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2章 當戰則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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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52章 當戰則戰

  戰場上,魏軍約莫有將近三千卒眾,但卻比較分散,並沒有形成一個攻擊力較強的陣隊,只是圍繞著齊軍軍民們進行各種穿插阻截與威嚇進攻。

  齊軍則有將近六千眾,大部分都是手無寸鐵的普通民眾,在魏軍騎士的困阻之下形成一個橢圓陣型,齊軍軍士們分布在這陣型外放,勉強能夠對那些魏軍騎士進行一定的攔截抵抗。

  由於這些軍士們都是私自離營,並沒有攜帶太多精良的軍械,再加上還要兼顧陣型中那些好不容易接應出來的那些家眷們,整體上都處於一個下風。

  雙方之間的戰鬥進行的也並不算太激烈,甚至由於眾多民眾拖累行軍,那些參與圍攻的魏軍軍士都還有暇放慢速度、脫離戰鬥,在一邊休息恢復戰馬體力。

  高長恭看到這一幕之後,心裡便隱隱有所瞭然,魏軍這是在刻意拖慢戰鬥的節奏,為的想必就是要用這些軍民吸引更多的齊軍將士過河加入戰鬥去。雖然並不清楚魏軍還藏有怎樣的殺招,但他猜測對岸魏軍絕不只有擺在明面上的這些兵力。

  因為從土門大營一路前進至此,齊軍的戰馬體力消耗也是不少,當見到戰鬥強度並不算太大的時候,高長恭便也沒有下令立即過河參戰救援,而是著令將士們快速調整恢復一下體力。他這一路人馬的到來,也給對岸那些軍民們不小的安慰,不再像之前那樣惶恐無助。

  不過因為這一支齊軍的到來,對岸的魏軍也開始加強攻勢,不再像之前那樣只是攔截為主,幾支隊伍快速形成,然後沖入齊軍軍民之間衝鋒廝殺起來。

  隨著魏軍騎兵的衝擊,尚算完整的陣隊頓時又變得混亂起來,許多民眾倒在了魏軍的屠刀之下,而在奔逃途中又發生了極為嚴重的踩踏情況,大量的軍民跌倒在了曠野中,仿佛一片片被割倒的禾穀,看得人倍感揪心。

  「大王,魏軍實在太過兇殘,出戰吧!」

  幾名將領實在不忍見己方軍民就這樣毫無反擊之力的被魏軍大肆屠戮,紛紛來到高長恭面前請戰。

  高長恭這會兒心內也是憤怒至極,當即便也順應將士們渴戰心情,下令部伍過河列隊,而他自己更是手持馬槊來到了隊伍的最前方,當麾下大部分將士都已經抵達北岸之後,當即便將手中馬槊振臂一揮,口中大吼道:「殺賊!」

  數千名齊軍精卒策馬沖向戰場,當真聲勢駭人。這些將士們之前被約束在土門大營中,被魏軍各種挑釁手段已經搞得滿腹怒氣,如今又親眼見到魏軍如此殘殺己方軍民,更是被激怒到了極點,現在終於等到機會入陣殺敵,一個個周身都籠罩著如有實質一般的殺氣,有的人還在奔行途中便忍不住發出憤慨至極的咆哮:「羌賊納命來!」

