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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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月9號凌晨,我醒來,顧魏已經坐在床尾,電視開著靜音,德國對巴西半決賽。

  我:「開賽了嗎?」

  「雙方隊員正在入場。」顧魏把聲音稍稍調大,突然扭過頭來,妖嬈一笑,「咱們來賭一把吧。」

  我立刻:「我賭德國!」

  顧魏笑:「不賭輸贏,賭贏幾個球。」

  我剛醒,腦子不大清醒,隨口說了一句「3個球」,說完立刻後悔應該說1或者2。

  顧魏隨意道:「那我就6吧。」(他真的這麼說的。)

  難得顧先生主動求輸,我就主動蓋了一個戳:「說話算話。」

  顧魏:「嗯。賭什麼?」

  我只覺得6個球的概率實在太低,不可能,於是說:「輸的答應贏的一個要求。」

  德國進第一個球的時候,我們都很驚訝。

  德國進第二個球的時候,我還是很高興的。

  德國進第三個球的時候,我看了一眼時間,不應該這麼快啊。

  德國進第四個球的時候,我完全蒙了。

  德國進第五個球的時候,顧魏轉過頭,對著我笑得極其陰森……

  於是剩下的時間裡,我一邊閉目養神,一邊祈禱巴西趕快進球。

  最後,德國7:1巴西……

  我立刻閉上眼睛裝睡。顧魏關了電視,掀開被子躺進來:「睡什麼睡,太陽都出來了。」

  我拒絕和他對話,老天爺為了讓他贏,已經喪失原則了……

  我一整天都躲著顧魏走,他要笑不笑的樣子,天知道會想出什麼來要求我兌現。

  但是顧先生耐性好啊,慢條斯理地跟著我。於是我就跟著爺爺……

  爺爺:「你們倆怎麼了?」

  我作無事狀:「我們倆沒怎麼啊。」

  顧魏笑:「我們好得很。」

  躲到晚上,躲不了了,不能不睡覺啊,於是主動出擊:「你——你怎麼就開了一個6呢,多危險啊,你就不怕我——」

  顧魏很淡定:「你能把我怎麼樣?」

  我想想,對啊,他也不能把我怎麼樣啊!於是作豪爽狀:「說吧,賭贏了想要什麼?」

  顧魏:「你這次眼睛出問題和用眼過度有很大關係,你的視力也下降了。」

  我:「啊?」怎麼跳到這兒了?

  顧魏拉過我正準備伸向平板的手:「乖乖等拆線,不准玩手機電腦,這兩天不准看書,控制工作強度,以後要用眼的時候先跟我打申請。」

  我看著他:「你這是一個要求嗎?」分明是一堆……

  顧魏:「願賭服輸。誰讓我贏了?」

  我:「你耍賴……」

  六月從表姐那裡聽說舅外婆和舅媽都生病之後,就一直想著法兒跟我們視頻。

  「舅舅,舅媽呢?」

  「舅媽在想事情。」

  「我能看看舅媽嗎?」

  「舅媽現在形象不大好。」

  「我可以看一下舅媽嗎?」

  「舅媽現在看不見你,她還蒙著紗布。」

  「那我可以看一下舅媽嗎?」

  「……」

  小朋友執著起來的力量是很強大的,顧魏把手機放在我面前:「打個招呼。」

  我:「嗨,六月。」

  六月:「舅媽,你的眼睛怎麼了?」

  我:「嗯,長了點兒不好的東西,就開刀拿出來了。」

  六月:「是舅舅開的刀嗎?」

  我:「舅舅不會在眼睛上開刀,只會在肚子上開刀。」

  顧魏:「……」

  如果說三代同堂是一種歡喜,那麼四代同堂就是一個驚喜了。

  周末,姑姑、姑父、表姐、安德烈、六月、糯米,舉家來到X市。我當時只拆了右眼的紗布,不過六月毫不在意我獨眼龍的形象,抱著我的脖子在我臉上響亮地親了一口。

  我剛鬆開六月——


  表姐:「來,還有這個。」放到了我懷裡。

  糯米仰著頭,嘴巴微微張著,看著我左眼的紗布,認真地「啊啊」了兩聲,就要伸手來夠。我下意識地握住他肉嘟嘟的小手,小傢伙一點兒也不認生,握住我的食指和我友好地打了個招呼,然後——吐了個泡泡。

  當年六月出場讓我驚艷了一把,這回糯米出場,圓圓的腦袋、圓圓的眼睛、軟軟的小捲毛、條紋的連體服,萌得簡直不能再萌。

  上次見到他,還是在照片裡,這回軟乎乎地在懷裡,我開心地看向顧魏:「太可愛了。」

  顧魏:「我早跟你說過我們家基因好。」

  表姐換了拖鞋,接過糯米往地上一放:「爬去吧。」

  糯米就撅著包著紙尿布的小屁股,慢悠悠地開始爬。爬了一圈,到我身邊一隻手抓著我的褲子攀上我的膝蓋,另一隻手扶著沙發,慢慢悠悠、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對我一笑,露出粉嘟嘟的牙齦和一顆憨憨的乳牙,晃了兩下,重心不穩地趴到我懷裡,我一把抱住——哎,幸福來得太突然……

