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妘宇然首次酒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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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妘宇然果然被灌趴了。

  明明喝得醉醺醺、倒在妘百草懷裡睡得稀里糊塗,還不時突然出拳猛喊一聲:「六六六啊!」

  二十年來,妘家人從未看過老三如此有活力的時候,嘴上說著失儀,臉上的笑卻藏不住。

  留他在妘家,原本只是一種慰籍,但漸漸的,越來越當他是親兒子、親弟弟,喜歡看他努力上進、樂觀積極,以及欣愉高興的樣子。

  就是喝醉了有點鬧,睡覺都不老實,總在別人忘記他個醉鬼時,突然嚷嚷兩句。

  妘百草無奈,只好送他回房。

  金暮黎見昱晴川還在筷子不停,便等了等。

  兩人划拳時,這吃貨居然瞪著眼睛,被耽擱一會兒填食兒進度。

  也算稀奇。

  妘家人開始找話題,盡力延續方才的熱烈氣氛。

  妘中闕說的多是和夫人出去遊玩時的所見所聞。

  昱晴川邊吃邊聽得津津有味。

  故事就酒,越喝越有。

  不喝酒也沒關係,咱用它下飯。

  金暮黎和夜夢天也一副頗感興趣的樣子。

  好不容易逮到聽眾是兒子密友的機會,妘中闕老夫妻倆越講越興奮,不時你接我搶,聊到夜深。

  夜夢天在寶寶打第一個哈欠時,立即和昱晴川抱著他們離席。

  金暮黎早就不再飲酒,更不吃菜,但妘中闕不愧是生意人,講起親歷故事來,極具吸引力。

  聊到最後,一直陪席未退的妘千陌才開口問他爹這趟出去有何收穫。

  妘中闕撇了撇嘴:「我去看了其他人,發現大家都一樣,誰都沒逃過去。那些負責丈量的人真是油鹽不進,死腦筋得很,給銀子都不收,還說奉旨行事,若再有賄賂之舉,就寫摺子上報朝廷。」

  他輕嘖一聲,「不愧是周志通千挑萬選推舉出來的人,又擰又硬。」

  金暮黎這才知曉妘中闕最近幾日出門,是為了朝廷已在這裡重新丈量土地的事。

  實地考察、當即丈量並記錄真實數據,自然就損了所有大地主的長期利益。

  以前朝廷也派官吏核實全國田土,定其賦稅,但因執行丈量的是地主,徵收租糧的也是地主,嘖,裡面的黑門黑道小九九就很多了。

  反正小自耕農和佃農永遠得不到半分好處。

  如今有周志通推薦的那批狠人,朝廷便算是重拳出擊了。

  可能也是百里釗的雷霆手段。

  金暮黎笑了笑:「周城主看人很準,是個有眼光的人。」

  一言透風向,妘中闕原本略帶不滿的臉,立即掛上笑容:「金姑娘說的是,有周城主他們這樣的直臣在,朝廷每年能多收不少稅,國庫會越來越充盈,即便打仗或有個旱災雪災之類,也不怕沒銀子救濟。」

  金暮黎頷首認同,然後問道:「堡主和夫人去了那麼多地方,可知夏雷國邊境戰事如何?」

  「刀箭無眼,我可不敢帶夫人去戰地冒險,不過,聽聞咱們流風國突然冒出一對手段了得的夫妻戰將,也不知是誰舉薦的,竟把夏雷國打得屢戰屢敗,一次比一次輸得慘,」妘中闕搖頭慨嘆,「真是後浪推前浪,年輕人一個比一個厲害。」

  妘夫人道:「可不是,聽說那女子身材嬌小,卻異常美艷,若她願意,無論是流風軍,還是夏雷軍,個個都能拜倒她裙下。」

  「有傾城之姿,有退敵之力,卻對她夫君一心一意,多看別人一眼也不肯,」她的嘆息和妘中闕不同,是既欽佩,又嫉妒,「我都想像不出,那到底是怎樣一個女子。」

  金暮黎很想笑出聲來。

  怎樣一個女子?

  是個以前不知玩過多少變態奴、睡過多少壞男人的花心大蘿蔔。

  可誰能想到,今日竟完全大變樣,還成了流風國的美女英雄。

  真乃世事變遷,造化弄人。

  太戲劇性了。

  電視劇都不敢這麼演。

  金暮黎又問起另件事:「我們來時,一路都有人議論軤周志將軍的冤案,也不知是否已塵埃落定。」

  「應該差不多了,」妘中闕神情複雜,「聽說此案牽連之廣,聞所未聞,只怕是……」


  後面的話沒太敢講。

  金暮黎卻明白他的意思。

  按說,這種事只發生在舊朝廷被推翻、建立新王朝時。

  因為新皇帝面臨的威脅太多。

  尤其是一同打天下、被封為國公伯侯的開國功臣。

  還有不太聽話的官吏鄉紳。

  如今新王朝的局勢早已穩定下來,根本無需找藉口大肆屠殺。

  這麼做的原因,無非是為了抄家填充國庫,順便換批官吏。

  同時也起到一個殺雞儆猴的作用,警告所有人,不要妄圖吞沒屬於朝廷屬於國庫的錢。

  國庫若缺銀,軍餉軍費從哪兒出?官吏們的俸祿從哪兒拿?

