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8章 徒報師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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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晨將林曦哄得眉開眼笑,順勢朝旁邊的葉紅煙使了個眼色。

  葉紅煙上前換扶住衛秋,往她手上塞了一個白玉小瓶:「這是冰蓮宗的守神護魂丹,能夠驅毒辟邪,清心養神,穩固魂魄————.」

  衛秋沒等她說完就打開小瓶,將裡面的藥丸倒入口中。

  咽下去之後,衛秋蒼白的臉色似乎有所好轉。

  江晨沒有自己問,而是讓衛姬問道:「有效嗎?」

  衛秋閉上眼睛,調息感受片刻,點頭道:「有效,朕現在感覺好多了。」

  眾人聽到她的自稱,便明白她原來也是一位高居尊位的大人物,難怪身材如此傲人,的確有女帝的氣象。

  江晨微笑道:「很好,這樣我們就有足夠的時間,去見一見你那位師父了。」

  他令衛姬率領土兵們將龍將甲和龍鱗甲運回府庫,自己則與衛秋前往地牢面見衛玄逸。

  地牢深處。

  衛玄逸正在婢女的服侍下假寐,聽見腳步聲,淡淡地開口:「你總算來了。」

  江晨大步上前,揮手示意婢女退下,上下打量衛玄逸,露出幾分疑惑之色:「你這幾天,好像過得還挺滋潤?」

  衛玄逸微微一笑:「托江公子的福,衛某這幾天吃得好睡得好,也算是享了清福。」

  「沒有人虐待你,辱罵你,拷打你?」

  「江公子交代過這些獄卒要關照衛某,他們哪敢違命。」

  江晨皺了皺眉。

  他本來期待的是看到傷痕累累、奄奄一息的衛玄逸。

  失去利用價值的衛玄逸,就該在牢里被獄卒嚴刑拷打、辱罵虐待,虎落平陽被犬欺,最後死在小卒子手裡,賺得人們一聲嗟嘆。

  當然江晨肯定不會親自參與此事,甚至全程都不知情,只有最後收屍的時候,才為衛玄逸嘆息兩聲,然後將其厚葬。

  這種事情還需要我親自交代嗎?

  難道尉遲雅走後,就沒人能領會到我的心意了?

  記得有個叫趙錢的牢頭明明挺機靈的,這點小事他都辦不好嗎?

  想到這裡,江晨問道:「趙錢呢?他這幾天沒來看望你?」

  衛玄逸道:「聽說他前天生了一場怪病,臥床不起,已經好幾天沒來了。」

  江晨眯起眼睛:「怪病?」

  趙錢那傢伙五大三粗,壯得像一頭牛,恰巧在最需要他上場的時候生了怪病?江晨如果相信這只是個巧合,那他真該去找郎中看看腦子了。

  江晨感覺自己似乎小瞧了衛玄逸的手段,這傢伙即便身陷圖圖,似乎也有些不為人知的關係,能夠影響外界。

  這些都是不穩定的因素,衛家的漏網之魚,以後再慢慢清理。

  但對於眼下的衛玄逸來說,他的一切掙扎都不重要了。

  江晨面上露出詭異的笑容,緩緩道:「這麼晚了來找衛老哥,是有兩個消息要告訴你,一好一壞,你想先聽哪個?」

  衛玄逸平靜地道:「先聽壞消息。」

  江晨盯著他的眼晴,嘴角笑容擴大:「壞消息是,衛老哥今天晚上睡不成覺了。

  「看來衛某死期已至。」衛玄逸笑了笑,似乎一點也不意外,「那就在死前聽聽好消息吧。」

  「好消息是————-你想要見的那個人,已經回來了,你馬上就能見到她了。」

  「秋兒?」衛玄逸的呼吸稍微變得沉重,「她在哪?」

  「衛秋姑娘,請過來吧!」

  隨著江晨拍了拍手掌,一個人影緩緩從黑暗中走出。

  一襲白衣的衛秋,映入衛玄逸眼帘。

  衛玄逸的呼吸立即凝固住了。

  無論他再怎麼強作鎮定,在真正見到她的這一刻,都克制不住情緒的波動。

  兩人久久凝望。

  短短兩年,似乎只是一晃神的工夫,那個眼神清澈、甚至有些稚嫩的少女,

  如今已是氣度風華絕代的女帝,即便一襲素衣,也掩不住她的貴氣。

  她長大了。

  而他卻從萬人之上的衛家長老、浩氣城主,淪為階下囚。


  衛玄逸從她的眼眸里看到了很多熟悉的東西,有傾慕、依戀、不舍、幽怨—..但也多出了許多陌生的東西。

  衛玄逸十分意外,他居然從那雙眼眸里看到了仇恨?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道:「秋兒,好久不見。』