  眼見這些齊軍將士們沖向戰場,戰場上的魏軍騎士們卻沒有上前迎戰,而是在各自兵長的喝令下快速集結起來,然後便勒轉馬首從側面脫離戰場。

  「懦夫!鼠輩!只敢欺壓弱小,為何不敢停下交戰?」

  眾齊軍將士們見到這一幕後,當即便嘲諷咒罵起來,心中積鬱得到了極大的發泄,同樣也有人不甘心讓魏軍在自己眼皮底下撤離,繞過己方軍民隊伍繼續向撤退的魏軍追殺過去。

  高長恭心中還謹記著段韶的叮囑,不敢在北岸太過恣意活動,雖然魏軍撤離讓他心中也很是不甘,但還是大聲喝令道:「先將軍民接引渡河,窮寇勿追!」

  在他的約束下,齊軍並沒有繼續追擊已經跑遠了的那些魏軍騎兵們,而是抓緊時間將之前一直被糾纏在此、不能前進的軍民速速往滹沱河那裡護送過去。

  高長恭親率一隊精騎在側方護持,同時視線不斷的望向周遭區域,並且分遣斥候巡察左近,擔心遭到魏軍的伏擊。

  那些被解救出來的軍民們也都心知情況危急,全都加快速度往南面行去,不敢逗留於此浪費時間。

  過了一會兒,有被派往北面的斥候匆匆策馬返回,來到高長恭面前,神情有些凝重的說道:「啟稟大王,東北方有大量敵蹤,約莫萬眾……」

  高長恭聽到這話後眸光頓時一凝,心道果然如此,於是便又下令讓民眾們加快前進速度,軍士們則集結在之前的戰場附近,避免被魏軍伏兵殺出衝散。

  十幾里的距離並不算遠,但是那些民眾們大多都是徒步,尤其各自還攜帶了數量不少的家當,前進的速度自然快不了。儘管旁邊有軍士們不斷呼喝催促,但也鮮少有人捨得拋下財貨家當以加快速度,倒是不乏人面露討好的對著軍士們笑語拱衛:「魏軍都是無膽鼠輩,見我六州兒郎這般英雄,想是不敢再來招惹!」


  但實施情況顯然不是像這些人所說的那般,之前被齊軍驅走的魏軍將士們並沒有走遠,撤離此間在十多里外便停了下來,仍然心懷叵測的向南望來,如同狡黠兇狠的狼群一般似乎隨時準備反殺回來擇人而噬。

  與此同時,之前被齊軍斥候查探到的那一路師旅也出現在了此間齊軍將士們的視野中,黑壓壓的一片人群,看起來的確是有上萬眾之多。

  可是隨著彼此距離拉近,他們才發現這些人群並非全都是魏軍騎兵,當中人數最多的似乎還是普通的民眾,而在這河北定州境內出現數量如此龐大的普通民眾,稍微一想也就能猜出他們都是什麼人。

  不錯,這些民眾都是定州當地的鎮人家屬,因為他們比較習慣在城鎮中集中居住,所以魏軍只要攻破一座城鎮,就能在城鎮中驅逐出大量的鎮兵家眷。要換了分布鄉邑之間居住的漢人百姓,一時間還聚集不起來這麼多。

  當看到那些被魏軍將士揮舞著屠刀驅逐而來的鎮兵家眷的時候,高長恭與一眾將士們臉色都變得異常難看。他們這裡剛剛解救出的民眾們都還沒有渡過滹沱河,魏軍卻又不知從哪處驅趕來了這麼多,究竟救還是不救?

  「讓這些男女拋下物貨,全速前進,不得再滯留途中!快、快,否則魏軍殺來,俱死此處!」

  高長恭看看北面魏軍和被驅趕南來的民眾們越來越近,耐心也已經消耗殆盡,知道若再拖延下去,情況只會變得更糟糕,於是便著令軍士們動作粗暴的驅趕那些仍然不肯捨棄財貨的民眾們加快前進。

  「救我、救命啊……」

  這會兒,被從北面驅趕來的民眾們哀號求救聲也逐漸傳來,一眾齊軍將士們全都面露義憤填膺之色,甚至不待高長恭下令,便已經有將士策馬向北面疾奔而去。

  發生這樣的情況,高長恭也知道難以約束住這些憤慨至極的將士們,只能趁著這一股炙熱的戰意來針對魏軍進行打擊,於是他便也率領軍士們策馬衝上前去,並在途中安排戰術:「勿為民眾所阻,直擊敵軍陣隊,切勿與之纏鬥,速接速戰,慎勿停留!」

  魏軍在這滹沱河北究竟分配了多少兵力、又進行了怎樣的布置,全都籠罩在戰爭迷霧當中,高長恭也沒有心思去一窺究竟,打亂敵人的所有布置,他只是想用最快的時間擊潰已經出現在眼前的這些魏軍將士,然後快速的將此間軍民帶回土門大營,因為他心裡很清楚,於此滯留越久,危險就會成倍的增加!

