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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萬物都生於混沌之初,所謂天地自古有靈氣,內聚於山川,外顯於風雲。凡是八荒之內有名的巍峨高山,基本上都有神仙洞府。」

  田安安將頭頂的樹葉帽往上頭推了推,拿著一根小樹枝賣力地在地上比劃比劃,口裡滔滔不絕,「像北方的崑崙山,南方的招搖山,還有什麼青丘啊,琅琊山境啊,都住著不少四海八荒之內的知名仙君神君。」說著,她小眉毛一皺,樹枝伸出去戳了戳正在打瞌睡的一隻小狼妖,「神仙都很兇殘,道行越高的越恐怖,那些地方,一定一定不能去瞎晃悠,聽見了麼?」

  一旁的小雞精聽得聚精會神,關鍵處還不忘提點問題來配合,比如說,此時他眨巴著大眼睛道:「安安,巍峨高山有神仙洞府,那咱們這座應朝山呢?也住著神仙麼?」

  安安回他一記白眼,蹲在地上將樹杈子一扔,「少年,你真是太天真了。咱們這山頭常年鳥不拉屎雞不下蛋,見天兒也見不著一朵祥雲一溜紫氣,哪兒來的神仙。」

  小雞精聽了好失望的樣子,小手在地上畫圈圈,「我都幾十歲人的人,長這麼大連個神仙都沒見過,難過。」

  「所以啊,我說你們涉世未深。」安安伸手拔了根小雞精漂亮的尾巴毛,放在紅艷艷的小嘴邊吹了一口,「我告訴你,看見神仙啊,你躲得越遠越好。現在九重天上的仙君神君都喜歡養寵物,大到老虎豹子黑熊,小到猴子花貓黑狗,見什麼抓什麼,抓什麼養什麼。」

  還沒有成年的小妖精們悚然大驚,一個個咬著小手顫聲道:「當真?這麼殘忍?」

  「對啊。」安安很嚴肅地點頭,「千萬不要對任何神仙抱有痴心妄想。」邊說著,她伸出只白嫩嫩的小手在小豬妖滑溜溜的小臉上摸了一把,嘖嘖感嘆,「瞧這細皮嫩肉的,品相多好,簡直是仙寵界的種子選手。」

  小豬妖縮在大樹底下瑟瑟發抖,一副快被嚇哭的樣子,大眼睛紅紅地瞪著她:「安安,不嚇唬我,我們還是好兄弟。」

  田安安投去鄙夷的小眼神,「出息,好歹也是七十歲的精了,這麼這麼容易哭鼻子呢?你這樣是沒有女孩子會喜歡的,當然也沒有男孩子。」

  小狼妖在樹幹上認真地磨了磨爪子,想起了什麼,轉過頭有些詫異地看向田安安,「安安,你不是才比我們大一百歲麼,這些東西你是從哪兒聽來的啊?」

  她吊起嘴角露出個高深莫測的笑容,「放眼整個應朝山,誰的消息有我靈通啊?這就叫智慧,坐於一方天地便可知天下事嘛,嘿嘿嘿……」

  方此時,遠處洞府的大石頭門開了,一個身姿妖嬈的俊美青年擺著水蛇腰慢吞吞地扭了出來,小手帕子一揮,視線四處打望一遭,最後停留在老樹下頭的那抹嬌小的身影上,「哎哎哎!小貓!都這個點兒了,大王說你該去巡山了!」

  安安聽了嘴角一抽,重新撿起地上的樹枝「咔擦」掰斷,往地上一摔,怒了:「大黑蛇!別以為我們當貓的記性不好,我一個時辰前才巡過山呢!」

  黑蛇掏出個銅鏡搔首弄姿,漫不經心地哼了一聲,「趕緊去吧,大王說最近天有異象,咱們這山頭幾千年都風平浪靜,難得出點兒事,你去探查探查,看是哪個神君要渡仙劫了,還是神族和魔族要開打了。」

  然後丹鳳眼一挑,隔空朝小貓妖拋了個媚眼,「乖,蛇哥疼你。」

  田安安一陣惡寒,回了一陣乾笑。

  身後一眾小幼妖很安慰地拍拍她的肩,「乖啦乖啦,你巡山,你光榮,應朝山的未來和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

  她小肩膀一垮,原本神采奕奕的小臉更加消沉了幾分。

  踮起腳尖,拿兩隻爪子在半空中撓了半天,終於把掛在樹上的鑼鼓和鑼槌取了下來,回頭朝小夥伴們招招手,「我去巡山了哦!最近不大太平,別亂跑知道麼?」

  小幼妖們忙不迭地點頭,在清幽幽的草地上蹲坐成一排,搖搖爪子撲撲翅膀,「記住啦!」

  應朝山雖然沒什麼神仙也沒什麼人煙,但也算得上是山清水秀。這座山頭與世隔絕,距離最近的人族村落也有將近百里,是以山中精怪們常年自娛自樂,自給自足,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以白虎大王為代表的自己種地自己吃的一條龍生產模式。

