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妖心,神心,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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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章 妖心,神心,人心

  清晨的陽光,緩緩灑落。

  喧囂的人聲,伴隨著清脆的鳥鳴,傳入房間之中。

  陳褘猛地驚醒過來,眼前似乎仍被深不見底的漆黑所糾纏。

  「可惡,又功虧一簣了嗎!」

  陳褘自床上撐起身,狠狠砸了一下牆,心緒沉重。

  昨夜的經歷,又讓他體驗了一次,瀕臨死亡的感受。

  他回想著昨夜,那種不斷跌落的恐懼,嗔心與種種惡念便止不住的萌發。

  一時之間,他竟有種想要當場化身真魔,抵消恐懼的衝動。

  便在此時,陣陣忽冷忽熱的感覺,自他胸口傳來。

  原本因恐懼而滋生出的魔障,頓時有所減退。

  陳褘緩過神來,連忙摸出懷中之物。

  那是一張經文?

  他瞳孔微縮,未曾想到此物,竟還在自己手中。

  按理來說,幻景變幻,時間更迭,此物也應不復存在才對。

  如今為何,還會留在他的身上?

  「這」

  陳褘有些驚疑不定,仔細掃視著經文。

  緊接著,他便發覺其上的語句,似乎比先前短了些許。

  然而怪異的是,無論他怎麼回想,都無法回憶起上面所缺少的經文。

  一時之間,陳褘眼中滿是茫然。

  他的目光掃視過房間,卻發覺屋內擺設,仍和昨日一般。

  甚至於就連他的身形,都和昨日相差無幾。

  唯有三頭六臂的虛影,伴隨著嗔心魔念浮動,變得愈發明顯。

  「呱,佛爺,您這是怎的了?」

  「這一晚上,小的覺都沒怎麼睡好,就見佛爺您來回嘟囔」

  蛤蟆精打著哈欠,睡眼惺忪。

  它一邊開口埋怨著,一邊抬起頭看向陳褘。

  然而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了它一大跳!

  只見陳褘瞪著雙目,滿眼血絲,死死地盯著它。

  「蠢貨!你剛剛說什麼,一晚上?」

  「這幾天來,你不是每日都在睡麼?」

  蛤蟆精被嚇得清醒過來,有些磕磕巴巴。

  「呱,佛爺,小的這幾天來」

  「誒,的確,佛爺您這麼一說,小的還真不困了。」

  「但小的確實只睡了一覺啊」

  「小的再怎麼迷糊,也不至於連睡了多久都不知道吧。」

  難怪,若是如此,那為何不能動用人皮紙,貌似也合理了……

  陳褘似是想到了什麼,隨即拿出人皮紙,將血液塗抹在了上面。

  不過人皮紙仍舊沒有血字浮現,看起來還在冷卻當中。

  看來他如今與蛤蟆精,的確是被困在了某個幻夢之中。

  外面的時間,恐怕與他所感覺到的時間並不相同。

  說不定此時此刻,外界甚至還是晚上!

  若不然,真的過去了一天,人皮紙怎麼可能沒有動靜。

  陳褘面色難看,心中思忖。

  便在此時,叩門聲再一次響起。

  「請問貴客,休息得如何?」

  「山上寺廟的大師們,已經下山了。」

  「家父正在設宴款待,還請貴客移步,一同商議除妖大事!」

  言語的聲音傳入屋內,讓陳褘思維一滯。

  自己竟然還停留在這個時候?

  難不成是因為昨日的應對,沒讓那位烏巢禪師滿意?

  「言公子先去吧,貧僧整理一番,隨後就來。」

  陳褘壓心中疑惑,隨口打發掉了言語。

  緊接著,他看著手中的一紙經文,心中不免有些沉重。

  昨日自己冷眼旁觀,想要鑽空子從老禪師手中,獲取完整的經文。

  沒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最後卻是害慘了自己


  陳褘想著自己昨夜的行徑,只覺愧對老禪師的友善,無顏再去見他。

  「龍子,你這便錯了。」

  「若不是烏巢老賊將你拉入這幻夢,你又何必要面對這些抉擇之難?」

  「你如今因自己的行徑而羞愧,卻不曾想你也不過是,被那烏巢老賊變著法子戲耍罷了。」

  龍君俯視著陳褘,所說之言卻句句直戳他的內心。

  「龍子,你如今愧疚又有何意義?」

  「事已發生,倒不如落在實處。」

  「先將那些擾亂鎮子安寧的傢伙,都殺個乾淨,出一出胸中鬱氣。」

  「若是今晚無人搗亂,太平清淨。」

  「指不定那禪師除魔成功,你便能成功過關。」

  「說來說去,這幻景不過烏巢老賊手中黏土。」

  「你若讓他滿意,得那經文還不是輕而易舉?」

  龍君所言,愈發動人。

  每一句都落到了陳褘的心坎,讓他大為贊同!

