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我們的花之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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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玥玥小蘇,你們這是要幹嘛去?」

  顧同書的聲音很和善,他以為自己的表情也是同樣和善。

  但其實.

  呈現在蘇淮和顧久玥眼中的是一張嘴角亂抽的僵硬臉。

  顧久玥冰雪聰明,一下子就知道原因了,可她並沒有急著鬆開蘇淮的手,而是大大方方的回道:「爸爸,我們下去彈會兒琴,你忙完啦?」

  小顧只是隨口一問,真沒什麼特別的想法。

  但是,聽在顧同書耳中,瞬間就理解成了另外一種意思一一你沒忙完就繼續忙去,別在我眼前礙事!

  好氣好氣!

  想把我回去好過二人世界?狗東西你想都別想!

  話是顧久玥主動說的,黑鍋卻是蘇淮背,上哪兒講理去?

  顧同書一邊磨著牙,一邊笑眯眯的回道:「嗯,忙得差不多了,剛好有時間欣賞你的琴曲,爸爸好久都沒聽過你彈琴了———.」

  老顧並不經常賣慘,但這項技能於他而言,實在太簡單了,信手拈來。

  顧久玥果然不太好意思拒絕他,可卻第一時間糾正:「不是我自己彈,是我和蘇淮一起四手聯彈。」

  草!

  狗崽子你玩得這麼花?!

  顧同書的臉都綠了,眼珠子燒出了金紅的小火苗。

  不行,我不同意!

  反對的意志瞬間占據了絕對上風,可他並不硬頂,而是訝然的問道:「哦?小蘇還會彈琴呢?

  什麼時候練的?」

  老顧並沒有派人在學校里監視蘇淮,所以對於昨天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在他查到的資料中,蘇淮最多只是彈過棉花而已,哄自家閨女的小伎倆一戳就破。

  果不其然,蘇淮『軟弱」回道:「其實沒怎麼練過,瞎彈而已。」

  顧同書一聽,馬上圖窮匕見:「那你多跟玥玥學學也好,她在藝術方面還挺有天賦的,給初學者當個老師不成問題。」

  乍一聽,這話挺客氣是吧?

  但這話是專門往年輕人心裡鑿釘子呢,針對的就是少年的自尊心。

  哪怕蘇淮臉皮厚不在乎也沒事兒,待會兒一旦上場的表現不好,他後面還有好多套路一一跟進可顧久玥卻馬上擺手,直接把顧同書回了泥地里。

  「別瞎說,老顧,藝術的事你不懂。」

  她十分不滿:我倆是高手間的悍悍相惜,你擱這兒瞎吹什麼?我可不好意思當蘇淮的老師!

  顧同書眼珠子瞪溜圓,又懵嘩又傷心。

  天殺的蘇淮,我的小棉襖到底是被你戳出了多少窟窿啊?!

  這是真沒法穿了·

  蘇淮頂著顧同書憤怒的目光,抬手,聳肩,整了一出「我可什麼都沒說」,煙有頭債有主,你瞅我我也沒轍。

  老顧徹底熄了火,灰頭土臉的跟在氣呼呼的小顧後面,腦子裡反覆轉著各種疑問,百思不得其解。

  我閨女明明是個挺講理的好女兒啊?到底發生了什麼?

  迷迷糊糊的跟到中堂門口,好女兒又讓他止步。

  「爸爸你要聽也可以,去客廳,你在旁邊盯著我們怎麼練習嘛~~」

  好好好,嫌我礙事兒是吧?

  我——我忍!

  他酸溜溜又灰溜溜的走向隔壁的客廳,儘管中庭和會客廳之間沒有門,實際上什麼都聽得到也看得到,但這改變不了「被驅逐」的事實。

  在沙發上坐下,可能是坐得太急,他感覺眼前一黑。

  恍惚間,老顧仿佛看到了亡妻,當初她也是這麼和王玉清講話的:「哎呀爸爸你該幹嘛幹嘛去好不啦?天天就知道嚇唬同書!」

  多年前射出的一發子彈,如今正中眉心。

  時間好像什麼都沒有改變,又好像改變了一切·——

  顧同書用力搓了搓臉皮,搓飛了那短暫的軟弱,目光如鷹似隼,繼續死死盯住狗崽子蘇淮。

  我和這個壞小子能一樣嗎?

  我當年玉樹臨風又專一穩重,對屹之可是真愛,哪有狗崽子那麼多的花花腸子!


