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買的拉轟摩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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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走了,一屋子的硝煙味還沒散乾淨。

  陸悍驍坐在凳子上,丟給賀燃一支煙,「把人氣走就舒坦了?」

  賀燃抽得又凶又急,一口下去,煙身燃了小半截。

  「小晳脾性向來溫和,難得有能把她橫哭的人。」陸悍驍豎起拇指,隔空給賀燃點了個贊,「明明喜歡的要命,說話還這麼混蛋,找死呢,嗯?」

  賀燃的眉頭沒有鬆開過,最後一口煙抽完,煙尾巴往桌上一按,「幫我給她帶句話。」

  ———

  陸悍驍出來的時候,簡晳正靠著大門口的石柱發呆。

  遞過去一瓶擰開蓋的水,陸悍驍笑著說:「姓賀的王八蛋真不是個東西,還敢凶你,讓他關個一年半載的才解氣。」

  簡晳掃了他一眼,「你也犯病了?」

  陸悍驍:「剛認識他那會還不到二十歲,我倆互看不順眼。那晚喝多了酒,我倆還打了一架。」

  簡晳問:「誰贏了?」

  「肯定是我啊!」陸悍驍侃道:「他被我揍得跪在褲襠下求饒。」

  「你打不過他的。」簡晳聲音淡,「比混蛋和流氓,你贏不了他。」

  「嘖,給點面子成麼?」陸悍驍眉目松展,停了會,又說:「賀燃這事我來處理,姓陸的那邊,你不用去。」

  「我沒打算去。」

  陸悍驍笑笑,也不揭穿,「這塊地區我還熟,你放心,他出的來。」

  「我哪裡擔心了?」簡晳語氣稍提,劃清界限的刻意感十足。

  「好好好,沒擔心沒擔心。」手機響,陸悍驍邊說邊接起,「李局,到了?行,我就在那等你。」

  收了電話,陸悍驍拍了拍簡晳的肩,「我先去辦事,你自個兒開車慢點,回頭給你發簡訊。」

  「愛發不發。」簡晳剛要走。

  「哦,對了,」陸悍驍又停住,「賀燃托我給你帶句話。」

  簡晳背對著,沒轉身。

  「他說,就算不選他,也別選那姓陸的。」陸悍驍原話相傳,的確有要事,然後小跑著進了派出所。

  簡晳陡然地泄氣,身體裡的生氣和怒氣全都漏了出去。

  陸平南住院的地方就在她上班的地方,市一院外科。簡晳進病房之前留了個心眼,先往醫生辦公室去了趟。

  正好主任當班,和簡晳算得上認識。

  「這種不必接收住院,是病人自己強烈要求的。」主任直接把病歷給簡晳看。

  進病房的時候,陸平南懶靠著枕頭正在刷手機,邊看邊笑,手指流利地打著字。

  簡晳站在門口十幾秒他都沒意識到。

  「咳。」簡晳輕輕咳了聲,笑著走進來,「好些了嗎?」

  陸平南顯然嚇了跳,手機立馬丟在枕邊,表情瞬間浮上痛色,「皙皙你來了啊。」

  「我來看看你。」簡晳捧著花束,放在矮柜上,「怎麼樣?醫生怎麼說?」

  「肋骨斷了兩根,腳也崴了。」陸平南嘿嘿笑,「你能來看我,我特別開心。」