  對啊!

  等會兒就直接殺了言行丕!

  由他來親自分發經文,然後再把那伙修邪法的妖道全殺了!

  如此一來,今晚伏魔成功,慘劇就此改變。

  布置幻夢的烏巢禪師,又豈有不滿意之理!

  若是其再戲耍自己,大不了化為真魔,拼個你死我活!

  陳褘想到這裡,念頭通達,煩惱頓消,只覺全身輕鬆無比!

  「呱,佛爺,您,您又怎麼了?」

  蛤蟆精顫聲開口,滿臉恐懼。

  於它眼中,陳褘雙目赤紅,滿臉戾氣。

  一頭二臂再度化為三頭六臂,讓人不自覺便心生恐懼。

  佛爺若是在這裡犯病,只怕自己又要被佛爺,塞進嘴裡涮上幾涮。

  蛤蟆精這麼一打岔,使得陳褘思路一滯。

  祂面色不善,瞥了一眼蛤蟆精。

  破戒佛身環仙帶,微微睜眼,看向了身形越發凝實的龍君。

  「佛子,這蛤蟆一路之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如今爾要發火,斬殺惡人便是」

  「哦?你要幫蛤蟆說話?」

  陳褘抬起頭,看向破戒佛。

  祂嘴角獠牙凸起些許,雙目隱有血光流轉。

  「非也,只是天行有常,難道在此宰了這蛤蟆出氣,便能解決佛子現在的問題?」

  「依吾之見,既然那石磷磷曾言,烏巢禪師時而慈悲,時而瘋魔。」

  「結合眼下幻夢經歷,興許現在烏巢禪師心中,還有些許行善之心。」

  「一味因怒氣嗔心而殺,並不可取。」

  「這鎮子被流言浸染,蜚語所毀。」

  「一鎮居民,多是幫凶,或是間接或是直接,皆是欺壓良善之輩。」

  「不如佛子秉公而行,施展神通,一一分辨,將所有作奸犯科之輩,盡數打殺!」

  「這樣一來,不僅禪師滿意,此地後人自此也知道利害,學會謹言慎行。」

  破戒佛難得的說了許多,語氣莫名。

  陳褘聞言,也覺其有理有據,不由得點了點頭,戾氣消退。

  對啊,他本是神佛降生,豈能如同地上的妖魔一般,胡亂殺人?

  秉公而行,有理有據,方能讓人死的明白,懂得悔改啊!

  盤旋於空的龍君,不滿的瞥了破戒佛一眼,不過卻是沒說些什麼。

  陳褘思緒已定,便準備先按著龍君所言之法,將言行丕與那一夥野道士盡數打殺!

  而蛤蟆精對此地來說,仍是太過顯眼。

  陳褘叮囑了它兩句,便在蛤蟆精擔憂的眼神中,關上房門,走了出去。

  言家鎮的街道上,仍是昨日的繁華之景。

  唯有半空的太陽,有一小片被血色籠罩,讓人難以安寧。

  不過鎮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卻對此毫不知情。


  陳褘鼻子微微聳動,種種味道被祂吸入鼻尖,湧入腦海。

  自打前段時間,得了這鼻聞通後,祂還沒怎麼好生運用過。

  如今正好有機會!

  昨晚剛和那群妖道,短兵相接。

  祂現如今對這些妖道的氣味,可是記憶猶新啊!

  不消片刻,陳褘雙眼微眯,找到了.

  天眼通!

  祂的目光,瞬間洞穿重重房屋,看見了一夥好似土匪,渾身煞氣血腥的傢伙。

  他們抱著一個個陪酒女子,道袍散落在地,聚在宅院中尋歡作樂。

  陳褘冷笑一聲,邁步而去!

  神足通閃動間,瞬息便至!

  率先被祂盯上的,便是昨夜那個腰環青銅師刀的傢伙。

  陳褘六臂微動,一拳砸出!

  頃刻間,腦漿迸裂,骨渣四射!

  「撲通!」

  甚至連聲慘叫,都為來得及發出。

  昨夜那為首的道士,便再死了一次,成了一具無頭屍體重重倒地。

  一時之間,整個宅院之中,恐懼與壓抑蔓延,寂靜無聲。

  「啊!」

  陪酒女子反應過來,驚叫出聲。

  幾個動作較為麻利的妖道,瞬間抽出掛在腰邊的白刃,向陳褘劈砍而來!

  於此同時,也有些反應快的妖道,見此情況向著宅院外跑去!

  陳褘冷笑一聲,眉宇間戾氣更盛!