  花斑狗蘇淮陪著顧久玥坐在長條琴凳上,側頭撇了一眼客廳,嘴角一勾。

  然後,他用極致溫柔極致醇厚的嗓音,以一種顧同書恰好能聽到的音量,笑著問:「顧顧,我們彈什麼?」

  「我不知道暖·——

  小顧有點茫然有點糾結:「我喜歡的輕音樂有好多,但是從來沒練過聯彈的譜—」

  「那我們找一首簡單的開始練?」

  蘇淮溫和的安慰,並且不止是安慰,又主動給她出主意。

  「花之舞怎麼樣?我好像看到網上有聯彈的樂譜。」

  buling一下,顧久玥的眼睛猛然亮了起來。

  「」FlowerDance?我超喜歡的!哇,蘇蘇你簡直了!」

  她沒講完的後半截是:怎麼可以那麼知我心懂我意啊?好稀飯你~

  儘管沒有說出來,可是該懂的人都懂。

  蘇淮微微一笑,並不驕傲,只是又雙一次漫不經心的撇向客廳。

  顧同書酸得頭昏腦漲,好像鼻頭挨了一拳,再看到狗崽子似笑非笑警過來的眼神,哇——-呼呼味喘得蛋里都脹滿了氣!

  可蘇淮早已收回眼神,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把平板擺上譜架,

  「我們找找看,肯定有樂譜的·———-唔,Bella&Lucas版本,要不要先試試這版?」

  「好!」

  顧久玥興致高漲,但並不滿足於一份譜:「我們一個一個的彈過去,看看哪個最好聽,然後再全力練習!」

  看著她著的小拳頭,蘇淮笑呵呵點頭:「如你所願,今天你最大。「

  儘管加上了一個「今天」的限定詞,可是顧久玥仍然開心得如同孩子,甜絲絲的笑著,又主動把屁股往蘇淮那邊蹭了蹭。

  老顧不知道花之舞是什麼玩意,他只知道,肉包子快把自己送到狗嘴裡了」·

  媽的!

  彈個破琴而已,需要靠得那麼近?!

  顧同書坐立難安,把咖啡杯往旁邊一扔,起身去開了瓶酒。

  喝點吧,不然壓不住了·——

  而在鋼琴前,蘇淮已經和顧久玥下載好了樂譜,並且商議好了主次。

  四手聯彈一般是由一個主彈旋律,另外一個人主彈節奏,副奏者往往要承擔更多的配合,非常考驗默契。

  蘇淮主動要求做副奏,將自己置於配合方,又把小顧哄得俏臉微紅。

  「那開始了咯?」

  「」oK,go!」

  顧久玥的呼吸有些急促,略帶緊張的按下第一個音,蘇淮恰到好處的跟上一一他的心態更為平和,進拍的節奏相當完美。

  但是,第一遍合奏的效果仍然一般。

  這很正常,初次聯彈的兩個人很難馬上找到默契,這需要練習。

  顧久玥完全理解,因此興致絲毫不減,積極檢討著自己的問題:「蘇蘇,剛剛第二小節開頭那裡我是不是彈急了?」

  蘇淮一邊攬責一邊提出意見:「是我沒配合好,我覺得進慢一點其實會更有空間,你怎麼看?」

  她用力點頭:「嗯嗯嗯,聽你的,那我們空出一個6/8拍!」

  蘇淮立即給予她更積極的反饋:「你看琴譜第二頁第四行,我們要在這裡保持呼吸的一致,我會仔細感受你觸鍵的力量,但是你也要明確你想怎麼詮釋———」

  「對!」

  顧久玥馬上彈了一遍那小節,然後和他解釋自己的想法。

  「這裡的主旋律應該是溫柔眷戀的唯美,不過你的節奏可以適當的明晰歡快顧同書聽不懂,他只有一種懷疑和三個問題-

  我是誰?

  我在這兒幹啥?

  這個世界是不是瘋了?

  他怎麼都想不到,狗崽子居然真的會彈鋼琴,而且好像還和親閨女特別有音樂共鳴!

  太扯了太扯了·....-媽的,明天就扣王崗的工資!

  你怎麼查的資料?貴物!

  王崗要是在這兒,指定也得懵,


  邪了門了,相關檔案里明明顯示著,從小學開始,蘇淮別說登上校級大舞台了,就連班裡聯歡會都沒撈到過上場,是個妥妥的文藝絕緣體,有個雞毛的藝體天賦?!

  好傢夥,結果一碰到我們家小姐你就什麼都會了,感情以前都是在扮豬?!

  顧同書倒是有另外一種解釋一一狗崽子心機深沉,以前純屬是懶得出頭,和小朋友們爭鋒,現在終於碰到值得全力攻略的對象了,方才開始大顯身手·——」

  此崽目標明確又耐得住寂寞,已有梟雄之姿,斷不能留!

  暖?現在這社會不能亂鯊人了?

  那我咋辦?!

  老顧腦袋裡一團亂麻,開始胡思亂想,而且一想就停不下來。

  蘇淮帶給他的意外實在太多了,可以說方方面面都遠超所料,甚至讓他頗有力不從心之感。

  這麼斗下去確實挺刺激挺有勁兒的,但是終點在哪兒?結果會是什麼樣?

