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醉解兇刀送佛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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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梓龍原本是個遊手好閒的混混,在鷺州市和夥同幾個人占了一片景區碼頭攬客,平日或挑起或遭遇衝突糾紛不少,是拘留所里的常客。

  他遇到苦茶的時間是七年前。

  前一天他坑遊客惹錯了對象,讓對方給教訓了,還被帶到派出所里晾了一整天,又被罰了一大筆款,出來後身上沒錢了。

  那天夜裡他在自己家附近一條小巷裡看見一個人,對方手上的金表和脖子上的大金鍊子都很晃眼。

  他知道那條巷子裡的監控是壞的,所以就起了歪心思,從後尾隨想發點小財-—」·

  結果那人轉過身來居然戴著一張面具,將他收拾得服服帖帖,還顯露了匪夷所思的手段。馮梓龍當即跪伏,並懇求拜師學藝。

  這就是他認識苦茶的經過,後來便跟隨苦茶修習秘法,並執行苦茶交給他的任務。一開始他也有些膽戰心驚,但隨著修為越來越高、本事越來越大,膽子也越來越大。

  馮梓龍是苦茶最早培養的清潔工,修行入門後六年多的時間,他執行了二十幾次任務。有些任務很簡單,就是私下跑個腿,有些卻是犯下重罪!

  苦茶布置任務通常只有兩個要求,一是達到目的,二是不要暴露,至於完成任務過程中清潔工們還順手幹了些什麼,並不會過問太多。

  根據馮梓龍的交待,曾有一起上了新聞熱搜的火災,就是他和另一名清潔工乾的。

  那是滅門慘案,火災還波及了無辜的鄰居。馮梓龍不知苦茶為什麼要滅了那一家人,連婦孺都不放過,他和同伴只是執行任務————

  苦茶布置任務從來不說緣由,也不允許他打聽,只讓他按照要求去做。

  馮梓龍從午夜一直交待到凌晨,不僅因為講的事情多,而且隨著藥力的發作,他也有些口齒不清,說話比較困難。

  「你都說完了?」葉良成儘管一直沒怎麼說話,可再開口時聲音居然啞了,連眼睛都是紅的,

  也不知是不是熬夜的緣故。

  馮梓龍:「能想起來的都說了,假如火青前輩還有什麼要問的,我再仔細回憶,儘量補充細節。

  葉師弟,不,葉師兄,在火青前輩門下,我應當叫你師兄了。

  先前的一切都是誤會,苦茶師父不在了,我們今後都為火青師父效力。請師兄轉告火青師父,

  無論他有什麼吩咐,我一定都會盡心盡力完成!」

  葉良成收起了錄音筆和手機,站起身拎起了桌上的酒瓶子,想了想還是放下了,但手一直在顫抖。

  馮梓龍也注意到了,看出他好像是很害怕的樣子,不禁問道:「師兄,這位火青師父待人是不是很嚴厲啊?」

  葉良成此刻連說話的心情都沒有了,一言不發走了出去。他確實是被馮梓龍交待的事情嚇著了,但心頭更多的是悲憤。

  苦茶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此刻已徹底崩塌。

  葉良成不是傻子,傻子也不可能修煉術法有成,悟性沒問題的人智商也不會有問題。在火青前輩出現之後,他已漸漸意識到到曾經的很多事情都不對勁了。

  但想推翻故有的認知,人最難說服的就是自己。

  如今回想起來,苦茶的行止自始至終都是那麼詭異。假如他僅僅是一位不願暴露身份的神秘高人,倒也可以理解,但很多事情並非如此,

  苦茶教的這些「弟子」,從來只使用代號。苦茶嚴令他們不許互相透露現實中的身份,也不許私下聯絡,更不充許談論平日做的事情。

  哪有師父這樣教授弟子的?如此詭異的行止,就連黑社會都沒有這乾的,甚至比間諜機關還要見不得光。

  如今一切都有了解釋,苦茶根本不是在調教弟子,而是在培養一批為非作歹的工具人。苦茶將不同的任務布置給不同的手下,這些人都牢牢被苦茶控制,

  葉良成曾經也天真地想過,苦茶師父本人還是好的,只是他收的那些弟子有人背著師父為非作歲.但馮梓龍交待的事實徹底打碎了這個幻想。

  苦茶就是作惡的源頭啊,馮梓龍等人幹的那些壞事,就是苦茶布置的任務,他們甚至都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那樣干。