  衛秋露出笑容:「十年了。」

  這笑容十分精美,卻讓衛玄逸生不出半點暖意,只讓他感覺陌生,甚至還有一點詭異和恐怖。

  仿佛站在面前的,不再是當初那個亭亭玉立的少女,而是一頭從地獄爬出來復仇的厲鬼。

  搖曳的燭火拉扯著她的影子,如魔如魅。

  衛玄逸遍體生寒。

  他並不怕死,更不怕鬼,但他害怕面對這個樣子的衛秋。

  他原本還想詢問金晶洞天的情況,但眼下這種情形,已經無需多問。

  他只是想不通:「秋兒,你為什麼要背叛我?」

  衛秋冷冷一笑:「是朕背叛了你,還是你遺棄了朕?」

  「秋兒,你應該知道,我們都身不由己,都是為了家族!」衛玄逸面上露出幾分激動之色,「我雖然不能見你,但我心裡無時無刻不在掛念著你——.」

  「巧得很,朕最近也夢到你了。」衛秋幽幽地道,「朕中毒發瘋之後,就常常做同一個夢。朕夢見自己變成了一頭獅子,在啃食屍體,吃到最後只剩一個頭顱,才發現那原來是你的臉—」

  「秋兒————」衛玄逸渾身顫抖。

  「師父,朕是多麼想念你啊!與其讓你死在別人手裡,不如由徒兒送你最後一程,也算盡了一份孝心,好麼?」

  衛秋咧開嘴,露出兩排雪白整齊的細齒。

  那本是很漂亮的牙齒,但在此時此刻映入衛玄逸眼中,卻泛著森冷的白光,

  猶如鋒利的尖矛。

  衛玄逸眼眶泛紅,錚錚男兒竟然也流下淚水:「秋兒,我可以死在任何人手裡,唯獨不能是你——-因為將來有一天,你一定會後悔的——.··-我不忍心再讓你痛苦·—.」

  他忽然朝不遠處的江晨怒吼起來:「江公子,殺了我!給老夫一個體面!」

  江晨淡漠地一笑:「我已經給過你體面,可你還是騙了我。你們師徒倆的事情,你們自己解決吧。」

  說完,他往後退開,走出牢房。

  衛秋的腳步緩慢而堅定,向衛玄逸走去,猶如一頭走向食物的猛獸:「師父,這十年來,徒兒不能在膝前盡孝,但徒兒一直在懷念您的養育栽培之恩——」

  徒兒懇請師父,再養育我最後一回——」

  衛玄逸驚恐地叫道:「秋兒,不要!秋兒,別過來!」

  江晨離開時,只聽見衛玄逸壓抑的悶哼和痛哭。

  衛玄逸是條鐵漢子,哪怕肉體上受再大的痛苦,都不足以讓他發出慘叫。

  唯有內心的崩潰,才讓他止不住地痛哭失聲。

  林曦在外面台階上等著江晨。

  對於牢房裡發生的事情,她當然也聽得很清楚。

  「衛秋現在到底是清醒著,還是在做夢?」

  「半夢半醒吧。」

  「你給她吃的那枚冰蓮宗的守神護魂丹,效果不太好?』

  「不知道啊,我又沒吃過。「

  「你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怎麼會呢,我可干不出這樣殘忍的事情來!」江晨噴感嘆,「師徒相殘,那場面簡直太可怕了!我想一想就渾身打哆嗦!不說了,再說下去晚上會做噩夢的!」