  六月抱著糯米的畫面應該是我今年看到的最美好的畫面了。

  我對表姐感慨:「你們的品控真好,個個精品。」

  表姐哈哈一笑:「放心,顧魏的品控能力也很好。」

  我:「……」

  晚上,六月和我們睡。時隔一年,我們又親熱地躺在了一張床上。剛洗過澡,左眼的紗布也被顧魏揭開準備重新上藥,線沒拆還是有點兒恐怖的。

  六月坐在旁邊憋了一天,終於伸手摸摸我的臉:「舅媽,你疼不疼呀?」

  我:「已經不疼啦。」

  六月站起來:「你這個眼睛能看見我嗎?」

  我:「唉,看不清呀。」

  六月湊近一點兒:「能看清了嗎?」

  我笑:「唉,還是有點兒看不清呀。」

  六月的臉快貼到我的臉上:「能看清了嗎?」

  我:「唔,這下是真的看不清了。」離得太近了。

  顧魏剪好醫用膠帶從衛生間出來,六月就扭過頭:「舅舅,舅媽看不清我了。你能把舅媽治好嗎?」她對顧魏有一種超越信任感的崇拜。

  顧魏:「能啊,你聽話一點兒,我就把舅媽治好。」

  六月:「我一直很聽話啊。」

  顧魏從善如流:「那明天舅媽就好了。」

  第二天一早,六月在我懷裡醒來,摸摸我的臉:「舅媽,你能看清我嗎?」

  我作恍然狀:「啊,你長大了好多啊。」

  六月湊近:「我的鼻子、眼睛,還有嘴巴都能看清嗎?」

  我笑:「我可以數你的眼睫毛。」

  六月開心地親了我一下,滑下床往外跑:「舅舅,舅媽眼睛好了!」

  孩子的世界總是很單純的。

  顧魏帶我去拆線,六月也跟著去。遠遠地看了一眼,縮到了顧魏身後。

  拆完線上了藥,我去抱六月,她想看又不敢看,我笑了笑,戴上太陽鏡遮住眼睛:「好啦。」

  回家的路上,坐在我旁邊的六月一直盯著我看,想了想,伸出手猶猶豫豫地摘掉我的太陽鏡。剛拆線眼瞼還是腫的,估計不怎麼美觀,因為六月眼睛眨巴眨巴眨巴,眼淚滾了下來。

  我立刻湊到安全座椅旁邊,抱了抱她:「唔,沒事了沒事了沒事了。」

  到家後六月去看糯米,我輕聲對顧魏說:「剛才六月哭了。」

  顧魏:「嗯,畢竟還小。」

  我有些不好意思:「我——沒想到她對我感情這麼深。」這是實話。我和六月相處的時間並不算長,所以看到六月掉眼淚的那一刻,我可以說是有些意外的。

  顧魏笑道:「怎麼會不深?從小我就給她洗腦。」

  當年六月第一次見到我。

  顧魏問她:「Doyoulikehertobe舅媽?」

  六月:「whatis舅媽?」

  顧魏:「舅媽willloveyouasmuc,embraceyou,takecareofyou,doeverythinggoodforyou.」


  六月點頭。

  顧魏:「Andyouwillloveherasmuchasyouloveme.」

  我疑惑:「她那時候那么小,聽得明白嗎?」

  顧魏:「我說得那麼直白!挑的都是她聽得懂的詞。」

  我:「……」

  顧魏笑:「她知道對你要像對我一樣好就行了。至於對我好,這是血緣本能,不用教。」

  我:「……」

  事實證明,我還是低估了六月對我們的感情。

  表姐一行本來打算看過我們之後,就順道從X市前往英國,安德烈的父母邀請他們一家前去做客。但是到了臨行前一天,六月突然不肯走了:「我要留在這裡陪舅媽和太姥爺。」

  安德烈花了一天的時間說服女兒,全然無效。

  要不是顧魏一臉「我也很意外」的表情,我都要懷疑是他誘導六月留下來的,我相信他有這個實力……

  去送機那天,我對安德烈感到抱歉,卻又不知道怎樣表達歉意才合適,只能承諾月底一定親自把六月送回Z市。

  安德烈:「伊莉莎白,過來。」

  安德烈很少叫她的英文名,六月果然乖乖地走到父親面前。

  「每天和我們通一個電話。在這裡要聽長輩的話,要照顧生病中的人……」

  揮手告別的時候,六月哭了,沒出聲,光掉眼淚。

  晚上顧魏回到家。我的心情莫名地有點兒惆悵:「六月真的留下來了。」

  「嗯,留下就留下吧。」顧魏想想,笑了笑,「挺好,這下有人幫我監督你玩手機和電腦了。」

  我一驚:「真的是你拐六月留下的?!」

  「沒有。是她自己決定留在我們身邊的。安德烈的父母上個月到的Z市,她陪了他們一個月,所以她覺得我們現在比她的爺爺奶奶更需要她。」顧魏安慰我,「小孩子雖然小,但是很多事,她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安德烈在這方面還是很開明的。」

  我看著他:「如果以後你的女兒不願意回X市,而要留在法蘭克福陪林之仁,你能像安德烈這麼開明嗎?」

  顧魏笑不出來了……

  嘖!男人都是自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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