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知音難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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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貪財好色,驕奢淫逸,好逸惡勞,不過只是塵世里一俗人。

  說實話,趙孝騫覺得以自己這德行,老天爺沒有賜他一個神豪躺平系統,實在是不應該。

  現在這個貪財好色,對社會毫無害處的年輕人,只是想找個女人,略帶儀式感地結束自己純潔的青春,為何這麼難?

  趙孝騫搖頭嘆息:「不過如此,罷了,我換一家……」

  說完趙孝騫起身,知客卻攔住了他。

  二人對視,趙孝騫滿臉失望,知客臉色卻很難看。

  「公子且慢,這家醉花陰雖說算不得汴京最好的青樓,但至少也是位列前三,今日公子如此不滿意,是在下的錯。」知客非常客氣地長揖賠禮。

  趙孝騫挑眉:「所以?」

  好希望知客突然翻臉,用一種送死炮灰的囂張語氣告訴他,今日進了他的門,不留下銀子莫想出去。

  這命中注定該裝的逼,不就來了麼。

  拋開楚王世子的身份不說,你特麼敢勒索皇城司勾當公事,倒要看看你長了幾顆腦袋。

  然而,知客咬了咬牙,一臉遲疑,似乎不像要勒索的樣子。

  門前迎客的他,地位雖然不高,相當於後世的龜公,但眼力絕對歹毒。

  趙孝騫從馬車上下來,身後還跟了一眾禁軍侍衛,趙孝騫本人穿著華貴,氣度不凡,知客一眼便看出,這是一位權貴公子,出身背景絕對小不了。

  青樓,是做有錢人生意的,老闆開青樓是以盈利為目的的。

  這樣一位氣度不凡的權貴公子,今日若失望離去,明日怕是整個汴京城的紈絝圈子將傳遍他家青樓都是醜八怪。

  家人們,好下頭,快避雷……

  為了青樓的買賣,為了自己的生計,今日絕不能讓這位貴公子失望而去,必須掏出壓箱底的王牌了。

  「公子稍待,在下這就為公子請出我家最招人憐愛的娘子,若有半字虛言,公子扭頭就走,在下絕不相攔。」

  趙孝騫皺了皺眉,正要說點什麼,知客卻轉身就走。

  於是趙孝騫只好耐著性子繼續等待,心裡頗有些不好意思。

  大約是前世刷太多某音了,裡面的網紅美女一個比一個漂亮,導致他對美的追求閾值也越來越高,尋常女子根本達不到他的審美標準了。

  沒過一會兒,雅閣外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知客挑簾而入,拱手客氣地問道:「不知公子鍾意怎樣的娘子?」

  「這裡有知書達禮的,有文靜清秀的,有多才多藝的,還有妙語解憂的,公子您鍾意……」

  趙孝騫不自在地咳了咳:「……騷的。」

  知客:「…………」

  雅閣外,煢然而立的花魁娘子姜妙仙呼吸一頓,俏臉迅速漲紅,潔白整齊的貝齒咬得格格響。

  這個,這個……無恥的登徒子!

  知客擦了擦額頭的汗:「公子有趣得很,在下為您請來的,是我家最美的花魁娘子姜姑娘,此刻她就在……」

  話沒說完,趙孝騫皺眉:「花魁娘子?不要不要,讓她走!」

  嘆了口氣,趙孝騫無奈地道:「罷了,你隨便找個能彈琴的姑娘,容貌什麼的我不在乎了,我吃點酒菜,讓她在旁邊彈琴弄點動靜出來,成不?」

  知客想破腦袋也沒想到,這位貴公子居然會拒絕花魁娘子。

  花魁啊,從來不見俗客的啊!

