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三章 阿慶嫂真是頂呱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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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景祺唱完了之後,言正卿上前了一步,笑著說道,「接下來就讓我來為大家演唱一段吧!」

  裴琰之笑著說道,「言叔準備唱個什麼呢?」

  言正卿就住在裴琰之家的隔壁,兩家關係一直都不錯。

  雖然裴琰之按照在馬派的輩分,應該是和嚴正卿平輩的,不過,裴琰之見了言正卿還是直接叫言叔,言正卿也是糾正了幾次,裴琰之也改不過來了。

  言正卿笑著說道,「既然是反串,那我就來個旦角吧,我也不太會唱別的旦角流派,就唱一個現代戲吧,《紅燈記》,李鐵梅的唱段!」

  《紅燈記》,這齣戲是八大樣板戲之一,建國之後的一出現代戲,當年這齣戲也是非常的受大家歡迎。

  在大家的掌聲中,言正卿開口唱道,

  「爹爹給我的無價寶,

  光輝照兒永向前,

  爹爹的品德傳給我,

  兒腳跟站穩如磐石堅,

  爹爹的智慧傳給我,

  兒心明眼亮永不受欺瞞,

  爹爹的膽量傳給我,

  兒敢與豺狼虎豹來周旋,

  家傳的紅燈有一盞,

  爹爹呀,你的財寶車兒載船兒裝,

  千車也載不盡,

  萬船也裝不完,

  鐵梅我定要把它好好保留在身邊。——」

  「好!——」

  不論是台上,還是台下,大家都是報以熱烈的掌聲,沒想到言正卿的李鐵梅唱的還是有模有樣的。

  裴琰之走過來,一臉驚嘆的說道,「哎呦,言叔,唱的真不賴呀,下次合作一下,你演鐵梅,讓於師兄給你演鳩山!」

  於德剛也是一臉笑意的說道,「成啊,絕對沒問題!」

  言正卿擺了擺手,說道,「哎呦,可不敢,我就會這麼一段,你要讓我唱一整齣戲,那我可是真不行啊!」

  果然還是耿直的言一耳。

  接下來,馬長義和譚孝曾分別反串了一段青衣和花臉,也是引得台下陣陣的掌聲。

  「玖哥,就剩咱倆了,不如咱倆就來一個對戲吧!」

  尚長榮方頭大面,身材魁梧,儒雅的梅文玖先生站在他的身邊,顯得格外的嬌小。

  梅文玖點點頭,說道,「行,來一段什麼呢?」

  尚長榮笑著說道,「就來一段《武家坡》的蘇龍魏虎為媒證,怎麼樣?」

  梅文玖微微一笑,說道,「這可是我們梅派的拿手戲啊!」

  一旁的裴琰之趕緊說道,「師父,尚師叔,咱們今天可是反串啊,怎麼著,尚師叔是準備來王寶釧嗎?」

  尚長榮一掐蘭花指,微微一笑,說道,「怎麼,小子,難道我不像嗎?」

  裴琰之和於德剛同時搖了搖頭,說道,「不像!」

  裴琰之又找補了一句,「王寶釧苦守寒窯十八年,怎麼可能吃的這麼胖呢?」

  尚長榮終於忍不住了,衝著裴琰之的肩膀就是一拳,笑罵道,「臭小子,敢編排我了!」

  裴琰之趕緊「哎呀」一聲,捂著胳膊一陣假模假式的哀嚎著。

  梅文玖在一旁笑呵呵的看著,尚長榮一副身寬體胖的樣子,脾氣也是非常的溫和,只見他伸手點指裴琰之,口中大喝一聲,

  「奴才——」

  這一聲斷喝,真是如同黃呂大鐘一般的厚重,首當其衝的裴琰之,都能感覺到自己身上的汗毛頓時就炸了起來。

  果然不愧是華夏最頂尖的花臉演員,就算是如今已經八十歲的高齡的,這氣息,絕對不亞於大部分的花臉演員。

  裴琰之一臉苦笑的說道,「師叔,我也不是羅成,你不要把牙咬壞了!」

  梅文玖在一旁笑呵呵的說道,「行了,長榮,咱們準備開始吧!」

  尚長榮點點頭,說道,「玖哥,咱哥倆有多少年都沒有一起合作過了啊,今天可要好好發揮一下啊!」

  梅文玖微微頷首,確實如此,兩人上一次合作已經可以追溯到二十年前的一場演出里,表演的劇目是《霸王別姬》,尚長榮飾演的楚霸王項羽,梅文玖飾演的虞姬,那一場可以算是絕響了。