  沒有軍餉軍費,談何鎮守邊疆關隘保家衛國?

  沒有俸祿,官員如何做事?

  官員不做事,各衙門無法正常運轉,全國就會亂套。

  何況還有時不時的雪災、旱災、水災、蟲災……哪樣不得大筆銀子往外掏?

  戶部尚書捂著錢袋子嚷嚷「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小家尚有因柴米油鹽而捉襟見肘的時候,何況這麼大一個國。

  慈不帶兵,義不掌財,財政大臣也不是那麼好當的。

  臣僚們要不到錢,氣他,恨他,逮著機會就想彈劾他。

  可若真把國庫敗空了,皇帝卻會直接殺了他。

  真是人難做,難做人啊。

  皇帝要養國,朝臣要養家,錢不夠花,就要想辦法刮。

  可怎樣才叫夠花呢?

  妘中闕這便說了:「即便抄了那些人的家,也還有大小無數貪官。我們不過是逃點兒賦稅,少繳點兒錢糧,他們才是真正的無底洞啊。慾壑難填,榨乾多少百姓血汗,都填不滿。賣兒賣女餓死人的事哪裡都有,可誰管呢?挖個坑掩埋了事。瘐死在牢中的,直接亂葬崗。」

  雖說人各有命,死亡不過是另一段生命的開始,但聽到這些話,多少都該有些不舒服。

  已經幾萬歲、看盡滄海桑田的金暮黎卻反應不大:「每朝新政,每次新生,都不過是歷史在重演。」

  推翻舊王朝,建立新王朝,初始幾代皇帝無比勤政,都希望新王朝能順利延續下去,國祚千秋萬載。然事與願違,後代子孫越來越貪圖享樂,朝綱崩壞,臣民也因日子過得越來越安逸,而開始作死。

  然後盛極而衰,玩兒完。

  直到下一個新王朝出現。

  又一輪無甚差別的循環。

  金暮黎有點前言不搭後語的話,讓妘中闕愣了愣,一時不知該怎麼接。

  妘夫人先附和再說:「金姑娘說的是。」

  金暮黎再無興趣,起身道:「多謝兩位盛情款待,如今諸事已了,我們明日便啟程回家。」

  妘中闕連忙起身挽留:「金姑娘家中若無急事,不如多住幾日。」

  「是啊是啊,」妘夫人也站起身,「宇然念叨你們這麼久,好不容易來一趟,何必急著走?」

  妘千陌則道:「可是妘家堡招待不周,讓金姑娘待不下去了?」

  「不不不,別誤會,」金暮黎最煩不知真假的熱情挽留,「只是出來太久,婆婆肯定想孫子了,再不回去,她該哭哭啼啼抱著我訛人了。」

  眾笑,妘夫人羨慕道:「你們婆媳關係真好。」

  「嗯,我婆婆那人有點沒心沒肺,跟小孩兒似的,」金暮黎拉開椅子道,「等你兒子兒媳為你添了孫子~~」

  她忽然頓住,看向妘千陌,「好像沒看到你和妘百草的媳婦?」

  妘夫人朝妘千陌甩了個惡狠狠的眼刀子:「欠著一頓揍呢!」

  妘千陌無奈:「我娶便是。」

  妘夫人喜道:「真的?」

  她連忙去搖妘中闕的胳膊,「聽見沒有,兒子願意大婚了!明兒趕緊著人下聘,定個早點的日子!」

  說罷,又目光切切看著金暮黎,「金姑娘就留下來喝完喜酒再走好不好?出都出來了,也不差這幾日不是?」

  「是啊金姑娘,留下來喝杯喜酒吧,」妘中闕也再度挽留,「再說現在外面一團亂,到處在抓人,連誠意伯、修篁侯、以及最後一位國公爺,都是或與軤將軍案有牽扯,或是陷在蘇、錢兩道巨貪案污泥中,何不等這陣強風颳過去再考慮回家,免得路上遇到糟心事。」


  金暮黎微微睜大眼睛,隨即皺眉:「兩案鬧得這麼狠了?」

  「可不是咋的,」妘夫人道,「若非如此,我們也不會這麼快回來,實在是……外面住個客棧旅舍都不安寧,睡到半夜三更房門被人拍得砰砰響,官差錦衣衛呼呼喝喝滿客棧查逃犯。媽呀,差點把我嚇死。」

