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野戰失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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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6章 野戰失利

  丹初連日急行軍,疲憊不堪,昨夜就著雨聲早早睡下。一覺醒來,只見帳外已經微亮,雨點打在篷布上噼啪作響。

  雨勢是一點沒減呀。這麼大的雨,赤軍引以為榮的燧發槍、靖南藩神器營的火繩槍、滿蒙八旗的大梢弓都無法使用。道路泥濘,人馬行走不便,不利交戰。

  若自己是清軍主帥巴山,該怎麼抉擇?是趁著雨勢發起進攻,還是進入城內堅守?是窮追猛打,還是等待綠營步兵到來?丹初躺在床上思索,反覆衡量著敵我力量對比。

  滿蒙八旗皆為百戰精銳,論白刃戰更具優勢。一旦天晴,赤軍燧發槍略一擦拭便可使用,在戰場上堪稱無敵。清軍殺手鐧為大梢弓,弓弦受潮,並不能快速恢復。

  巴山長期擔任江寧總管,不時出兵鎮壓南方明軍,幾無敗績。他作戰經驗豐富,資歷深厚,為人驕狂。想必,天一亮,清軍就會拔營南下,趁雨天與赤軍交戰。

  想到這兒,丹初精神一振,從床上一躍而起,問帳門口的侍衛楊鼎真:「昨夜可有軍報?」

  楊鼎真是丹初的侍衛長,廣西潯州人,武藝高強,為人謹慎,習慣一大早就來帳前候命。

  他拿起軍報,掃了眼上面標記的顏色,說道:「有三份,都不緊急,作戰局那邊已經作過標記。」

  丹初穿好衣服,未來得及洗漱,先拿來軍報看。

  確實沒什麼急事。清軍援軍紮營於晉康鄉,距羅定州三十多里,查明為滿蒙八旗、靖南藩神器營,總人數不下六千。還有七千綠營兵,還在德慶境內。

  赤軍這邊,受大雨影響,山路難行,各部將克服困難,如期抵達羅定。步兵第二鎮直屬騎兵標離得最近,約有兩千人馬,明天即可抵達羅定。

  南線那邊暫無消息。不過,沒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赤軍以一協兵馬擋住清軍四萬大軍,便能在羅定州集中更多的兵馬,爭取在羅定州突破清軍防線。

  「將士們昨晚睡得怎麼樣?」丹初問道。

  「幸虧明天沒有攻城,才及時紮好營壘。雖然下雨,畢竟都有營帳,且都扎在地勢高的地方,提前挖了排水溝,將士們睡得很好。」

  丹初放心了,自言自語道:「韃子真沉得住氣,不知他們此時拔營沒有。」

  直到巳時,斥候終於送來消息,說韃子在晉康鄉拔營,朝羅定州方向而來。

  丹初精神一震,傳令全軍戒備,親兵協、騎兵協、輔兵協準備出營接戰。赤軍營壘分散,又因大雨,修得十分簡陋,不能作為堅守憑恃,必須出營野戰。

  將士們早上吃了熱飯,以逸待勞,正好與清軍一決雌雄,不說能打敗清軍,至少要打成平手。

  午時,清軍逼近羅定州城。他們並未入城,反而從城東繞過,繼續向赤軍陣地進發。守軍亦打開城門,派兵扈從。

  雨如珠簾,隨風飄蕩,勢頭稍有減弱。瀧水已經渾黃,水位漲高不少。一場大戰,即將在羅定州城外打響。

  丹初下令迎戰,親兵標、騎兵標、輔兵標出營列陣,炮兵標留營,充任預備隊。輔兵協在瀧水西岸戒備,聽令渡河支援。

  赤軍好整以暇,冒雨在營外一里處列陣,仍取守勢,在陣前樹了一排鹿砦。鹿砦簡單易攜,但防禦能力很差,只能遲滯敵方騎兵。

  午正時分,兩軍逼近,彼此相距不到一里。赤軍親兵標在前,騎兵標在兩翼,輔兵標在後。

  黑壓壓的清軍,從北方漸漸趨近。丹初舉起望遠鏡,見清軍鐵騎如林,幾乎人人披甲,前排多披明甲,一人兩馬。

  八旗每與敵交戰,常驅使死士在前,執行搬移鹿砦、填補壕溝、推動楯車等任務。這些死士常披兩層甚至三層盔甲,最外一面用防護力最強的明甲。

  雨水不時打濕望遠鏡,丹初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竟感到一絲寒意。雨勢仍大,火炮、火槍都不能用,赤軍只能與八旗展開白刃戰。赤軍成軍至今,還從未像今天這樣,不經過炮火準備,就與滿蒙八旗展開白刃格鬥。

  事已至此,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清軍與赤軍一樣,大部分都是騎兵,正在採用慢步前進。旗幟甚多,各有花色,足見清軍指揮號令複雜。由於下雨,旗幟不張,多貼在旗杆上。

