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他前所未有的生出一絲惶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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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風吹過,吹落枝頭堆著的白雪,落在徐望月髮絲上,竟生出幾分飄渺之感。

  紅色的梅花隨著風落在她臉頰上,徐望月纖細的手指拂過臉頰。

  一時間,裴長遠分不清花和人,誰更嬌艷。

  徐望月並未發現廊下站著的裴長意,她抿了抿唇,眼神里流露出幾分難以言說的狡黠。

  「二公子你快些起來,雪地里冷。」徐望月唇角微揚,露出一抹淺笑。

  話中雖是關心,可人卻往後退了兩步。

  裴長遠從雪地里艱難地爬起來,絲毫沒有生氣,反倒是更有了興致。

  他搓著手,「好啊,月兒妹妹,平日裡我怎麼瞧不出你性子如此活潑?」

  徐望月在他靠近自己之時,一個轉身,握住了身旁的枝葉。

  「二公子說侯府的梅樹最漂亮,休要騙我了。」

  「這梅樹長得這般低,連我都能摘到的梅花,怎麼能算是最漂亮?」

  「外頭的梅樹定然是更美的,只可惜我出不去。」

  徐望月微微蹙眉,不知為何,說起外頭的梅樹,她心裡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一夜,在典獄司遙遙望見的梅樹。

  典獄司的梅樹很高,花蕊並不多,反而有幾分凋零之感,卻更顯風骨。

  樹下的男人一身緋色官服,月色泠泠,雪色皎皎,火紅的梅花襯托著他,儀容更勝往昔。

  徐望月緩過神來,淺淡眉眼間的笑意柔和了些,淡聲道,「罷了,可能我也沒有福氣,出去瞧瞧外頭。」

  徐望月抿著唇,低垂著眉眼,瞧著更是乖巧。

  此刻裴長遠只能瞧見她半張臉,卻漂亮地仿佛小玉觀音。

  她嘴角噙著一抹苦笑,雙目含水,楚楚可憐。

  裴長遠忍不住內心豪氣萬丈,起了一絲保護她的想法。

  這樣的美人啊,怎麼能有人捨得讓她落淚呢?

  裴長遠環抱著自己,語氣堅定,「月兒妹妹放心,全都交給我,我定會帶你出府。」

  徐望月眼眶微微泛紅,並未抬頭看著他的眼睛,語氣輕柔地像是一聲嘆息,「二公子待我真好。」

  美人輕語,酥麻入骨。

  裴長遠心神激盪,一時間只覺得自己仿佛是個英雄,定要護住眼前美人,絕不能讓她有一絲一毫的不順心。

  裴長遠帶著徐望月到了趙氏的院子,雲嬤嬤站在院子外頭,正和小丫鬟交代著趙氏的燕窩如何料理。

  雲嬤嬤一抬頭見了裴長遠,淡淡一笑,「二公子,這是又要求夫人做什麼?」

  「嬤嬤這話說的,母親人呢?」裴長遠嘴角帶著笑意,語氣很是親昵。

  雲嬤嬤也是看著他長大的,對他極好。

  裴長遠抬步便要進去,出乎他意料,雲嬤嬤伸手攔了攔他,「世子爺在裡頭呢。」

  聽到世子爺這三個字,裴長遠和徐望月臉上都閃過一抹詫異。

  裴長遠嘴角下壓,滿臉都是苦澀。

  自從這一位什麼都比他好的兄長回來,他的日子也太難過了。

  他呼吸一滯,不由得攥緊了衣袖。

  徐望月亦是一愣,方才裴長意不是說去書房嗎?怎麼會在趙氏這裡?