  林曦看著他怎麼也壓不下去的嘴角弧度,白了他一眼,「你跟我怎麼都不說實話?」

  「每個人都要獨自面對內心深處的黑暗,如深淵一般深不見底,哪怕是最親密之人,也無法分享。阿曦,你那麼洞悉人心,應該能理解的。」

  「好吧,我確實理解。」林曦嘆了口氣,「我也有很多黑暗的欲望,不能對你說的,比如把你身邊的那群妖艷賤貨全部殺光之類的——」

  「芸清也算?」

  「芸清——·我不知道—我感覺很虧欠她。但有時候幹掉債主似乎也是解決欠債的一種辦法.—

  「阿曦,你這種想法是不道德的,實在違背世俗良知,以後千萬別再想了。」


  「嗯嗯,我聽你的。」

  兩人往上走了一段路,林曦又道:「將來衛秋如果徹底清醒了,一定會後悔,或許還會把這段怨恨轉移到你身上。你一定要當心。」

  「當然,我既然這麼幹了———-不是,既然守神護魂丹的效果沒那麼好,那我當然要防著她點。」

  走出地牢,林曦回頭望了望那條幽深狹窄的通道,若有所思地道:「衛秋有沒有可能是在裝瘋?師徒倆在演一出苦肉計,掩護衛玄逸逃走?」

  「他們兩個誰都走不了!」江晨微微一笑,「芸清早就摩拳擦掌等得不耐煩了吧?對了,芸清呢?」

  江晨記得最後一次看到芸清,她好像跟著衛姬一起運送盔甲去了。

  林曦扯了扯江晨的手掌,輕聲道:「別管芸清了,夜深了————·

  江晨對上她水潤的雙眸,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

  「阿曦,你不用休養了?」

  林曦紅著臉道:「都忍飢挨餓兩三天了,人都要餓暈頭了,再休養下去,我要餓死了!」

  「真是苦了你,今天晚上,就好好讓你痛快吃一頓大魚大肉!」

  後半夜,待林曦沉沉睡去後,江晨再次走入地牢。

  地牢中一片狼藉。

  血腥味撲鼻,衛玄逸坐在血泊里,千瘡百孔。

  他臉上殘留著痛苦和絕望的表情,眼睛空洞地睜大,至死都無法目。

  衛秋在戶體邊盤膝而坐,閉目如老僧入定,只是滿臉鮮血,面容淒如厲鬼,沒有半點莊嚴寶相。

  江晨沒有走進這塊血腥土地,遠遠地站在門口,問道:「接下來你是什麼打算?回衛家,還是去別的地方?」

  「衛家是回不去了,其他地方對朕來說都一樣。在這間地牢里也挺好,朕已經當了十年囚徒,現在只不過換了一個小一點的房間,沒區別。」

  「如果你無處可去的話-·-」江晨摸著下巴沉吟,「就留在這裡,做一個客卿,平時不需要做事,每月領三百兩銀子的俸祿。」

  對於曾經做過女帝的衛秋來說,一個小小的客卿的確是委屈了些,但其他職務也沒有什麼特別適合她的。畢竟她當了這麼多年的甩手掌柜,大小政務全靠白骨真人處理,把天下治理得亂七八糟,實在不是一個合格的帝王,也擔負不起什麼重任。

  不過她畢竟是身姿如此驚心動魄的女帝,氣質賣相都是上上乘,如果殺掉或趕走的話,未免浪費。不如就給個閒職供起來,對於以後吸納衛家人才也能減少他們的顧慮。

  衛秋弒師之事,只有寥寥幾人知曉,只要自己不說,她就還是衛玄逸的乖徒兒,代表衛玄逸正式投誠,也算為衛家其他人樹立了一個榜樣。

  衛秋對此毫無異議。

  江晨給她安排了單獨的宅院,又下令將衛玄逸厚葬。

  對外就宣傳說,衛玄逸不肯投降,拔劍自,一死以全名節,但死前將一切都託付給了好徒弟衛秋,囑咐她投靠江家,好好活下去。

  這樣一來,大家都體面了。

  凌晨,江晨回到自己的臥房,被床上的那條金色人影差點晃花了眼睛。

  蘇芸清躺在床上,搔首弄姿,朝江晨拋媚眼。

  但關鍵是她身上還穿著一整套龍皇甲,兩隻巨大的金色翅膀不僅把床榻鋪滿了,還向外伸出了大半,這樣的姿勢與其說是在撩人,不如說是一頭巨龍正在張牙舞爪。

  「你怎麼穿著盔甲上床?」

  江晨沒有問她是怎麼拿到這副盔甲的,衛姬肯定經不住蘇家大小姐的軟磨硬泡。

  「漂亮嗎?」蘇芸清擠了擠眼睛。

  江晨長嘆:「漂亮是漂亮,但如果是在床榻上的話,我覺得還是不穿最漂亮。」

  「偶爾也該換個花樣嘛!」蘇芸清微笑著招手,「來,過來!」

  江晨看著她那雙鋪滿了床榻的大翅膀:「你確定床上還有我的位置?」

  「來嘛!」蘇芸清伸出小手,在空地拍了拍,「過來坐!」

  她故意夾著嗓子,好像溫柔又撩人,但江晨知道她每次故作小女人姿態的時候准沒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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