  裴琰之在一旁繼續操琴,能為這兩位大師操琴,這也是一份難得的榮譽了。

  還是熟悉的西皮流水。

  「蘇龍魏虎為媒證,王丞相是我的主婚人。」

  只見梅文玖先生一手叉在腰上,另一隻手瀟灑的一指,讓人根本看不出來身上有任何的媚氣,而且梅文玖先生唱老生,嗓音竟然非常的合適。

  「提起了別人我不曉,

  那蘇龍魏虎是內親,

  你我同道相府進,

  三人對面你就說分明。」

  尚長榮大師的嗓音比較渾厚,所以他就沒有唱梅派的唱腔,用的是自己父親的尚派的唱法,聽起來還真是有那麼一點味道。

  「他三人與我有仇恨,

  咬定牙關就不認承。」

  梅文玖大師的表現一如既往的穩,尚長榮大師也是用尚派的唱法來避免了自己嗓音的問題。

  兩人的合作竟然聽上去有一種特別的和諧,梅文玖大師唱的時候,也沒有了以前唱旦角的那種媚氣,而尚長榮大師,也沒有了之前唱花臉的那種霸氣,而是變成了一副小女人的嬌滴滴的模樣。

  反串戲的魅力就是在這裡,過去的班社,到了年底的封箱戲,基本上都是要來一出這樣的反串戲,回饋觀眾,就算是當年的梅蘭芳先生和馬聯良先生,都曾經反串過其他的行當。

  「是烈女不該門前站,

  因何來在大道邊?

  為軍的起下這不良意,

  一馬雙跨往西涼川。——」

  「好!——」

  一旁的於德剛也是忍不住叫了一聲好,沒想到,梅文玖先生唱老生也能唱的這麼好,而且他的唱腔不同於任何一個老生的流派,是根據自己的嗓音條件隨意那麼唱的,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而尚長榮大師的表現也是非常的精彩,雖然這個外表過於的粗狂,但是唱的尚派青衣的唱腔也是非常的好聽,果然不愧是家傳,就算是不以青衣為主,但是這種家庭的薰陶,可是非常的意義深刻。

  兩人唱完之後,裴琰之和於德剛也不敢去點評,畢竟都是大前輩。

  兩人笑眯眯將六位請到了後面的桌子邊上坐下。

  梅文玖和韓平正坐到了一起,尚長榮則是坐在了旁邊的位置上,和譚孝曾坐到了一起。

  裴琰之笑著說道,「剛才大家也都看到了,咱們京劇界一些流派創始人的後代,當然,還有一些老師我們並沒有請到,因為有的老師人家年底有工作任務,也有的老師是年事已高,行動不便,當然,很重要的一點就是,有很多流派創始人的後代,都已經不從事京劇這門藝術了,不過,不管這些流派創始人的後代如何,這些創始人們的名字將會永遠的刻在京劇界的歷史豐碑上,供我們所有人頂禮膜拜,因為就是因為有了他們,才有了我們京劇如此璀璨的今天。」

  台下的觀眾們紛紛鼓掌,不僅僅是京劇,就算是人類的歷史,也都是因為祖先們的拼搏,給我們後人帶來了如此美好的生活,所以,我們必須要感恩那些偉人們,先烈們。

  於德剛笑著說道,「我剛才也想了一個打油詩,來表達一下我的心情!」

  裴琰之在一旁驚訝的說道,「哎呦,於師兄這是詩興大發啊,來,讓大家看看你的大作!」

  於德剛輕咳了一聲,說道,「華夏京劇眾先賢,藝留千古在人間,福蔭徒弟子孫後,京劇藝術萬萬年!」

  「好!」裴琰之在一旁也是捧臭腳的大聲的叫起了好來。

  果然是打油詩,沒有任何的藝術價值。

  台下的觀眾們也都是湊趣的叫起了好來。

  「琰之,雙慶班封箱,你怎麼能不叫我來呢?」

  忽然,一個嬌嗔的聲音,從上場門的方向傳了過來,讓裴琰之一愣之下,臉上出現了溫和的笑容。

  這人一出來,全場觀眾也都是瘋狂的鼓譟了起來。

  李正素,梅派大青衣,如今已經跳出巢臼,馬上就能自立一派了。

  李正素本來對這件事還是有一些心理壓力的,畢竟自己跟隨梅文玖先生學習了幾十年,如今要去自立門戶,讓李正素的心中還是有些不安的。

  但是梅文玖先生非常的大氣,說道,「素素,你如果真的能夠獨立一派,這才是對梅派的最大的回報,學我們這一派,並不是要讓你一輩子都是梅派,如果你能夠走出去,那是梅派的福氣,更是京劇的福氣。」


