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試學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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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試學問

  這日宮詡到家,見宋氏臉色有些不好,便問:「你可是哪裡不適?」

  宋氏笑得有些勉強:「倒沒什麼,只是覺得有些頭暈,身上沒力氣。」

  「那怎麼不請個大夫來瞧瞧?」宮詡說,「病也是能拖的?」

  「今日都這個時候了,明天再說吧。」宋氏說,「我只是覺得睏倦,想睡。」

  「那你就歇著,」宮詡覺得她許是太累了,歇息歇息也許會好,「寶兒也該回來了,我帶他走走,免得吵到你。等到晚飯的時候再回來,那時想必你也歇過來了。」

  宋氏朝著宮詡溫柔又感激地笑了笑,宮詡待她實在是夠好了,溫柔體貼,從來也不輕視她。

  其實宋氏心裡清楚,宮詡待自己如此,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兩個孩子。

  宮康安讓宮詡在心中對自己永遠懷有愧疚,而宮寶安則如同一條無形的柔軟絲帶,將二人緊緊絆縛在一起。

  宮詡極愛孩子,她早就知道。

  聽到外頭腳步響,宮詡便迎了出去。

  果然迎面便碰上了宮寶安。

  「爹爹回來了,寶安給爹爹請安。」宮寶安穿著品藍色的小紗袍,額上微微沁著汗。

  「又跑了,是不是?」宮詡故意板起臉來問。

  宮寶安有些瑟縮,小聲辯解道:「只是進二門跑了幾步。」

  「你阿娘累了,讓她睡一會兒,我帶你轉轉。」宮詡不再唬著臉,而是朝兒子笑了笑,牽起了他的小手。

  宮寶安跟著父親出了院子,便攛掇道:「爹爹,我們去瞧瞧四哥吧!我有許多天沒見著他了。」

  宮詡低頭,見小兒子眼巴巴地望著自己,那純黑的眸子淨如琉璃,不摻一絲雜質。

  不免想起自己年幼的時候也是整日追著哥哥宮讓,猶如一條甩不脫的小尾巴。

  手足情深是刻在骨子裡的,如果硬要拆散剝離,那未免太殘忍,尤其對孩童而言。

  「正好爹爹也要看看你四哥的學問如何,咱們這就去吧!」宮詡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抹去心中那絲隱約的不安。

  晚飯前多閒暇,宮長安正在院子裡踢蹴鞠。

  他短衣襟小打扮,腳上穿一對兒小牛皮倒捲簾的靴子,把只蹴鞠踢來勾去,猶如黏在身上一般。

  「四哥好厲害!」宮寶安叫嚷著沖了過去,「我舅舅也有這樣的本事,只不過不常給我看。」

  宮長安見到他們來了,便將蹴鞠輕輕撂下,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向宮詡請安。

  又回頭對宮寶安說:「你從學裡回來了?可累不累?」

  「學裡就那點事,沒什麼好說的。也有踢蹴鞠的,只是沒有四哥這般身手。」宮寶安儼然更佩服他這個四哥了,「爹爹說了要考考你的學問,若是還成也叫你去學裡讀書,這樣咱們就有伴兒了。」

  小孩兒不藏話,宮寶安立馬就嚷嚷開了。

  宮詡不動聲色地看著宮長安,見他全身都布滿了細汗,人雖然小可長得結實。

  俊俏卻不孱弱,颯爽而不野蠻,猶如亂石間生出來的小松,挺拔堅韌,瀟灑自然。

  宋氏生的兩個兒子都偏文弱白淨,性情也柔順。

  宮長安顯然與之不同。

  「我且問你,這幾年都讀了些什麼書?」宮詡坐在文冠樹下的椅子上,清了清嗓子問。

  「兒子讀的書不多,也只是粗略地學了些淺近的道理。」宮長安在一旁垂手侍立,「不過就是尋常兒童啟蒙的書。」

  「可有讀《詩》?」宮詡微微側過臉問他。

  「讀了一些,但不得甚解。」宮長安答。

  「也罷,我問你,詩云:『南有樛木,葛藟累之。樂只君子,福履綏之。』當作何解?」

  宮詡問的是《詩經》中十五國風周南的《樛木》篇,不算是其中的名篇,但只要讀過毛詩,就應知此篇。

  「舊有此詩諷刺周平王遺棄宗室之說,《毛詩序》亦言:葛藟,刺平王也。周室道衰,棄其族也。

  但兒子淺見,以為此說頗有牽強附會之嫌,故不願苟同。

  兒子以為,詩者善比興。此詩不過以樛木、葛藟相生相傍以比興歡慶祝福之意。或祝新婚,或慶生辰,總之諸般喜事皆可成頌,如此而已。」


  「你小小年紀竟然敢質疑前人,那《毛詩序》流傳至今有上千年,豈是你一個黃口小兒就可指摘的?!」宮詡的口氣有些冷,臉上沒什麼表情。

  宮寶安在一旁看了不由得替兄長擔心,連忙說道:「想來是四哥沒進過學堂的緣故,也沒有先生教授他。我們先生就說,似《黍離》、《樛木》之篇,皆言王道衰微,失國失家之悲也。」

  宮長安並不慌亂,依舊堅持自己的看法:「自古以來對經史註解不知凡幾,有同有異,這本也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聖人有雲,盡信書不如無書。兒子覺著在讀書時,須得學會自行揣摩,而不是一味遵照前人的訓誥。

  再者孔聖人曾言: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思無邪也。兒子年紀小,所知者也甚少,唯有一顆赤子之心。

  讀此詩時只覺得歡欣融洽,和樂美滿。讀來讀去,也未品出諷刺之感。

  因此不想違背本心,來附和前人之說。

  又或者隨著年紀漸長才能品味出別的深意,也未可知。」

  宮詡聽完了他的解釋,久久未發一言。

  不得不說對於宮長安的理解,宮詡是很認可的,他也覺得《毛詩序》中有太多將平日生活的人之常情,硬拉扯到美刺、國事上去的。

  他小的時候,讀《詩經》時也有許多篇目,無論如何讀不出先生所說的道理,可卻還要違心地人云亦云。

  不過他並不會因此表揚宮長安,而是換了話題:「你去拿紙筆來,我看看你習字如何。」

  宮長安應了一聲轉身進屋,而此時溫鳴謙已打發了丫鬟送了茶水點心過來。

  宮寶安餓了,看著盤中異常精巧的點心,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宮詡則皺起了眉,看到溫鳴謙給的點心,他便聯想到長子的死。

  「不要亂吃東西,」他告誡宮寶安,「要吃什麼,回你阿娘院子裡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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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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