  他們發現了赤軍陣前的鹿砦。很快的,號角聲起,一隊百餘人的死士策馬上前,準備搬移鹿砦,清除陣前障礙。

  赤軍很快作出回應,騎兵標出動一支精銳騎兵,人數大抵與清軍死士相等,上前阻止清軍。


  鹿砦就在赤軍陣前一百步遠,使用望遠鏡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清軍死士多用長柄大刀或者流星錘,此為滿洲騎兵常用武器。

  努爾哈赤時期,八旗簡單分為四個兵種,即曰環刀軍、鐵錘軍、串赤軍(楯車兵)、能射軍(弓箭手)。環刀軍即使用長柄大刀,鐵錘軍即使用流星錘,為北方遊牧民族常用武器。

  赤軍冷兵器更雜,長矛居多,間或有馬刀、流星錘、馬槊。至於披甲情況,即便是赤軍最精銳的親兵協,亦遠不如八旗。

  戰不多時,赤軍漸落下風,鹿砦被清軍死士推倒好幾處。赤軍再派出騎兵上前支援,清軍亦隨之加兵,後續主力改用快步加速前進。

  「前進!」丹初沉著下令,中軍擂響戰鼓。赤軍忍耐已久,終於得到命令,拍馬前進,先是慢步,未幾改用快步。

  天好像漏了一般,把無盡的雨水撒向大地。丹初把望遠鏡交給一旁的侍衛,沉聲說道:「拿馬槊來!」

  他時常親臨前線,卻已很久不再執刃殺人,這次重握馬槊,頗有種久別重逢的感覺。這支熟悉的馬槊,曾助他斬殺八旗名將覺羅果科,曾助他從明軍中脫穎而出,曾助他受封定虜伯。今日,他又要橫槊立馬,對陣鑲黃旗名將巴山。