  今日若非見這位貴公子來頭不小,掌柜親自出面相請,尋常的風流公子若無上佳詞作,怎麼可能見得到姜姑娘。

  結果這位貴公子倒不願見了,咋想的。

  知客自然不知,趙孝騫對「花魁」倆字過敏,因為親爹曾經花了一千貫都沒把花魁砸躺下,這樣的無底洞自己還是不要招惹了。

  雅閣帘子外,姜妙仙肺都快氣炸了。

  眾星捧月般追捧的花魁,今日竟被人如此嫌棄,對她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沒等知客出來,姜妙仙扭頭便走。

  公子口味再刁鑽,今日知客都必須滿足了。

  於是從上百名青樓姑娘里挑了個模樣還算出眾,琴藝精湛的娘子,送進了趙孝騫的雅閣。


  姑娘進門盈盈行禮,趙孝騫埋頭吃喝,忙裡偷閒朝她揮手招呼。

  姑娘不敢怠慢,柔聲問道:「不知公子貴姓,可有想聽的曲子?」

  趙孝騫頭也不抬地道:「別瞎問了,我姓趙。你唱個有勁點兒的,嗯……蘇學士的《大江東去》甚可。」

  姑娘問他姓氏,自是得了知客的囑咐,要她旁敲側擊這位公子的來歷。

  聽到此人姓趙,姑娘心中咯噔一下,神情不由愈發恭敬,同時暗暗欽佩知客的眼力之毒。

  姑娘當即不敢耽誤,將古琴擺正,玉指輕揮,一陣激昂有力的曲調從指間傾瀉而出。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姑娘檀口微張,蘇軾這首念奴嬌,女流之輩唱出來,竟也有幾分豪邁氣概。

  趙孝騫聽得入神,吃喝的節奏都放緩了。

  這是他第一次聽古代人唱詞,宋詞之美,果真只有佳人彈唱出來,方增清雅韻味,妙不可言。

  後人的念誦無論再怎麼沉浸投情,似乎終歸差了點味道。

  唱到「一尊還酹江月」結尾,琴聲依舊悠揚,迴蕩在小小的斗室內。

  趙孝騫正打算讓姑娘再唱一曲《明月幾時有》,卻突然聽到隔壁雅閣傳來撫掌大笑聲。

  然後一道蒼老的聲音從隔壁傳來。

  「多年未聞念奴嬌,沒想到世上還有人記得我那受苦的兄長,一牆之隔的賢達君子,不知可願移駕一見,好教蘇某會一會知音。」

  趙孝騫愕然仰頭看房梁:「什麼鬼?」

  隔壁接著大笑:「不是鬼,是人,行將就木,不合時宜的老人。」

  雅閣內彈唱的姑娘掩嘴輕笑:「趙公子,隔壁的貴客請您移駕一見,不知可願否?」

  趙孝騫嘆氣,古代人的雅,真是拗口啊。

  前世燒烤攤上,互相看順眼的兩桌陌生人,只要一聲招呼「你瞅啥」,大家就能兩桌湊一桌,愉快地喝酒了。

  現在這又是「賢達君子」,又是「移駕一見」什麼的……

  雅,雅不可耐。

  飲了幾杯酒的趙孝騫倒也不小氣,聞言笑了笑,起身便挑開帘子,走到隔壁的雅閣內。

  隔壁雅閣的人不多,只有一位五十多歲的老人,以及一位絕色的素衣女子默默撫琴。

  老人且先不說,那位素衣女子抬頭卻狠狠瞪了他一眼,既不行禮也不招呼,看了看他後,垂頭繼續撫琴,完全把趙孝騫當成透明的了。

  趙孝騫滿頭霧水,這女人對自己怨氣不小啊,面都沒見過,我特麼招她惹她了?

  老人一身樸素的儒衫,鬚髮皆白,眉宇間透著一股淡淡的憂意,但神態卻頗為爽朗,容貌也甚為正派,濃眉大眼,五官清正,像是性格磊落之人。

  他面前桌案上擺著一壺酒,幾樣小菜,沒有客人,只有他自己和那位撫琴的女子。

  趙孝騫見到老人後的第一印象,立馬在心中暗暗做了定義。

  這位老人家來青樓的目的一定與自己不一樣,他肯定不是來破處男身的,大家道不同不相為謀……

  見趙孝騫進來,老人站起身,長笑迎上前。

  「好一位器宇軒昂的風流少年,老夫蘇轍,冒昧打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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