  祂六臂輪轉間,一眾妖道兵刃破碎,身軀殘缺。

  甚至就連想要逃跑的妖道,都被祂施展神通隨手拽了回來,撕成數截!

  霎時間,遍地血腥,臟器滑落,殘肢滾動,碎肉四濺!

  陳褘渾身浴血,通體舒泰。

  那些陪酒女子,恐懼萬分,慌忙求饒。

  然而這聲響,卻是擾了祂的雅興。

  祂雙目微移,看向了那幾個嚇得腿軟,甚至走都走不動的女子。

  陳褘舔了舔嘴角,只覺得她們的皮膚嫩滑,想來肉質也應比男人更為鮮美滑膩……

  正好!祂如今倒也有些肚飢!

  既然擾了祂的雅興,那就用命來償吧!

  陳褘咧著嘴,一步步踏過血漿,走向癱軟在地的女子。

  此時此刻,錦鑭袈裟與經文,同時閃爍微光,似是在做最後的努力。

  七寶自錦襴袈裟上落下,摔落在地。

  整件袈裟,頓時變得殘破了些許。

  七寶滾落在血漿上,濺出聲響,使得陳褘回過神來,看了過去。

  瑩潤的琉璃之上,映照著的陳褘臉龐。

  三首齊聚,佛首閉目,龍首咧嘴而笑,越發猙獰。

  而陳褘頸上那顆人首,則是雙目赤紅,顯露豎瞳,一口牙齒化作滿口尖牙。

  這般模樣,顯然已經是副純粹的妖魔皮囊,哪裡還看得出半點人樣!

  沉淪在殺戮中的陳褘,心中宛若被敲響了一記警鐘,頓時清醒了過來!

  自己究竟在做什麼!

  回顧昨日,自己分明就是聽信了龍君之言,方才落得如此慘境!

  而現在若不是袈裟和經文,示警於他

  一但讓他吃了眼前這些無辜之人,自己可就真的回不了頭了!

  還有那破戒佛,祂的話看似言之有理,實際上內里又何嘗不是,讓他摒棄人性?

  若是將鎮上大部分人,全都視作共犯。

  在其還未化妖時,便將他們打殺,那他陳褘又與妖魔何異?

  陳褘雙手按著自己的腦袋,不斷地用力捶打。

  他想用痛意,壓抑自己的嗔心!

  自從進了這烏巢禪師布置的幻夢,自己的行動與想法,便總是被破戒佛與龍君帶離原路。

  祂們口中的話語,看似處處都是為了他著想,句句有理有據。

  可偏偏,卻都是在讓陳褘,越來越做不成自己!

  難道自己的心性,問題已經嚴重到了如此的地步?!

  「啊——」

  陳褘慘叫著跪倒在地,腦袋被他敲得砰砰作響。

  他不斷地擺手,讓這宅院中的活人趕緊離開。

  若是這些女人,再待在這裡,他真怕自己會忍不住!

  慾念翻騰,嗔心動搖。

  陳褘腦海之中,一幕幕場景閃過。

  自己躺在床上,享受寧靜時的感慨.

  品味紅塵煙火,心中的那一份希冀

  看見鎮民慘狀,臉上浮現出的悲戚.

  因為污言穢語,從而滋生出的嗔怒.

  因為坐視禪師,走向那悲劇的愧疚.

  無數的光影掠過,最終定格在了烏巢禪師,在癲狂之中脫口而出的話語!

  「哈哈哈,人心!人心!清淨心,自在心,善心,噁心,慈悲心,平等心……」

  「心!」

  「心!」

  「心!」

  此時此刻,陳褘腦海之中,仿佛有靈光乍現,醍醐灌頂!

  自始自終,他都在揣測這幻夢的用意,烏巢禪師的目的!

  然而他卻真真正正,忽略了乃至是輕視了,這幻夢帶給他的影響與感情!

  人心複雜,所以生出百態。

  自己先有人心,可為了求活,不得已沾染了妖魔心。

  龍君自始至終都是妖魔,為了自身利益精於算計。

  毫不計較他人的犧牲,只要自己舒服,便是順遂心意。

  而破戒佛在南天門,得了一絲仙神之性。

  故而其話語,從妖魔的野蠻狡猾,漸漸變作了仙神的飄渺與無情!

  他不想被龍君與破戒佛所取代,沾染,漸漸變得不像自己,不像陳褘!

  而陳褘在飛升成佛之前,在未沾染妖魔之心前是人!

  至始至終,他所求的都是做自己!做人!

  陳褘瘋狂打滾的身軀,終於在一片狼藉的宅院中停下。

  他抬起頭看向天上的太陽,喃喃自語。

  一時之間,眼神中竟流露出一絲清明。

  「我……是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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