  「親兵協,隨我斬殺韃子!前進!」

  「殺!殺!殺!」赤軍聲音震天,策馬來到鹿砦前,與八旗短兵相接。

  沒有火槍,沒有大梢弓,這場戰鬥純粹成為勇氣與武藝的比拼。

  清軍很快突破了鹿砦,與赤軍短兵相接。滿蒙八旗在前,靖南藩在後,其鋒甚銳。

  赤軍以逸待勞,毫不相讓。騎兵標在前,親兵標在後,岑丹初居中,位於中軍大旗下。這中軍大旗正是親兵協協旗,旗杆高大,從戰場上任何一個位置都能清晰地看到。

  與滿蒙八旗相比,騎兵標在披甲率、士卒武藝、武器上都有差距。大約過了兩刻鐘,騎兵標漸落下風,右翼被清軍打開一道缺口。

  一員清軍裨騎一匹青色大西馬,從缺口處橫衝直撞,直往中軍大旗方向襲來。丹初怒從心頭起,拍馬上前迎戰。卻有一員小校從一旁衝出,用一桿白杆長槍迎戰。

  那長槍足有一丈多長,在小校手中舞得燦若游龍,一槍刺中清軍裨將胸膛,看得人忍不住暗自叫好。

  不曾想,那矛尖剛好刺中敵軍明甲上的甲片,又被裡面一層盔甲擋住,並未對敵將造成傷害。那裨將體格壯碩,借著大西馬的沖勢,不僅沒有倒下,反而面目猙獰,繼續向前硬頂。

  白杆長槍用堅固的白木製成,外表覆有一層竹片,再用細線絞線,十分堅韌。赤軍小校不肯鬆手,清軍裨將繼續策馬向前,白杆長槍被折彎成弓形。

  只聽咔嚓一聲,白杆折斷,矛尖卻並未刺穿盔甲。赤軍小校失去武器,手中只剩半截折斷的矛杆。清軍裨將卻獰笑不已,揮舞手中大刀,劈向赤軍小校。

  小校下意識地使用矛杆格擋,卻擋不住沉重銳利的大刀。「啊!」他慘叫一聲,跌落馬下。清軍士卒隨即跟上,補刀殺死赤軍小校。

  丹初怒極,策馬揮槊上前,執意要取那裨將性命。楊鼎真領著一隊侍衛扈從。

  那清軍裨將見丹初頭戴金黃頭盔,便知他身份不凡,亦抖擻精神,前來接戰。

  「咣當」一聲,大刀與馬槊碰撞。這大刀本就沉重,敵將又使出蠻力,令丹初虎口一緊,隱隱作痛。

  「好韃子,竟能在戰馬上把大刀揮舞如風。」丹初想起剛才那名小校,恨得牙痒痒,必欲取他性命。

  兩人在馬上交戰七八回合,未分勝負。那裨將焦躁,回馬退後幾步,隨即腳踢坐騎,驅使大西馬向前猛衝。

  丹初也不相讓,運出全力,把馬槊擲向敵將。這正是滇師名將胡一青的家傳秘技,胡一青賴以在戰場上成名,往往一擲便能取敵性命。

  那裨將久經戰陣,大吃一驚,勒緊韁繩。大西馬吃痛,前蹄高高揚起,替主人挨了一記馬槊,重重跌倒在地。

  敵將落馬,在地上摔了個跟頭,甲片上翹,露出層層棉布製成的布片。

  明清兩代鮮少用板甲,多用布面甲,方便製作修理。大致上,甲片在外,則為明甲,防護力更強,甲片在里,則為暗甲,防護力更弱。

  剛才赤軍小校用白杆長槍刺中敵將,矛尖被甲片所擋,未能穿透敵將第二層盔甲,故被敵將反殺。

  侍衛楊鼎真已經趕到,用紅纓槍刺向敵將面寵。敵將掙扎,在地上連爬到滾。


  「從甲片下刺!」丹初喝道。

  楊鼎真得令,使出吃奶的力,從甲片下往裡刺。

  「啊!」敵將慘叫一聲,鮮血滲出盔甲。又有一名侍衛上前,用紅纓槍刺中敵將喉嚨,結果了他的狗命。

  此時,兩軍犬牙交錯。清軍已占上風,滿蒙八旗在赤軍騎兵標防線上打開數道缺口,靖南藩神器營與赤軍親兵標接戰。

  「國主,請稍向後退,入親兵標陣中。」楊鼎真抽空來到丹初身邊,低聲說道。

  「不能撤退,讓親兵標前進,把中軍大旗護在中間。」丹初依然保持著冷靜,中軍大旗可不能輕動,免得動搖軍心。「傳令親兵協輔兵標出戰,輔兵協工兵標、舟橋標立即渡河增援。」

  這次真是大意了。

  很明顯,論白刃格鬥,赤軍騎兵標不是滿蒙八旗的對手。滿蒙八旗只有一千餘旗兵,但若把包衣阿哈算在內,人數當在兩千五百以上。

  為彌補旗兵的不足,清廷早已開始鼓勵包衣阿哈參戰。阿哈在戰場上立下戰功,便有望升格為旗兵,從此在旗上領一份鐵桿莊稼,子子孫孫世代無憂。

  因此,阿哈作戰相當踴躍。不少阿哈長年跟著主人南北征戰,武藝相當高強,不比主人差多少。

  親兵標白刃戰還不如騎兵標,更非滿蒙八旗對手,但可以力壓靖南藩神器營。他們主要以定虜式步槍為武器,槍口套三棱刺刀,長度可達到五尺。

  大體上,攻擊城、野外遭遇戰,長板效應更突出;守城戰,短板效應更突出。眼下,在這種野外空曠的戰場上,在大雨天這種天氣下,滿蒙八旗戰鬥力最強,長板效應明顯,清軍更有希望取勝。

  赤軍想扭回戰局,或者至少打成平手,除了依靠勇氣,就只能往戰場上增兵,靠人數優勢壓倒清軍。

  這時候千萬不能撤退,一旦撤退就有兵敗如山倒的危險。赤軍營壘也築得簡陋,不足憑恃,即便退回營壘,也是兵力分散,很容易被清軍個個擊破。

  丹初只能咬緊牙關,等待輔兵渡河增援。起兵至今,他從未像今天這樣狼狽,戰鬥一開始便落於下風,幾無翻盤的希望。

  環顧戰場,兩軍已經完全扭打在一起,清軍占據優勢,赤軍戰線緩緩後退。但赤軍將士們非常英勇,即便技不如人,也敢於頑強抗擊,寧死也不撤退。

  東勛裨將李建捷,身後只剩輕騎六七個,雖為客軍,卻驍勇異常,帶頭直陷重圍。他使一把鏜刀,黑柄白刃,已斬下敵軍四個首級,掛於馬首,往來披靡。

  親兵標統周一鳴,帶兵守衛正面,屏護中軍,打退韃子數次衝擊。韃子搶攻中軍,周一鳴力戰不屈。他使一桿長矛,戰至中途,長矛折斷,一分為二。周一鳴下馬撿拾長矛,敵將衝殺過來。大西馬甚是高大,敵將需要俯身才能攻擊,甲片都擠得微微翹起。周一鳴窺出破綻,乾脆以步戰迎敵,瞅准機會用長矛刺殺敵將。

  然而,像李建捷、周一鳴這樣的肉縛高手終是少數。大多數將士軍齡不長,經驗不足韃子豐富,又習慣使用火器,在白刃戰中實非韃子對手,只要依靠勇氣和犧牲堅持不退。

  戰至申時,雙方都已精疲力竭。赤軍輔兵協工兵標、舟橋標趕到,加入戰鬥,將士士氣一振。

  清軍自知無力打垮赤軍,只好鳴金收兵。赤軍亦傷亡慘重,無力追擊,引兵退回。

  雨一直下,地上一片泥濘,傷員呻吟聲此起彼伏。兩軍輔兵各自打掃戰場,運回傷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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