  這一次魏軍也不再避戰,只是陣隊集結在了他們所驅趕的這些河北民眾們的後方,齊軍入前交戰,難免要從這些民眾陣隊中衝撞過來,對其士氣總會有一定程度的消磨折損。

  魏軍向來軍籍頗嚴,以平民結陣設阻的戰術很少去使用,不過這些被從城鎮當中驅逐出來的鎮人家眷們也並不算是普通的平民,他們家中的壯丁或許就在如今齊軍那騎兵陣隊當中,本身也都屬於北齊武裝集團的一份子,與普通的民眾還是有所不同。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這些民眾才能夠將齊軍吸引至此救援。如果當真是河北普通的漢人民眾,哪怕被魏軍殺光了,這些齊軍將士們也只會保持慎重觀望的態度,絕不會以身犯險的前來救援。

  高長恭親率師旅從這人群側方切入進來,當見到對面那些魏軍將士們又繞著人群往後方移動,他心中先是暗罵一聲,旋即便也不再理會馬前奔涌的那些普通民眾,循著最短的直線距離向著敵軍衝殺過去,口中只是大聲呼喊道:「生民速速撲倒,休得阻攔師旅殺敵!」

  那些來得及躲避臥倒的民眾倒還算是比較幸運的,一些比較倒霉的因為正身處隊伍衝鋒的正當面,便免不了被戰馬踩踏在地或是直接撞飛,結果倒是沒有什麼區別,無非筋斷骨折、吐血而亡。

  戰爭本來就是殘忍的,所謂的憐憫也僅僅只是強勢一方在勝機鎖定之後願意多費些許周折,而在此之前,雙方參戰將士唯一的目標就是獲得勝利,任何阻攔他們達成這一目標的障礙,統統都要掃除!

  包括眼前這些手無寸鐵的民眾,哪怕他們當中就有著此時正在衝鋒的齊軍將士們的父母妻兒,但在殺滅敵人之前,也都容不得停下來悉心關照。

  除開幾千名雜亂的北齊百姓之外,在這人群後方還有三千多名魏軍將士,此時也都組成了一個個便於離合作戰的騎兵小隊,在這人群後方等待齊軍將士的到來。

  「狗賊死罷!」

  有率先衝出人群、殺至近前的齊軍軍士揮舞著馬槊便躍馬直刺向不遠處的魏軍騎士,胸膛中噴涌而出的怒火仿佛全都集中在那寒芒閃爍的槊鋒上,使得這槊鋒似乎蘊有千鈞之力、力能開山破石!

  然而其槊鋒距離敵騎還有丈余,對面卻有一勁矢破空而來,直刺入這名勇士面門之上,旋即這仿佛殺神降世、正自咆哮殺敵的齊軍軍士便從馬背上一頭栽落下來,氣絕身亡。

  洶湧澎湃的怒火與戰意固然能夠讓人在戰場搏殺當中擁有超水平的發揮,但也並不是唯有齊軍將士此際才有奮勇殺敵的鬥志,須知上一次血灑這一片土地上的,還是那些數千名被引誘到定州城下遭受伏擊的魏軍將士們。

  此時的戰場上,便有那些戰死將士們的親友,他們心中也是深銜仇恨、早就在厲兵秣馬的準備殺敵報仇。眼下終於將齊軍將士從土門大營中引誘出來,此時自然也將仇恨與怒火灌入到手中的刀槍中,直向敵軍劈刺而去。