  他為何會在這裡,徐望月自然是管不著。

  可若是裴長意在這裡,怕是能有千萬種理由,不讓裴長遠帶自己出府。

  徐望月霎時失神,低垂眼瞼,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憂慮。

  方才她費了好一番心思,才讓裴長遠來求趙氏。

  裴長意在此,怕是要功虧一簣。

  與其讓裴長意開口斷了這條路,不如緩一緩。

  徐望月朱唇輕啟,莞爾一笑,上前一步看著裴長遠,「二公子,既然世子爺和老夫人有要事交談,我們就不要去打擾了。」

  「我們這事,也不是什麼大事。」

  徐望月的話,正中裴長遠下懷。

  當著裴長意的面提出要帶徐望月出府遊玩,他也是怕得很,說不定立時三刻便會被裴長意抓回書房去學習。

  裴長遠用力點頭,「二姑娘當真得體賢惠,將來定是一個好賢內助。」


  他的話音還未落,就聽裡頭趙氏的聲音緩緩傳來,「可是長遠來了?進來吧,剛好你兄長也有話對你說。」

  裴長遠仿佛晴天霹靂,無可奈何,只好恭敬推門進去。

  裴長意長身玉立地站著,一言不發,身上有一種不染紅塵的清冷。

  在趙氏面前,他斂了斂眼底的柔光,望向徐望月時,眸中一片冰寒,沒有絲毫的溫度。

  徐望月一一行禮後,乖巧地退到一邊。

  趙氏開口,語氣溫和,「長遠,你帶著二姑娘過來,可是有什麼事和我說?」

  裴長遠偷偷看了一眼裴長意,神色閃過一絲慌亂,強裝鎮定道,「還是兄長先說吧。」

  裴長意眉心微微動了動,淡淡地轉過頭,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徐望月,開口說道,「你不過是過了縣試,還有太多要學,剛才我與母親商量,如何讓你在殿試之前多學一些。」

  他沒辦法時時刻刻看著徐望月,不讓裴長遠接近她。

  可他有法子,讓裴長遠忙起來。

  更何況,事業未成,如何成家?

  聽到裴長意的話,裴長遠臉都垮了,他根本不需要這般學習,是裴長意不懂。

  他故伎重施,往趙氏身邊走了兩步。

  出乎裴長意意料,裴長遠開口,滿是恭敬,「長遠何德何能,能有這樣好的兄長。」

  「一切都依兄長所言吧。」

  徐望月低垂著的眉眼裡,滿是驚詫。

  這是裴長遠?

  果不其然,裴長遠繼續說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母親,今日我想去趟書齋,多準備一些筆墨紙硯和書籍。」

  「剛好,我也想送一套筆墨給二姑娘。」

  「可否請母親允許,我帶二姑娘一同出府?」

  裴長遠語氣真誠,連徐望月都不免驚嘆,他定是從小說謊,才能如此如火純青。

  「去書齋?你可要記得,送一方硯台給二姑娘。」裴長意眼底是一貫的清冷和漠然,眸底餘光,始終落在徐望月臉上。

  裴長遠說話時,徐望月臉上的神情始終淡然平靜,似乎根本不在意他在說什麼。

  唯有聽到要帶她出府,徐望月眼眸一亮,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喜色。

  她的確不太對勁。

  比起裴長遠這個人,徐望月更想要的,似乎是出府這件事。

  徐望月聽到硯台二字,臉頰微微一紅,心裡狠狠地罵起了裴長意。

  根本無人知道,光風霽月的世子爺,竟然如此睚眥必報。

  這麼久了,他還記得自己送他的那方硯台……

  裴長遠雖然說得冠冕堂皇,可知子莫若母,趙氏手中的佛珠一頓。

  這個裴長遠,心思從來都不願放在學習上。

  趙氏微眯的眼睛,輕嘆了一口氣,若真讓他得了手,說不定倒是能將心思放回學業上。

  她聽罷,蹙著眉心,抬眼看向裴長遠和徐望月,「好了,芝麻綠豆大的事兒也要找我來稟報。」

  「望月是個得體懂事的,母親相信她定然不會做什麼出格之事。」

  「以後你帶她出府,不必來問我了,你們二人自己,有些分寸就好。」

  聽到趙氏這樣說,徐望月眸中的喜色按不住,強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

  如此一來,她便自由多了。

  裴長意將她的反應全然納入眼底,臉色微變,旋即恢復如常,嘴角勾起一抹深意。

  她所在意的,果然並非裴長遠。

  裴長意心中悲喜交替,既有欣慰,卻也帶著幾分不安。

  仿佛養了許久的籠中嬌雀,會往旁人家飛去一般。

  他前所未有的,生出一絲惶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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