  金暮黎笑了笑:「常出遠門走南闖北的人就是不一樣,你都學會雪地語言了。」

  妘夫人也笑了起來:「何止我倆,整個妘家堡和方圓十里都被我們影響了,他們經常說媽、媳婦之類的稱呼,連罵人都帶北方味兒。」

  金暮黎有點敷衍的含笑點頭,已經聊興闌珊。

  正要散場,妘中闕熱切道:「那就這麼說定了,等犬子完婚後再走。千陌,夜深了,快送金姑娘回房休息,今日真是辛苦她了!」

  妘千陌立即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金姑娘,我送你。」

  「你們啊……」金暮黎輕嘖一聲搖搖頭,「熱情得令人招架不住。」

  妘中闕朗聲大笑:「誰讓金姑娘仁厚德高,太受歡迎了呢。」

  心裡卻道,只要肯留下來,隨你說什麼都行。

  多攀攀這棵大樹,萬一哪天妘瓔在聖女那裡有個什麼事,說不定求援有門。

  金暮黎回房後,第一時間把後面的聊天內容複述給夜夢天。

  夜夢天聽聞最後一位國公也出事,不由低嘆一聲:「終於還是一個不留了。」

  百里家打下萬里江山、奪得政權時,封了六國公二十八侯。

  六位國公,太祖親手除去五個。

  還有一個是因交還佃戶、依法納稅,而安然無恙。

  軤周志的曾祖父則是第一個主動上交兵權、告老還鄉的武將。

  因為占了「第一」這個寶貴名額,太祖很高興,不僅派官為他修建府邸,還諸多賞賜。

  這麼做,自然是希望別的開國功將能有樣學樣,和他一樣識時務。

  你留命,我收權,皆大歡喜。

  可惜,能夠激流勇退的識時務智者著實不多。

  待讓太祖睡不著覺的文臣武將幾乎被殺盡,安安分分閉門不出、專心養老的軤將軍忽被重新啟用。

  直到軤瀚秋的父親軤周志被誣衊圖謀不軌。

  如今,輪到倖存國公的後人。

  夜夢天想了想,用玲瓏小螺的特殊哨聲喚來墨鳥,送出一封信。

  墨鳥雲霄兩天後才帶來回信。

  百里音塵在信里說,國公後人乃咎由自取,不但不謹小慎微,還囂張跋扈,聚眾賭博、狎妓,「宰殺牲畜,以慘酷取味,鵝鴨之屬,皆以鐵籠罩之,炙之以火,飲以椒漿,毛盡脫落,未死而肉已熟。驢羊之類,皆活割取其肉,有肉盡而未死者,冤楚之狀,令人不忍……」

  夜夢天的拳頭緩緩握緊。

  金暮黎也皺了皺眉。

  普通家禽野畜作為人的口中食,放血烹煮,無可厚非,但用這樣比凌遲還慘烈的手段……

  實在有夠滅絕人性。

  當年她因四魂珠缺失三顆,變得冷酷無情,都沒做到這種地步。

  人心如此狠毒,怕是要當六界物種更替隕滅的領頭羊。

  夜夢天的情緒比金暮黎激烈。

  牲畜雖然無法和神獸相提並論,但……他還是憤怒到顫慄。

  想到到處惹禍卻也很可愛的小虎犢曾被百里釗放血,想到如果有人這麼對金暮黎或者他們的孩子,繼而又聯想到被放在火上活烤活切的若是自己愛妻或崽崽兒……

  夜夢天一邊想流淚,一邊想殺人。

  金暮黎見他身體緊繃,咬牙切齒,立即捏他胳膊手臂安撫:「乖,不氣不氣,咱不氣,啊?」

  夜夢天雙眼微紅看著她,隨即將她緊緊抱進懷裡:「暮黎,我……我有點害怕……」

  金暮黎一時沒明白,卻還是寬慰:「不怕不怕,啊,你厲害無比的神獸妻在這兒呢,誰敢欺負你,你家神獸妻就親自出馬,撓死他!」

  夜夢天強扯了下嘴角,怎麼也笑不出來:「暮黎,我們走吧,我們回冥界,不在這兒待了好不好?」

  「好,都依你,」金暮黎沒問怎麼回事或者發生了什麼,直接一口答應,「必須得聽夫君的,誰讓夫君這麼好看。」


  夜夢天終於暗鬆一口氣,露出點兒笑容:「現在就走。」

  金暮黎驚訝不已:「這麼急?」

  夜夢天支支吾吾。

  金暮黎拍拍他後背:「明天吧,好嗎,明天我跟妘宇然打個招呼。」

  「別打招呼了,直接傳個音吧,」夜夢天難得任性,「打招呼就走不了了,他們家人有點難纏。」

  金暮黎噗哧笑出聲,無奈道:「好吧好吧,那就留封信,顯得尊重些。而且昱晴川還在這兒,得托他們多照看幾天再讓他走,不然外面這麼亂,他又是個路痴,很容易出事。」

  夜夢天抱著她撒嬌:「你若總這麼替別的男人操心,為夫會吃醋的。」

  金暮黎笑嘻嘻道:「行,那我準備個醋缸,直接讓你喝,管飽。」

  夜夢天捶她一下:「討厭!」

  金暮黎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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