  「壓過去,不要讓東賊衝出陣隊!」

  這一次魏軍將士並沒有遇敵則遁,而是直接衝上前以硬碰硬,並且還頗為歹毒的將齊軍陣隊阻截在這些驚慌的人群當中,通過那些驚逃奔走的民眾們限制齊軍陣隊的離合變化與進退發揮。

  此間民眾雖只數千,但是在一番衝擊驚嚇之下全都逃散開來,使得方圓數里之內都充斥著奔走嚎叫的人影,哪怕是人群散開後已經不足以影響騎兵進退活動,可是那嚎叫遍野的雜亂聲音也給此間交戰的齊軍將士們極大的心神擾亂,影響到了交戰中的發揮,開始在魏軍的攻擊下收縮敗退。

  「賊羌休走!」

  雖然戰場上形勢整體處於劣勢,但高長恭卻仍氣勢雄壯,他人馬合一,手中的馬槊飛舞的更是如同游龍一般,凡其所至,敵軍或避或死,鮮有能與抗衡交戰者,而其身邊親兵也都隨行於後,成為戰場上沖勢最為兇猛、表現最佳的一支隊伍。

  不過因為這一隊人馬的出色表現,也吸引了戰場上魏軍將士們的注意,由於眼下魏軍掌握了整體上的主動權,人馬的調度也更加靈活,於是便有數支隊伍在穿插擊敵的過程中漸漸向這一支隊伍靠攏,仿佛繩索一般在其周圍逐漸收緊。

  高長恭自然也察覺到自己這一隊人馬遭到了敵軍的鎖定,衝殺起來不像之前那樣輕鬆,當即便著令親兵向天拋射鳴鏑,呼喚戰場上的齊軍隊伍向他所在聚集。

  倒不是他畏懼敵勢,而是騎兵作戰本就節奏迅猛,一旦敵軍隊伍為了鎖定自己這一隊人馬而收縮包抄起來,便會喪失一定的離合機動能力,只要他這裡能夠承受住敵軍的絞殺,自然就能給外圍軍士們爭取圍困魏軍陣隊的機會,內外配合之下便能夠完成一場漂亮的反殺。

  此時戰場上的魏軍戰將也多是年輕少壯一代,諸如李雅、韓擒虎之流已經算是老資歷了,其他賀若弼、楊整之類三衛子弟作戰中勇則勇矣,但經驗還是有所欠缺,此時向高長恭所在靠攏而來,主要還是打的擒殺敵將的主意,沒怎麼留意到戰場上局部形勢的快速變化。

  「陣勢太過緊密,散開、撐開敵陣,只留兩隊前後包抄!」

  李雅倒是注意到此間軍士過於密集,都影響到了彼此間的衝殺移動,忙不迭大聲喝令,並且自己率部往側方遊走,撐開一個犄角出來。

  「賊將休得猖狂!」

  賀若弼眼見這敵將勇猛有加,武裝又頗為精良氣派,心知不是一般戰將,對於一心想要創建大功、一鳴驚人的少年而言,自然是有著莫大的影響力,所以一直策馬追趕在高長恭的後方,試圖迎戰對方。

  只不過戰場上戰馬跳縱速度迅猛,偶或交戰一合,倏忽已在數丈之外,如果不是雙方彼此都要咬緊對方,想要一直纏鬥下去的難度也是極大。

  最起碼在高長恭的心目中,這名魏軍神情亢奮的小將還不值得他打斷自身的作戰節奏去將其置於死地,一番接觸交戰沒能直接幹掉對方之後,他便也懶得再繼續糾纏,轉而率隊往其他方向突擊,以保持隊伍高速的衝擊移動狀態。

  此間一番交戰下來,高長恭有意將隊伍帶出人群之外,而魏軍方面則是配合著繼續將齊軍向北牽引,拉開他們與滹沱河的距離。

  這裡雙方參戰各自有三千餘眾,戰鬥持續了小半個時辰之後,節奏便不像最初的時候那樣猛烈,人馬體力都在快速的下滑,但是由於彼此糾纏之勢太深,一時間也難能脫戰。一直等到齊軍後備師旅也加入到戰場上來,魏軍將士們才抽身退開,在數里外的一處土坡停駐下來。