  葉良成也感到一絲慶幸,苦茶當初看中了這片廢棄的園區,要打造一個秘密道場,讓他在此地當看守。

  所以他的身份是相對半公開的,而且絕大部分時間都要守在這裡。可能是為了避免他暴露,所以苦茶並沒有派他執行太多任務,尤其是那些為非作歲的任務。


  若非如此,葉良成簡直不敢想自己會是什麼下場—-就在此時,他聽見了火青前輩的聲音,召喚他上五樓。

  葉良成神情木然地登上五樓,身為三階術士竟有些步履沉重,上樓梯時甚至是拖著腳走的。來到五樓,火青前輩就坐在黑暗中,並沒有開燈。

  葉良成啞著嗓子道:「火青前輩,他已經交待完了。我都錄了音,您是親自聽,還是讓我簡要給您說一遍?」

  何考擺手道:「不必說了,我都聽見了——-葉良成,你在害怕嗎,為什麼渾身發抖?」

  葉良成忽然噗通跪倒,顫聲道:「前輩,您對我有再造之恩,這恩情我這一輩子都還不完。今後您有任何差遣我都願赴湯蹈火,但是———.」

  講到這裡他似是說不下去了。

  何考和顏悅色道:「但是什麼?但說無妨。」

  葉良成:「但是我做不來,也做不了大炮台做過的那些事。」

  原來他真正害怕的是這個!

  火青前輩突然出現在這裡,自稱與苦茶有舊,還告訴他苦茶出了意外,然後繼續指點他的秘法修行、教了苦茶未曾教的法訣。

  葉良成也琢磨不透這位火青前輩的來路與用意,火青是想揭露苦茶及其弟子的真面目,還是想取苦茶而代之、收編苦茶留下的勢力以及資源?

  葉良成卻清楚,假如火青前輩想取苦茶而代之,他絕不願干大炮台曾做過的那些事。

  若火青僅僅是想收編苦茶留下的勢力,葉良成也沒法反對,但他還想勸說火青前輩一一千萬不要做第二個苦茶,只是意思表達得比較委婉。

  何考笑了,看著葉良成道:「哦,原來你在擔心這個。假如是實話,我倒不必責罰你。」

  葉良成即首道:「確係肺腑之言!我不知前輩您與苦茶是什麼關係,但也想懇求前輩,切勿再行苦茶之事。」

  何考做沉吟狀:「這樣啊?我不想成為另一個苦茶,但是葉良成,你仔細聽好了,我可以給你兩個選擇。

  首先第一條路,你可以取苦茶而代之,將苦茶那些弟子收編在自己魔下。你不用親自去干那些髒活累活,自有他們替你去干。

  苦茶傳授你的秘傳不全,不僅是根本心法有缺,各種應用術法也沒全教,而這些我都會教給你。你只需要好生修行,有事聽我的吩咐即可。

  第二個選擇,你連我的身份都不知道,我也不怕你泄露什麼秘密。我會帶走這個基地中苦茶留下的所有東西,從今往後,你便自生自滅吧。」

  何考說完後,葉良成就跪在那裡,前額觸地肩膀不住地顫抖,好半天都沒動靜。

  最終還是何考先開口道:「考慮好了嗎,我可沒時間等你到天亮。」

  葉良成抬起頭,已是滿面淚痕:「前輩,我不會選第一條路。」

  何考:「那就是第二個選擇嘍?」

  葉良成:「是的!」

  何考忽然話鋒一轉:「你方才上樓之前,似是想把那瓶酒拿起來,為什麼?」

  葉良成:「我想給馮梓龍灌下去。

  何考:「為何沒有動手?」

  葉良成:「我不敢擅作主張,決定先來請示您。」

  何考:「有一個成語你應該聽過,就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想那麼做我不反對,就按你的想法處置吧。」

  葉良成聽到這個「成語」時,還以為何考要放過馮梓龍、將此人收為己用,難免很失望,可是聽到後面卻不是這個意思,又不禁啊了一聲。

  何考:「你有何疑惑?」

  葉良成:「您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還以為你想放過他呢。」

  何考:「我不是和尚,但也聽說過一句話,眾生皆有佛性,你有他也有。我剛才說的是你,你選了第二條路,就是真正的放下屠刀。

  我不想成為苦茶,也不想把你培養成另一個苦茶,但我不清楚你自己是怎麼想的,所以才會指出兩條路讓你選。

  假如選第一條路,你便能得到苦茶曾擁有的一切,還有我傳授的各種秘法。但是你放棄了,寧願去選第二條路,這才是放下屠刀的真意。」

  想了想何考又補充道,「我所理解的真意!

