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謀殺陳邦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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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3章 謀殺陳邦傅

  正是梅雨季節,天氣潮濕多雨,不利交戰。六月十二日下午,都督同知何國昌率部抵達三水,面見岑丹初。他一臉血污,渾身腥臭難聞,見到丹初就拜,說道:「大將軍在上,請為國昌主持公道。」

  「請起請起,」丹初說道:「清遠的事,我已有所耳聞。具體情況,你仔細講講。」

  「諾。」劉國昌把一碗茶水一飲而盡,說道:「何閣老督率北路軍……」

  大學士何吾騶督率北路軍,計有文安侯兵部尚書馬吉翔、慶國公陳邦傅、都督同知郭登第、都督同知劉國昌四鎮兵馬,分別從肇慶、四會出發,北上反攻清遠。

  明軍人多,若能齊心協力,原本有希望奪取清遠。

  然而,馬吉翔、陳邦傅地位最高,麾下兵馬最眾,卻畏葸不前。郭登第、劉國昌皆為都督同知總兵官,麾下兵馬最少,被馬、陳二人驅使為前鋒,前往進攻清遠城。

  劉國昌出身大順軍,大順建國時封「淮侯」,受到諸鎮排擠。何國騶亦有門戶之見,與馬吉翔、陳邦傅等人沆瀣一氣,在糧餉供給上百般刁難。

  清軍清遠守將為平南藩左翼總兵官許爾顯,出身東江鎮,為尚可喜麾下第一驍將。許爾顯乘明軍初來乍到,主動率部出擊,擊敗劉國昌、郭登第兩部明軍。

  劉國昌戰敗,率部返回四會,突然被陳邦傅等人宣布「謀反」,遭到馬吉翔、陳邦傅、郭登第等人的合擊。劉國昌猝不及防,損失一千多人馬,之後便急忙引軍南下,前往三水投靠岑丹初。

  ……

  南明歷史上撲朔迷離的劉國昌謀反案,還是如期爆發了。此案甚是蹊蹺,當事人刻意隱瞞事實,僅留的文字記載也是閃爍其辭,互相矛盾。

  親歷明末亂世,親身參與東征援廣,丹初對此案有了清晰的判斷。所謂的劉國昌謀反案,只是馬吉翔、陳邦傅之流的歪曲捏造。他們為了阻止忠貞營東下援粵,特意製造陰謀,藉機向岑丹初、高必正示威。

  原來,忠貞營主帥高必正頗曉大義。岑丹初率軍援粵後,高必正亦親至梧州,面見永曆帝,願意領兵援粵,又上疏朝廷,「請括兵馬歸兵部,錢糧歸戶部,銓選歸吏部;進止一聽朝廷,諸帥不得以便宜專行,奉上親征」。

  粵東已有岑丹初,引李元胤為奧援,出諸鎮之上。高必正與李元胤一樣,也是岑丹初的結拜兄弟。他一來,岑丹初聲勢更壯,馬吉翔、陳邦傅諸鎮更氣沮矣。

  「哼,」丹初對劉國昌說道:「老兄是我陝西同鄉,名義上又受我節制,前日受了委屈,我自然要為你主持公道。馬吉翔、陳邦傅、郭登第三鎮污你謀反,兵刃交加,亦是在打我耳光,在掃我的威風。此仇吾必報之,老兄儘管放心。」

  劉國昌出身草莽,有仇必報。他知道丹初與陳邦傅有仇,極力攛掇岑丹初處罰陳邦傅,說道:「馬吉翔、陳邦傅、郭登第三鎮,陳邦傅欺我最甚,為人最卑鄙。懇請大將軍先處治陳邦傅,以威懾群小。」

  「處治,怎麼處治?」丹初呵呵一笑。沉默片刻後,他收住笑容,屏退左右侍衛,反問道:「我打算處死陳邦傅,你敢不敢一起干?」

  處治是一回事?處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劉國昌瞪大了眼睛,眼睛滴溜溜地亂轉。他被諸鎮排擠,又不容於忠貞營,儼然已經走投無路。若能藉此機會向岑丹初立投名狀,轉入赤軍麾下,軍中家眷都得衣食無憂,確實是件美事。

  就怕,就怕岑丹初利用他仇殺陳邦傅,先借刀殺人,再過河拆橋,事後撇得一乾二淨。屆時,劉國昌自己當冤大頭不說,還要連累萬餘部屬、家眷。

  機不可失,劉國昌畢竟也算是大順軍元老,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他很快篤定主意,說道:「大將軍禮遇忠貞營,願為某主持公道,某豈能不識好歹?只要大將軍一句話,某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願意為大將軍效勞。」