  此時在這戰場北面十幾里外,之前沒有參戰的魏軍將士又集結起來,將一群北齊民眾驅趕在了郊野之中。看到這一幕之後,高長恭心緒不免又陡然下沉,而其身邊將士們對於魏軍這一行為雖然也都憤慨不已,但在剛剛經歷過一番激戰的消耗之後,這會兒倒也沒有氣盛的不可控制。

  很顯然,魏軍就是要用這些定州民眾們來釣住和吸引更多的齊軍北上交戰。高長恭原本還想著快速接應之前那一批軍民返回,但是看到魏軍這樣的操作之後,他心裡也清楚難以再輕鬆撤離了,且不說對面的魏軍不會輕易放他們返回、一定會極力阻攔,就算他們能夠突圍撤回土門大營,此邊情況在大營中傳揚開來,只會使得大營中的軍心越發不可控制。


  「終究還是不免一腳踏入了泥潭中……」

  想到段韶臨行前一再叮囑不要輕易出擊,而高長恭也做出了保證,但最終還是沒能忍住,他這一出來,再想返回怕是很難了。

  他這裡率領師旅在北岸郊野稍作休整,回首南望卻見又有一隊人馬向北而來,遠眺那陣隊規模怕是也得有著近萬之眾。

  看到有援軍北上策應,周圍一眾齊軍將士們不免心神大定、臉上也都露出了踏實的笑容,然而高長恭卻沒有太過樂觀。眼下大營中擁有決定出擊與否的將領不只他一人,但無論南面率隊者是誰,無疑都違反了平原王行前囑令,將更多的兵力分散於外。

  儘管眼下出現在視野中的魏軍滿打滿算不過五六千人,但除此之外還有沒有其他的人員布置,他也一無所知。而且他們眼下所處的方位已經處於定州城與土門大營的中間,換言之定州方面的魏軍南來與土門師旅抵達這裡,所需要的時間也都差不多。

  南面援軍的到來,其實並不能帶來什麼優勢和安全感,反而會進一步增大他們在這區域內遭遇魏軍主力的可能。高長恭雖然不懼與魏軍激戰,但是剛才的交戰中也讓他感受到魏軍的確是一個難纏的對手,其中一些將領在戰場上的勇武表現和對戰機的微妙把握並不遜色於他。

  再加上魏軍隨時都有可能驅趕民眾靠近戰場,擾亂齊軍將士們的軍心與陣隊,所以高長恭心內也認可了段韶之前的主張,認為不宜離開土門大營這一優勢地形、倉促的與敵軍展開會戰。

  只是現在看起來,這覺悟似乎是有些晚了。

  這會兒,魏軍不再有意的去驅逐那些鎮兵家眷們,而是各路人馬開始在曠野中收縮集結起來,形成一支規模龐大的戰隊。至於那些倉皇的民眾們,這會兒也並不需要驅逐,下意識的便向著齊軍所在奔逃而來,希望能夠獲得解救與庇護。

  高長恭也下令左近士馬集結,在平野上聚集起了六千餘眾,他派出一支小隊將那些民眾隊伍引領到側方去再向南而行,自己則率領著這支軍隊在側方土坡上進行鎮後,防備魏軍再突然發起衝擊。

  雙方就這麼遙向對峙著,沒有再繼續展開激戰,畢竟之前那一場交戰彼此也都消耗頗為嚴重。

  眼見對面魏軍並沒有再次衝殺下來,高長恭心內也緩緩鬆了一口氣,傳信給後路到來的那一支人馬,讓其不要急於加入戰場上來,先在滹沱河北岸占據一處城堡,用以人馬休整並且安置這些民眾們。

  前前後後近萬民眾,想要在夜幕降臨前悉數撤回土門大營是不可能的,而且就這麼將這些民眾引回土門大營,也是容易出亂子的,畢竟這可是近萬民眾。

  因為有了這些民眾的存在,高長恭也難以貿然率部撤回,只能繼續在滹沱河北與敵軍保持著對峙的狀態。之前沒有看到,不救也無妨,可如今這些民眾就在眼前,如果放任不理、被魏軍殘忍屠戮的話,那絕對是讓人不能接受的!