  簡晳面容無異色,眼神淡淡的,嘴角還彎著,「骨頭斷了?那挺嚴重的。」她問:「被誰打的?」

  「叫賀燃,」就等著這句了,陸平南回答得極快,「就是那個總纏著你的男的。」

  簡晳假裝回憶,拖出長長的尾音,「哦,是他啊。」

  「就是他!」陸平南一肚子火,「就是社會渣滓,少了這些人,社會不知道該有多安定!」

  簡晳聽著他的牢騷,一字未發。

  氣氛似有似無地飄著尷尬,陸平南趕緊收嘴。

  簡晳笑了笑,「那你好好養傷,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說,我盡力。」

  見她要走,陸平南急急道:「晳晳,一塊吃中飯啊。」

  「謝謝,不用了。」簡晳起身。

  「那我出院了請你吃飯。」

  簡晳沒答應也沒拒絕,陸平南也不知道她聽見了沒。

  從醫院出來,簡晳直接回公寓,澡都沒洗就趴在床上,身體累,腦子也亂,一閉眼就是賀燃那張狂妄的臉,睜開眼更不得了,舊片段一幀幀碾過。


  在酒吧他的出手相助。

  在小區門口不歡而散的對話。

  在車裡拽啦吧唧的告白。

  還有那晚的牙蹄路,被他壓在懷裡時那句,老子愛你。

  簡晳閉上眼,下意識地拽緊了絨毯。

  這男人,真的好煩啊。

  這一覺是被電話吵醒的,簡晳撈起手機,糊著眼睛看屏幕,是陸悍驍。

  「嗯?」她接聽。

  聽出了聲音的怪異,陸悍驍問:「在睡覺啊?」

  「嗯。」

  「就跟你說一聲,人出來了。」陸悍驍言簡意賅,簡晳一聽就明白,迷糊的睡意也清醒了小半。

  她久未吭聲,陸悍驍又說:「都八點了,別睡了,出來吧,一塊吃個晚飯。」

  簡晳手指緊了又松,最後道:「不吃了,家裡還有泡麵。」

  掛斷電話,陸悍驍沖賀燃搖了搖手機,「她不想見你。」

  賀燃咬著煙,狠狠地抽。

  「我了解小晳,她是真生氣了。」陸悍驍說,「我也納悶,你喜歡她好好追就是了,沒事去干情敵做什麼?你也別怪她,畢竟是她那麼多年的夢中情人。」

  賀燃冷哼。

  「別不服氣。」陸悍驍跟著點燃煙,滑下玻璃窗散味兒,「一手好牌被自己打得稀爛。」

  「這麼愛講道理,怎麼不去改行當老師?」賀燃眸色還鍍了一層火色,「開車,去吃飯。」

  這頓飯吃得沉默寡言,陸悍驍是個能侃兒的話癆,一晚上光他一個人嘰里呱啦地即興表演了。

  吃完後,賀燃讓服務員再打包一份外賣。

  「我靠,你沒吃飽啊?」陸悍驍遞過卡結帳,「攢著當宵夜呢?別想敲竹槓啊,我整天憂國憂民掙個錢容易麼。」

  「傻逼。」賀燃王之蔑視。

  幾分鐘後,他提著外賣也不讓陸悍驍送,甩了個背影說:「走了。」

  那通電話後,簡晳沒馬上起床,而是又睡了個回籠覺,磨磨蹭蹭一小時後才去洗澡。換好衣服準備下樓找點吃的,門剛拉開,她頓住。

  地上一個塑膠袋,三個一次性飯碗整齊堆疊。

  她蹲下一摸,還是熱的。

  萬千情緒齊刷刷地涌到胸口,有點不知所措,有點委屈,甚至還有一絲清晰的後悔之意。

  簡皙拿出手機,微信的新消息——

  [別吃泡麵了。]