  「好!我就喜歡痛快人!」丹初擊節讚賞,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說道:「此事你無需顧慮。陳邦傅曾向東勛款降,我已向杜永和索取罪證。這次,他畏葸不前,火併同袍,足以治他死罪。將來發動之時,我以大將軍行轅名義發文,你收到文書之後,依令行動即可。事成之後,若你無處可去,過來投奔赤軍即可。」

  劉國昌久經戰陣,被李自成封為「淮侯」,所部百戰精銳,比南明軍隊強多了。丹初既要用他殺陳邦傅,自然要傾心籠絡。能收編他的部屬,對赤軍也是件好事。

  劉國昌放心了。看樣子,丹初早就想殺陳邦傅了,早已在暗中準備。有大將軍行轅的文書,他管放心執行軍令,不必擔心丹初算計他。赤軍門檻高,拿陳邦傅的人頭做投名狀,定能叫赤軍同袍刮目相看。


  對陳邦傅,岑丹初必欲殺之而後快。他作惡多端,寡廉鮮恥,留著終是禍害。歷史上,焦璉便死於陳邦傅之手。當時,清軍攻入廣西,焦璉戰敗,因與陳邦傅為兒女親家,前往投靠陳邦傅。陳邦傅挾迫焦璉降清,焦璉不從,陳邦傅斬殺焦璉,以此為禮投降清軍。

  眼下,清軍已經攻入廣東,不久後也將攻入廣西。再留著陳邦傅,岑丹初等於是在謀殺焦璉了。之前他地位不尊,與朝臣關係不密,不能把陳邦傅怎麼樣。如今,他已是援剿大將軍,挾戰勝之餘威,誅殺陳邦傅並非難事。

  丹初喝了口茶水,沉吟片刻,問道:「我聽說,鄖國公想引兵撤回柳州,你聽說過什麼風聲嗎?」

  忠貞營奪取柳州為汛地,將士家屬得到安置,無飢餒游離之苦,已經心滿意足。高必正確實有心援廣,特意趕到行在面見永曆帝。

  但朝中有不少頑固派,瘋狂敵視農民軍,一直叫囂寧死於虜,不死於寇。東勛不想讓忠貞營染指粵東,永曆帝也不想得罪忠貞營。

  因此,高必正到行在一無所獲,反而碰了一鼻子灰。聽說劉國昌被火併,忠貞營更加不會出兵援粵。

  「聽說過,何閣老也上疏反對,勛國公一無所依,只能返回柳州。」

  不來也好。有忠貞營在柳州,南寧就多一分屏障。大西軍也好,清軍也好,都不能輕易窺視南寧。

  六月十八日,清軍總兵許爾顯乘勝南下,試探進攻三水。丹初率部擊退清軍,二十二日重奪四會。許爾顯敗退,北上還守清遠。

  丹初並未反攻清遠,而是挾戰勝之威,西入肇慶,以部署軍事為名,召集諸鎮開會。

  今時不同往日,丹初率赤軍連戰皆捷,又替北路軍收復四會,威望大漲。諸鎮畢集,就連廣州城內的杜永和,也派吳文獻與會,以示尊敬。

  二十九日巳時,肇慶城東。西江北岸旌旗飄揚,明軍營壘綿延十幾里。赤軍親兵標、騎兵標、水師第一標共六千人馬來到肇慶,駐紮在七星岩一帶。

  大營附近,赤軍徵用了一處寺廟,作為諸鎮集會議事的場所。

  天氣燥熱不堪,稍微一動就揮汗如雨。天王殿內,諸鎮按時到齊。

  雖是亂世,天王殿內依舊是金碧輝煌。殿內供奉著彌勒、四大天王、韋馱天尊,個個色彩艷麗,不落灰塵,可見這寺廟香火旺盛。

  岑丹初與何吾騶身著便服,並坐在彌勒佛下,閒聊著時局。諸鎮或著便服,或著盔甲,見大學士、大將軍神色輕鬆,一顆忐忑的心稍微放鬆下來。

  只是,四大天王怒目而視,侍衛盔甲鮮明、荷槍實彈,令人敬畏。劉國昌一身盔甲,臉上漠無表情,更引起眾人猜疑。

  一員赤軍裨將環顧眾將,閃到殿中,高聲喊道:「報太傅、大將軍,除慶國公外,各鎮已經到齊。」

  此乃意料之中,何吾騶沒覺得什麼,丹初倒是面露不悅,說道:「今日所議之事極為重要,慶國公怎麼又不出席?」

  一個中年人起身,訕笑道:「家父抱病在身,不便出席,懇請大將軍恕罪。」

  說話之人正是陳邦傅的長子-文水伯陳曾禹。

  「今日議事極密,我三令五申,要勛鎮務必親至。慶國公怎麼這麼不識抬舉,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大將軍?」