  讀研的時候看過很多雜書,也包括一些佛學書,而我本人對這句話就是這樣理解的,和廟裡的和尚沒關係。」


  葉良成有些異道:「前輩您還讀過研?」

  何考:「我又不是古人,現在考研的那麼多,我為啥不能讀?」

  葉良成也意識到自己這一問唐突了,汕道:「也是哦,可惜我沒讀過。」

  何考:「你想讀就去考唄!我們還是說正事吧。」

  這麼一打岔,葉良成雖淚痕未乾,但心情莫名輕鬆了不少,又問道:「那大炮台呢,您不是說他也有佛性嗎?」

  何考:「你覺得他該不該死?」

  葉良成咬牙道:「該死,當然該死,簡直是十惡不赦、罪該萬死!」

  何考聳了聳肩:「那麼一瓶酒灌下去,他還能拿得起屠刀嗎?這是在幫他!這也叫放下屠刀,

  立地往生極樂,他到了那邊也未必不能成佛啊。

  他愛去哪兒成佛就去哪兒成佛,我只說他有沒有可能成佛,又沒說他是死是活-—-要麼我給他把那瓶灌下去,要麼你親手給他灌下去。「

  葉良成趕緊道:「這種事哪能勞煩前輩親自動手。」

  何考:「那你就去送他一程吧。」

  「遵命!」葉良成答應一聲,立刻起身下樓,腳步比方才輕快多了。

  時間不大,葉良成便回來了,低頭道:「前輩,那瓶酒他已經幹了,用不用再開一瓶?」

  何考:「一瓶的劑量足夠了,就不要浪費了。」

  葉良成:「也不算浪費,還有三瓶都被他下了毒,反正也喝不了。「

  何考:「留著吧,或許還有別的用呢,你自己別喝錯了就行。

  哪怕不喝,待你將來修煉了鑒物術,也可以拿著與正常的酒做參照比較,免得像今天這樣分辨不出來。」

  葉良成:「那就按前輩您的意思辦。」

  何考:「那酒不是喝下去立刻就能把人送走的,大炮台一時半會兒去不了西天,怎麼還得再等一會兒,你咋上來得這麼快?」

  葉良成頭垂得更低了:「我從來沒殺過人,也不想看著————.」

  何考打斷他道:「君子遠皰廚嘛,心情我理解。」

  葉良成:「前輩的學識,令人折服!請問您還有什麼吩咐?「

  這是真心話,今天何考解了兩個典故,分別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以及「君子遠皰廚」,

  葉良成感覺真是被上了一課!

  何考不緊不慢道:「人死在你這裡比較麻煩,我回頭會把他帶走。

  方才那兩個選擇,其實是道心之問。你選擇了放下屠刀,很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再給你第三條路。

  不論用什麼方法,儘量查出苦茶其他弟子的身份以及過往行止,就像今日調查馮梓龍一樣,幫他們放下屠刀。

  或是像你這樣放下,或是像他那樣放下。

  我會繼續指點你的秘法修行,教授你各種應用術法,那些人應該都不是你的對手。具體該怎麼做,你有什麼想法嗎?」

  何考剛才給的那兩個選擇,決定了葉良成是死是活。

  要麼葉良成善良正直,選擇不去作惡;要麼葉良成聰明通透,猜到了何考的用意———」-總之他選對了,不論什麼原因吧,其實聰明與善良兼而有之是最好不過。

  然後何考才告訴葉良成,還有第三條路。

  葉良成答道:「想找出那些人,有兩條思路。其一是我繼續守在這裡,很多人想必會跟大炮台一樣,時間一久便忍不住跑回來查探情況。

  其二還有另一條現成的線索。

  剛才您也聽見了,大炮台還交待了「紅杉」的身份,就是他想冒充的高晨樹。我可以去調查高晨樹,也給他帶一瓶酒過去,或許能掌握更多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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