  可以說,隨著之前第一支隊伍離開土門大營,之後的節奏便進入到了魏軍的掌控之中,難以再輕易的擺脫。而高長恭也總算理解到段韶為何每每心生憂苦,瞻前顧後。眼下的他,只覺得一張無形的大王正向他兜頭罩下,他能感應得到,但卻難以擺脫。

  傍晚時分,那一支士馬眾多的魏軍直接向南而來,他們並沒有向高長恭所部人馬發起進攻,而是一路徑直向東南而行,一直抵達了下游十多里外的真定城才停止了下來。

  真定城因為地當要道,早在之前魏軍北上的時候便被攻克並破壞掉,僅僅只剩下一些殘垣斷壁,如今被這一支魏軍當作了臨時駐紮的營地,與齊軍之前在北岸入據的一座城堡和滹沱河渡口之間構成了一個三角形。

  因為近萬民眾的存在,高長恭沒敢貿然向敵軍發起攔截進攻,就這麼看著對方入據真定城遺址,心情多多少少是有些沮喪,倒是有一名部將見到魏軍抵達這處殘城後面露喜色,走上前來獻計道:「大王,魏軍托大、據此殘城,防衛簡陋、難能堅守,若能舉眾攻之,或能全殲於此啊!」

  高長恭聽到這話後,也不免心生意動,但是又懷疑魏軍當真是驕狂托大到將自身置於險地之中而全無防備嗎?

  「派遣斥候向北細緻搜索查探,切勿遺漏,若有敵情察覺,即刻來報!」

  眼下抵達滹沱河北岸的齊軍已有一萬五千餘眾,段韶的禁令早已經被一再突破。眼下這一支魏軍堂而皇之的進入到滹沱河北岸的真定殘城,如果再從大營中調撥一支人馬過來,是非常有可能快速將這一支魏軍給圍殲的,當然前提是魏軍沒有其他的布置。

  哪怕明知道這可能是魏軍以身做餌,但這餌料也實在是太豐厚誘人了,足足七八千名魏軍精卒與數量更多的戰馬,如果能夠趁此機會加以消滅的話,那麼是足以扭轉當下整個河北形勢的!魏軍自然不是全騎兵配置,而這七八千名魏軍精卒想必就占據了河北魏軍騎兵總數的起碼半數以上。

  高長恭之前心中還是有些惴惴不安,可是現在卻又忍不住滿心火熱,派遣斥候進一步查探北面魏軍的動向如何固然是心存謹慎,但事實上他心裡已經決定了,哪怕魏軍後路援師已經南來,只要不是李伯山親率主力南下,他也要嘗試著調集土門大營的軍眾、搶在魏軍抵達這裡之前將真定殘城中的這一支魏軍師旅給消滅掉!

  這世上哪有什麼篤定必然、全無危險的戰爭,只要上了戰場,便會有戰敗身死的可能。

  但是能夠憑著一場戰鬥便扭轉大局、挽回整個頹勢的機會卻是不多,可能之前土門大營一直比較保守的態度真的麻痹了魏軍,他們不認為土門大營中的軍眾有膽量大舉外出,所以才會有如此托大的行為……

  無論如何,如果不試上一試,高長恭覺得他餘生都會心存遺憾。假使這當真是魏軍的陷阱,無非是將必然會有的一場決戰提前而已,而且當未來不得不戰時也未必會有眼下這樣優勢的局面與美好的期待,此時不搏,更待何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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