  這幾個字像是一把對準了鎖孔的鑰匙,利利索索地打開了堵住的心門。

  簡皙的手在聊天框裡打了又刪,刪了又打,覺得怎麼說都不太合適。

  正猶豫,手機「嗡嗡」震動,嚇得她差點脫手。

  賀燃來電。

  簡皙抿了抿唇,決定要擺正姿態,聲音要冷漠,她深吸氣,接通:「餵。」

  那邊沒吭聲,只有細細的電流和彼此的呼吸在耳朵里打轉,而上一秒的高冷志向瞬間崩盤,沒來由的,簡皙就這麼紅了眼眶。

  起先還能忍,可忍了幾秒就哽咽出了聲兒。

  賀燃沉聲,「聽話,別哭。」

  而眼淚欺軟怕硬,更是有了放縱的理由。簡皙再也不壓著自己,哭得像個受盡委屈的小孩兒。

  「簡皙。」

  「誰讓你下午凶我的?!我上了一通宵班沒睡覺,一晚上我接生了三個嬰兒,一下班就趕過去看能不能幫你,你的態度和陸平南又有什麼區別!」

  簡皙一股腦地控訴,哭得都打嗝了。

  賀燃知道,一個女人在男人那栽過為期十年的跟頭,哪怕如今風輕雲淡,也難以掩蓋灰頭土臉的脆弱。

  自己兇巴巴的樣子,讓她害怕。

  賀燃咽了咽喉嚨,一口開嗓音也是啞澀,「簡皙,」他一字一字地說:「我不會是第二個陸平南。」

  簡皙哭得胃難受,聽到這話更是要死,於是飛快地掛斷電話,提著外賣一抽抽地進了屋。

  十分鐘後,簡皙的情緒總算穩住,她洗了把臉,坐到餐桌前打開外賣。水晶蝦餃還有一碗粥,餘溫尚在。


  手機響了一下,賀燃發來一隻點頭哈腰的豬在道歉的表情,以及一句話:

  [我換了一輛新摩托,明天來接你下班。]

  簡皙反覆看了兩遍,總算破涕為笑了。

  ———

  第二天轉班回門診,簡皙一整天都樂意盈盈。

  實習小護士揪著空當好奇問:「簡醫生,我發現你今天心情特別好喲。」

  「是麼?」簡皙邊笑邊寫病歷,「被你發現了。」她放下筆,對小護士勾了勾手,「想知道為什麼嗎?過來。」

  小護士還挺當真,小腦瓜湊得近近的。

  簡皙在她耳邊壓低聲音說:「我昨天中彩票啦。」

  「大獎啊?!」小護士驚乍。

  「噓!」簡皙食指豎在唇邊,神神秘秘,「小點兒聲啊,可多錢了。」

  「有多少?」小護士猜:「五百萬?」

  簡皙搖手。

  「五十萬?」

  還是不對。小護士遲疑了下:「五萬?」

  簡皙咧嘴笑,明燦燦的像朵向日葵,「六等獎呢。」

  六等獎多少錢?

  「五塊喲。」

  「……」

  這一天心情跟安了螺旋槳似的,哪怕下班的時候又來了幾個看診的,簡皙也沒覺得多難熬。因為臨下班前半小時,賀燃就發來了微信,他到了,就在樓下,多晚都會等。

  原來被人等待的感覺,是這麼安然。

  六點半送走最後一個產婦,簡皙換衣服下班。

  門診其它的醫生差不多都走了,只有保潔阿姨在走廊上進進出出。

  簡皙換上淺藍色的呢子衣,把頭髮從衣領里撥出來,發香縈繞,心情極好,剛準備轉身拿包,卻被人從背後一把摟住。

  簡皙驚慌失叫,「啊!」

  「皙皙,是我。」是陸平南!

  他把人抱得特緊,「喜歡這個驚喜嗎,我在國賓訂了位置,走吧一起吃晚飯。」

  簡皙忙不迭地把人推開,可手還剛只抵住陸平南的肩,就看到門口站著的人。

  那雙黑漆漆的眼睛盯著他們挨緊的身體,短暫的失魂後,取而代之的是心灰意冷。

  簡皙下意識地要解釋,話還沒出口,就聽賀燃慢悠悠地一笑——

  「你倆繼續。」

  他一轉身,簡皙回了魂,脫口而出,「賀燃!」

  「嘭」的一聲重響,賀燃一拳打在門板上,語氣如降霜,「簡醫生,這段時間打擾了,以後我不會再騷擾你。」

  說完,他走得頭也不回。

  一室涼肅。

  簡皙怔怔地盯著那扇門,她剛才忘記告訴他:

  知道你要來接我,我特意沒開車,十二月的大冷天我也不怕,想坐著你的新摩托去兜兜風。

  順便告訴你,賀燃,我們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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