  丹初突然發怒,令諸鎮始料不及。氣氛陡然緊張,殿內安靜得落針可聞。

  何吾騶亦蒙在鼓裡,趕緊打圓場,說道:「慶國公老成持重,定不敢輕視大將軍。他不能來,想必確是有病在身。有文水伯代為出席,父子相通,應無大礙。」

  「嗯,老先生說的是。」丹初借坡下驢,對陳曾禹說道:「坐下吧。」

  大將軍神色不快,諸鎮都屏氣斂神,生怕撞到槍口上。

  何吾騶官職最高,卻馭將無術,先是在清遠之戰中戰敗,節制諸鎮又互相火併,弄得灰頭土臉,威信蕩然無存。此次集會,他只得任由丹初發揮。

  只聽岑丹初神色沉重,開始總結戰事:「本帥督率南路軍,幸賴諸鎮齊心,將士用命,方能屢戰屢勝,水戰、陸戰相次大捷,韃子遠遁從化、增城……

  「然,北路諸鎮畏葸不前,怯於擊敵,勇於內訌,先是在清遠大敗,接著又自相火併,丟失四會。本帥力戰卻敵,收復四會,深恨北路軍之敗,特召集諸鎮,檢討原因,力圖糾正……

  「劉國昌,你是北路軍先鋒,先敗於韃子,又被諸鎮說以謀反。你,做何解釋?」


  諸將齊刷刷地把目光投向劉國昌,卻見劉國昌起身,向丹初畢恭畢敬地行以軍禮,說道:「末將冤枉,請大將軍主持公道。末將為北路軍先鋒,備受慶國公刁難,無一糧一餉供應。及至清遠,末將與韃子交戰,慶國公污我謀反,陰襲我軍。末將之敗,非戰之罪,實因慶國公居心叵測,使我腹背受敵。」

  赤軍與忠貞營相睦,岑丹初勢必要袒護劉國昌。陳曾禹連忙起身,說道:「大將軍!某有話說。」

  卻有一個文士閃入殿中,厲聲說道:「大將軍,某有疏劾慶國公十五可斬。」

  眾人定睛一看,大吃一驚。這不是永曆朝有名的攪屎棍-原禮科給事中金堡嗎?

  這個老憤青,原在隆武朝時,鄭芝龍等勛鎮就想殺他。幸得方國安庇護,金堡才倖免不死。

  到了永曆朝,他更是列身五虎,逮誰罵誰。別的不說,殿內諸公,幾乎都被他彈劾過。何吾騶還算方正,金堡彈劾他列身隆武朝首輔,不肯為隆武帝殉節。岑丹初英明神武,金堡亦彈劾他跋扈不臣。

  至於陳邦傅,金堡更是毫不客氣,才入永曆朝為官,就上疏彈劾陳邦傅十可斬。今天可好,他變本加厲,要彈劾陳邦傅十五可斬。

  朝廷打虎,金堡被打斷腿,發往赤軍效力。原以為,岑丹初會藉機落井下石,殺金堡泄憤。沒想到,岑丹初卻優禮之,金堡也大為收斂,竟成了赤軍參謀。

  「金堡,你先說。」丹初主持會議,自要主導輿論。

  「諾。」

  金堡從懷中取出厚厚一迭稿紙,朗聲念道:「……陳邦傅攘反正之伐,獵為己功,遂晉上公,為天下所笑,此一可斬也。

  「……以居守之旨,行敕守之敕可乎?有此敕是交通干亂政之禁,無此敕則矯詔犯不法之誅……封疆可以割裂,天子則成寄生,是可忍孰不可忍?此二可斬也。

  「……」

  錢秉鐙說金堡是一把利劍,用得好足以斬妖除魔。今日看他這篇文章,果然是字字見血,酣暢淋漓,把陳邦傅罵得狗血淋頭。聽者亦受感染,恨不得把陳邦傅碎屍萬段。

  丹初很滿意,耐心聽金堡讀完,問道:「卿所言,可有證據?」

  「回大將軍,證據不勝枚舉。譬如,他曾通款韃子,派使向佟養甲、寧夏王請降,有證據二。一為請降密書,蓋有思恩侯之印。二為瑞國公杜永和,時為寧夏王中軍,曾與聞此事,可作人證。其餘證據,大將軍可一一閱視。」

  赤軍抬進一筐陳邦傅的罪證,眾人才知道,丹初有意要為難陳邦傅。不少人內心暗地見好,馬吉翔、郭登第等人見事不關己,終於放下心來,趕緊與陳邦傅劃清界線。

  只有陳曾禹苦苦哀求,不斷辯解。

  「且不論十五可斬,陳邦傅污衊劉國昌謀反,不顧韃子在前,悍然火併,就足以定為死罪。本帥為援剿大將軍,有節制諸鎮之權,有尚方寶劍便宜行事。

  「陳曾禹,你就代你父親受罪吧。本帥念你是個伯爵,秉承父命行事,對你從寬發落。來人,賞罰三百軍棍,立即執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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