  此時,安安頂著火辣辣的日頭一邊敲鑼一邊抹汗,頭一回生出一種離家出走的衝動——這個世道,虐狗不仗義,難道虐貓就仗義麼?真是過分。

  不過這種悲傷的小情緒並沒有持續上多久,她很快甩了甩小腦袋,小拳頭一握,決定苦中作樂。於是,田安安開始敲鑼,開始打鼓,開始樂悠悠地唱歌。


  「太陽對我眨眼睛,鳥兒唱歌給我聽,我是一個努力幹活還不粘人的小妖精。別問我從哪裡來,也別問我到哪裡去,我要摘下最美的花兒獻給我的小公舉……」

  一面哼著一面蹦躂著前行,驀地,安安大眼眸子眸光微閃,舉目而望,卻見極遠處的雲層千朵均隱紫氣浮動,氣澤沉厚至極,相去數里,周遭的群草百花卻都盛放得極致。

  歌聲戛然而止。

  她蹙眉,心頭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垂眸四下打望一番後,她彎腰附身,拂開了地上的一株黑色鳶尾,幾滴血跡赫然入目。

  安安眨了眨眼,抬眸,視線順著血跡一路往前。只見蔓延的盡頭,是應朝山同紫檀山境交界地帶的一方靈澤。

  很顯然,有什麼東西受了傷,受了不輕的傷。

  她抬起小手摸了摸下巴,心中糾結了片刻,然後,咬咬牙邁開小細腿,拎著鑼鼓十分謹慎地朝前方走了過去。

  風不知何時停了,偌大的一方天地,竟連一絲鳥獸蟲鳴也不可聞。愈是往前逼近,強大到極致的威壓便愈濃烈,安安警惕地抬起脖子看了眼頭頂層層堆疊的祥雲紫氣,約莫是有點兒頭緒了。

  看來,這受傷的東西是個神仙,並且,是仙階極高的神仙。

  腳下步子驟然頓住,一時間,她內心陷入了萬分激烈的天人交戰當中——過去瞄一眼,還是立刻退避三舍,這的的確確是一個問題。畢竟神族和妖族數萬年來雖然沒什麼仇,但也絕對談不上友好,再加上最近神界流行的捕妖為寵之事,安安覺得,神仙實在是太特麼變態了。

  思來想去了好半天,最終,貓咪天性中的好奇心戰勝了理智。她乾巴巴地咽了口唾沫,再度抬腿,才發現自己的手腳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毛茸茸的四隻小爪子。她囧——看來那隻神仙的氣澤實在太強,竟然把她逼出了原形otz……

  咳咳,不過原形就原形吧,就是貓掌墊子軟軟的,踩在小石子上有些硌人……

  小白貓叼著鑼鼓一溜煙地小跑,片刻之後,她在靈澤邊兒上駐足,揚起小脖子一望,只見碧湖千里一望無際,紫氣在上方匯集到了極致,而源頭,是一個靠坐在千年老樹邊兒上的人。

  墨色華服,烏髮流瀉,一隻長腿微曲,姿態隨意地靠坐著。

  隔得遠看不清容貌,安安踮起小貓爪子試探著走近,一雙烏黑的大眼眸子亮晶晶的,閃動著好奇的光彩。

  近了,看清那人的臉,竟足以跳脫任何塵世里對美這個字的形容。面如冠玉,眉目間的疏離清冷幾乎能使人生出不可仰觀的錯覺。他微合著眸子,俊美無鑄的面龐臉色不佳,安安走了會兒神之後反應過來——這就是那隻受了傷的神仙。

  她年歲不大,但由於常年在應朝山里擔著巡山之職,常有機會同各式各樣的神仙妖魔打交道。然而這個人,卻是她見過的所有神仙里,仙氣最重的一個。

  不言不語也使人不敢逼視,高潔得仿佛不染纖塵,像是活在萬千古籍中的尊神,大抵只能教人看段文字任其想像,真降臨凡世,未免太不真實。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到底是誰啊……

  安安尖尖的兩隻小耳朵豎了起來,圍著這個貌似品階相當高的黑衣男人……呃,男神,小心翼翼地繞了幾個圈兒,晶亮的眸子看向這人胸口大片暗色的痕跡,微微擰眉,看來這就是血跡的由來了。

  她將嘴裡的小鑼鼓扔在了地上,翹起小尾巴轉了個圈圈,糾結著要不要伸出友好的援助之手。

  琢磨來琢磨去,她最終還是慫了——這位仁兄一看就很厲害的樣子,說不定只是靠邊兒打個盹兒,自己還是不要多事了。

  忖度著,她重新將鑼鼓叼了起來,踮起小貓爪子準備撤退。

  然而就在這時,那人眼帘微抬,烏黑的眼眸如若綴滿繁星,璀璨生輝,卻又顯得極其清冷,目光冷漠地投落過來,居高臨下地俯視她——叼著鑼,耳朵的毛上還沾著很多枯草枯葉的,小白貓。

  小白貓傻了,嘴裡的鑼鼓哐當一聲落了地,目瞪貓呆地仰起脖子看他。

  須臾之後,神君冷凝如玉的嗓音平靜響起,淡淡道,「見死不救?幹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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