  失控的感覺,隨時牽扯著他的心。

  時間過去了不知道多久,斷斷續續的琴聲終於停下。

  顧同書從思緒中驚醒,重新支棱起耳朵,聽他倆談話。

  「差不多了?」

  「嗯嗯!我感覺差不多了!」

  「那正式彈一次?」

  「好的呢,來吧!」

  「注意呼吸,按鍵之前用手腕給我一個暗示。「

  「好!那—·你要不要再靠近一點?」

  「0K,我的副手從你下面穿過去。」

  「好的呢~~要加油啊,蘇蘇!」

  「我們一起加油!」

  「嘻嘻~那我來咯?」

  顧久玥轉頭看向少年的眼晴,然後從中看到了明媚燦爛的自己。

  蘇淮稍稍一歪頭,回望的同時,忽然笑著問:「DoyouSelthem?

  小顧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感情擊中,心臟似乎被什麼東西充滿,然後膨脹到極限,導致了一瞬間的眩暈。

  那是什麼?

  可能,這就是書上反覆歌頌的浪漫吧—

  她想。

  強忍著心裡的激動,顧久玥顫聲回道:「’m afraidnot。

  蘇淮臉上的笑容忽然放大,放大,再放大,直至燦爛:「But,maybe wecouldmake a

  deal。」

  顧久玥鬼使神差般的附加了一個追問,這是原版音樂旁白里沒有的追問:「Whatdoyoumean?」

  蘇淮忽然切回中文,柔聲道:「帶著問題去彈奏,答案就在你的感受里。」

  顧久玥感覺自己快要漲開了。

  她用力深呼吸,點點頭,輕輕抬起手腕,便要敲出第一個音。

  顧同書感覺自己快要裂開了。

  媽了個巴子的,這狗崽子怎麼比當年的我還踏馬會撩啊?!!!

  褚妍?褚妍!

  你快過來,把玥玥的心舒寧給我拿兩片!

  褚妍還真在。

  她正站在二樓緩台的欄杆前,雙手抱臂,倚在牆上,出神的看著中庭里緊緊挨著的少年少女。

  四支手像穿花蝴蝶一樣在黑白琴鍵上飛舞,空靈柔美的音符如同泉水般流淌而出,天空中好像有花瓣落下,打著旋,圍繞著一對玉人歡呼。

  風從庭院吹過,時而歡快,時而憂傷,歡快是它,憂傷也是它。

  而花呢?

  她們只是狂舞著,熱烈著,單純的絢爛著。

  所謂的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從來都都只是人的感傷,花和水,樹和風,真的在乎零落成泥碾作塵嗎?

  不,憂傷的總是我們,美好的總是她們。

  顧總,你攔不住了·——

  顧同書板著臉,表情極度嚴肅。

  他不懂音樂,但這只是自謙的說法,他怎麼可能沒有一點鑑賞能力?

  小棉襖和狗崽子這最後一次演奏仍然談不上高大上,花之舞本身也不是多有難度的曲子,可那流暢流淌的音符折射出來的是一種好像呼吸都同步的默契。


  這不稀奇,兩個基礎紮實的音樂生,經過一段時間的用心練習,都能彈到這種程度。

  可問題正在於此一一蘇淮才和玥玥練了多久?!

  邪了門了!小龍女和楊過練柔情蜜意掌也沒有這種快法啊!

  顧同書仔細傾聽著,試圖從兩人的演奏中找到哪怕一處混亂,找不到混亂找到一點彆扭也好,

  可是——.沒有。

  以他外行人的感覺來講,這是一次完美的四手聯彈,

  花之舞的空靈唯美,浪漫纏綿,被她倆演繹出了一種多年夫妻般的完美。

  當最後一個音符落下,顧久玥臉上泛出一抹異樣的潮紅,重重的吐出一口濁氣,然後第一時間轉頭,看向蘇淮的側臉。

  在這個瞬間,顧同書心裡的酸意攀至巔峰。

  他承認,他嫉妒了。

  他也承認,他還沒有做好把呵護了十八年的珍寶交到另一個男人手裡的心理準備。

  但是,很顯然,情況已經徹底失控了。

  她看的是蘇淮,可是顧同書卻感覺是王屹之在看自己,在這個瞬間,母女倆的身影隔著20年的時光長河倒映在一起,他既感覺欣慰,又有一種喘不上氣來的悶疼。

  同樣是在這個瞬間,他看向蘇淮的眼神,開始摻雜了一些別的什麼東西,變得極致複雜。

  花非花,霧非霧,到底是什麼在擾亂我心?

  同樣的問題,蘇淮也有。

  他默默的回望著歡暢的小顧,心臟砰砰砰的狂跳個不停,越來越快,越來越激烈,也越來越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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