  就像裴派一樣,一開始,裴琰之的爺爺裴聯安先生也是拜在了梅蘭芳先生的門下,結果,由於天賦出眾,這才創立了裴派青衣。

  梅蘭芳先生當時非常的高興,不但沒有冷眼相對,而且還把裴派青衣推到了第五名旦的位置上,可見梅先生的心胸。

  當年,梅蘭芳先生對梅文玖先生的評價就是「英果類我」,所以,梅文玖先生也是一位胸襟似海的奇男子,對於李正素的現狀,他是非常的支持。

  這也讓李正素終於下定了決心,準備閉關,創造出屬於自己的李派青衣的唱腔來。

  所以,這一段,李正素根本就跟外界不聯繫了。

  裴琰之知道這一點,所以,這一次,並沒有去驚動李正素。

  沒想到,李正素竟然來到了現場,給裴琰之一個大大的驚喜。

  裴琰之一臉欣喜的走上前去,迎著李正素來到了舞台的中央。

  於德剛也是笑呵呵地說道,「素團好啊!」

  李正素笑著說道,「於老闆好,一年沒見,於老闆又富態了!」

  於德剛一陣苦笑,好一張利口啊,一見面就直接戳自己的痛處。

  於德剛這些年的生活條件好了,結果,身材也有了些走樣,以前是被叫成小黑胖子,現在已經變成一個大黑胖子了。

  李正素看著裴琰之,不滿的說道,「你這小子,封箱戲請了這麼多人,都不去請我,你這是把我當外人啊!」

  裴琰之一臉冤枉的說道,「怎麼敢啊,我這不是看師姐最近在閉關嗎,不敢驚擾您啊!」

  李正素撇了撇嘴,說道,「切,一看就是藉口,那就罰你跟我合作一齣戲,畢竟我不請自來,要難為難為你!」

  裴琰之哈哈一笑,說道,「那就請師姐出題吧!」

  於德剛非常識趣的退到了一邊,人家師姐弟二人耍花槍呢,自己站在一旁,顯得特別的多餘。

  李正素瞪著裴琰之,說道,「你這小子不管唱什麼行當都算是正工,就沒有反串的感覺,真是讓人羨慕嫉妒恨!」

  裴琰之趕緊伏低做小,說道,「師姐的本事比我強多了,我這是博而不精,不如師姐!」

  李正素冷哼了一聲,說道,「一點都不誠懇,好了,不難為你了,咱倆就來一段《智斗》吧!」

  李正素的刁德一,裴琰之的阿慶嫂,反正裴琰之唱什麼都不算反串。

  不過,李正素的刁德一,這可是平生僅見啊!

  台下的觀眾們都是精神百倍,因為這齣戲,可以說是現代戲裡,最精彩的一個唱段了,不但是要唱好,而且還要演的好。

  「阿慶嫂啊——」

  李正素粗聲粗氣的衝著裴琰之一揮手,一旁的樂隊胡琴聲頓時就響了起來。

  「適才聽得司令夸,」

  李正素一開口,裴琰之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什麼鬼啊這是,轍口都變了。

  這一句應該是「適才聽得司令講」,江陽轍,現在改成「夸」,這是發花轍啊,轍口都不一樣了,下面的詞肯定都不一樣了啊!

  而讓裴琰之驚訝的是,李正素的臉色也是有些發白。

  我去,這是唱錯了嗎?

  是的,李正素由於這幾天一直在研究自己的唱腔,所以精神頭有些不濟,聽說裴琰之這邊正在唱封箱戲,心裡也是有些痒痒,不顧自己疲憊的身體,來到了長安大戲院。

  誰知道,自己一開口,竟然出了這麼大的差錯。

  台下的觀眾並沒有聽出什麼異常來,因為今天的觀眾,大多都是外行,畢竟都是抽獎抽到的票。

  不過,台上的所有人那可都是內行,尤其是後面坐著的各位大師,這個時候的臉色都是非常的古怪。

  梅文玖也是眉頭緊皺,看著李正素的背影,感覺有些不對勁了!

  但是李正素舞台經驗非常的豐富,既然是唱錯了,那就要將錯就錯,大腦飛快的轉動著。

  發花轍。

  有了。

  「阿慶嫂真是頂呱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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