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小乙之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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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信世上有很多巧合,所以趙孝騫聽到每一件似曾相識的事時,才不會漫不經心。

  汴京城裡,瞎眼的老娘並不多,又是在潘樓街的範圍內。

  趙孝騫的表情凝重起來。

  算算日子,好些天沒見到張小乙了,這貨難道出事了?

  旁邊那桌的閒漢們仍在高談闊論,臉上帶著兇狠的表情,眼神卻非常興奮,

  口沫橫濺地述說著當時揍人時自己的狠態。

  一拳下去我打到哪兒了,對方痛成怎樣的反應,一腳下去我端哪兒了,對方又是如何抱頭慘叫等等。

  一邊說,閒漢們一邊惡狠狠地環視四周,似乎這樣的吹噓便能引發人們對他的恐懼,而人們越是恐懼,他們便越有成就感。

  不得不說,這種下三濫的德行,一千年都沒變過。

  趙孝騫安靜地聽著,面無表情地挾起一個早已涼了的湯包塞入嘴裡,毫無知覺般緩慢地嚼著。

  良久,閒漢們終於吹累了,於是大吃大喝起來。

  趙孝騫的旁邊,蔡攸也聽出了不對勁,越聽越熟悉。

  蔡攸也是認識張小乙的,兩人的關係甚至不錯,當初趙孝騫介紹他二人認識,他們還相約喝過幾頓酒。

  「郡侯,他們說的人,該不會—————」

  蔡攸驚疑不定道。

  趙孝騫搖頭,低聲道:「別聲張,你出門叫陳守帶人進來,先把這幾人制住。」

  蔡攸會意點頭,沉默地走出門外。

  趙孝騫穩穩噹噹地坐著,沒有憑一時血勇上前跟閒漢們對線,那不是他該乾的活兒。

  出手便要以獅子搏兔之姿,碾壓式地控制場面,而不是傻乎乎地衝動對線PK

  ,最後被挾持成人質。

  很快,陳守領著十餘名禁軍進來,蔡攸像個二鬼子翻譯官似的跟在後面,小心翼翼朝那桌閒漢一指,然後迅速閃到一邊。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的道理,趙孝騫懂,蔡攸也懂。

