劉秘書,你說清楚一點!」

  館長就是這樣交待的,其實劉路還沒何安邦知道的多,你讓他怎麼講清楚?

  劉路憋了半天:「我猜的!」

  猜的?

  何安邦和馬獻明齊齊的瞪圓了眼睛。

  他們不是驚訝於劉路滿嘴跑火車,而是他來這裡的目的:肯定是館長讓他來的。

  再一琢磨:十有八九是因為有些話,館長不好直接和李定安講,只能讓劉路暗示他們兩個:李定安人都要走了,你們還不趕快抓緊時間薅最後幾把羊毛?

  也不是怕他們拉不下臉,對老何而言:臉是什麼東西?

  只是因為,館長知道他們不知道,但不能公開說的一些信息:比如說項目來源!

  劉路也肯定不知道,但沒關係。

  先逮住李定安薅了再說……(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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