  陳守等人進來後,樓內所有的食客都安靜下來,畢竟是一群孔武有力的禁軍漢子,個個都是一臉不善,誰都不敢招惹。

  就連那桌閒漢們此時也不敢吱聲,一反剛才張狂跋扈的模樣,一個個低眉順目,垂頭吃喝,眼睛都不敢抬。

  偏偏陳守不教他們如意,進門之後帶人逕自走向他們。

  用力一拍一名閒漢的肩膀,閒漢痛得大叫,扭頭努力擠出討好的笑容。

  「上官您認錯人了吧?」

  陳守皮笑肉不笑地一揮手:「有點事問你們,都拿下。」

  其餘的禁軍一擁而上,三下五除二就將閒漢們拿下,倒扣著雙臂押出門外。

  趙孝騫仍坐在桌邊,不慌不忙又吃了一個湯包,涼了的湯包味道果然差了許多,趙孝騫皺眉,還是努力吃了下去。

  伸手入懷打算結帳,動作突然一頓,

  過日子要精打細算,沒有重大事件不必鋪張請客。

  於是趙孝騫朝蔡攸揚了揚下巴:「你來結帳。」

  說完趙孝騫起身往外走。

  蔡攸張了張嘴,還是老老實實掏出半吊錢扔在桌上。

  一條偏僻無人的暗巷裡,閒漢們歪七扭八躺滿了一地,一個個痛苦地袁喙著。

  趙孝騫和蔡攸慢悠悠地走過來,看著閒漢們悽慘的模樣,表示很滿意。

  陳守這傢伙人狠話不多,辦事卻很漂亮,在趙孝騫過來之前,顯然已款待過這些好漢了。

  待趙孝騫過來便可直接審問,省心省事。

  趙孝騫笑吟吟地蹲在他們面前,一臉和煦親切地問了幾個問題。

  答案果如他所猜測的那樣,確定了,張小乙出事了。

  事情還得從黃河開封段的修堤說起。

  上次黃河決堤後,朝廷懲處了一大批貪官,又補充了一批河道官員,然後國庫撥錢,官服召集民夫役,開始如火如茶的黃河修堤工程。

  張小乙本來與這件事無關,當初洪災時救了趙孝騫,而趙孝騫說話算話,送了他一千兩銀子。

  這可是一筆巨款,足夠張小乙多年吃喝之用了。


  後來,趙孝騫又將他發展成皇城司的民間眼線,每月甚至還有五貫錢的薪俸,只不過沒有皇城司的正式編制而已。

  張小乙的日子已越過越好,也不必每天賺那跑腿的辛苦錢了。

  可惜的是,有些人的性格是註定守不住財,也註定過不了富貴日子的。

  張小乙重情重義,他發達了,但曾經在汴京城一起跑過腿的窮兄弟們還在溫飽線上掙扎。

  仗義疏財的張小乙不忍心窮兄弟們挨餓受凍,趙孝騫給他的一千兩銀子,今日周濟一點,明日周濟一點,救窮也好,救急也好,短短兩個月時間,一千兩銀子被他支出了大半。

  然而張小乙的窮兄弟幾十上百號,他能救得了多少?

  眼看張小乙自己都快被掏空了,幸好這時朝廷頒令,招募京畿地區修堤河工,管吃管喝,每日還有二十文工錢。

  這個消息對汴京無所事事艱難生存的閒漢們來說,無疑是振奮的。

  張小乙也很高興,他倒是沒有去當河工的想法,畢竟他算是皇城司的編外人員,還要為趙孝騫布置汴京民間的眼線。

  但他的窮兄弟們有了指望,張小乙決定給兄弟們幫忙,於是領著上百名窮兄弟去了二十里外的黃河堤岸邊,兄弟們有吃有喝有錢拿,而且這是個大工程,一年半載完不了工。

  眼看兄弟們有了著落,張小乙自然很高興。

  可是沒過多久,修堤的兄弟又三三兩兩地回來了,張小乙一問之下才知,所謂的管吃管喝,每日吃的是發了霉的黍米,而所謂的每日二十文的工錢,到了窮兄弟手裡更是只剩了三五文。

  別問,問就是河道的官員小吏監工們也不能白忙活,各位大人誰不得從中扣一點點辛苦錢?

  一層層剋扣下來,二十文變成了三五文,愛干不干。

  以汴京的物價,這點工錢真活不起,河堤已修了一個來月,被剋扣的工錢已然不少了。

  張小乙大怒,兄弟們是他帶去河堤工地的,結果兄弟們受了委屈,張小乙心中過意不去,於是帶著人去了工地,向監工討要工錢。

  監工是件麼嘴臉,自然能想像得到一頓夾雜著官威的訓斥下來,張小乙卻凜然不懼,據理力爭,引得工地上群情激憤,差點鬧出大事。

  監工慌了,急忙上報。

  主管黃河修堤的是工部隸屬的都水監,都水監的一把手叫都水使者,也叫都水使。

  張小乙和兄弟們鬧事報到都水監,作為一把手的都水使,自然是懶得搭理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的。

  於是都水使只是一句淡淡的吩咐,讓他那無官無職無功名的三無兒子去處理,在不驚動別的官員的情況下,把事情低調處理乾淨。

  然後,這個兒子是怎麼幹的呢?

  他選擇了一種簡單有效又粗暴的辦法,在汴京收買了一群閒漢,指使他們堵住了張小乙,在張小乙晚上回家的路上把他暴揍了一頓。

  如果今日不是趙孝騫恰好聽到了他們的議論,這件事恐怕還沒完,今日這群閒漢就要去張小乙的家裡,找他那瞎眼老娘的麻煩,還不知會鬧出怎樣的慘劇。

  前因後果聽完,趙孝騫表示完全明白了。

  現在他只有一個疑問。

  出了這麼大的事,張小乙為何不求助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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