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反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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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鴇把紙張鋪開,玉蝶隨即在一旁磨起了墨條。

  待墨汁差不多夠了,張玄便抓起筆一揮而就。

  「人猿相輯別,只幾個石頭磨過,小兒時節。」

  玉蝶讀著張玄寫下的第一句詞,感覺有些摸不著頭腦。

  她沒學過進化論,自然不會知道人類是從猿進化而來的,也不會明白石器時代於人類而言意味著什麼。

  但張玄寫這首詞,也不會在乎玉蝶和老鴇怎麼想。

  她們要一首詩詞,他便給一首罷了,至於想寫什麼自然是由此刻張玄自己的心境來。

  至於別人看不看得懂,能不能明白張玄此刻的心境,那倒不是張玄在意的事了。

  「銅鐵爐中翻火焰,為問何時猜得?不過幾千寒熱。」

  讀到第二句,玉蝶仍是不解其意,但卻恍恍感受到了一股沛然大氣。

  「人世難逢開口笑,上疆場彼此彎弓月。流遍了,郊原血!」

  「一篇讀罷頭飛雪,但記得斑斑點點,幾行陳跡。」

  這上闋和下闋連接處又是一股蕭索和悲天憫人的氣息。

  雖然對詞意仍是有些含糊,但玉蝶卻從奮筆疾書的張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磅礴的氣息。

  仿佛對方此刻不是站在自己眼前,而是站在極高極遠之處,俯瞰著古往今來的芸芸眾生,眼中還透露出一絲悲憫。

  玉蝶心神不由得為之所奪,直到張玄扔下筆,走出了包廂才在老鴇的催促聲中驚醒過來。

  「你這小蹄子怎麼一點禮數也不會?駙馬爺給你寫了詩,你怎麼都不挽留一下?」

  玉蝶如夢初醒,連忙跑出包廂朝著張玄追了過去。

  「駙馬留步!」

  張玄聞言卻頭也不回,「詞我寫給你們了,就莫要再糾纏了,我還有要事!」

  說完竟不理會身後懇求的玉蝶,徑直出了萬花樓。

  玉蝶悵然若失地回到包廂,卻看到老鴇喜滋滋地將張玄的墨寶捧起。

  「明兒個老身便找人把這詩裱起來掛在正堂!你也趕緊找樂師把曲子譜好!」

  玉蝶沒有理會老鴇而是徑直走到了張玄留下的詞前,輕聲讀著最後幾句。

  「五帝三皇神聖事,騙了無涯過客。有多少風流人物?盜跖莊蹻流譽後,更有陳王奮起揮黃鉞!」

  「歌未竟,東方白!」

  一股顫慄突然從頭頂傳遍了全身,玉蝶沒想到最後這兩句竟然這麼的大膽!

  這分明是一首反詩啊!

  老鴇文化水平有限,不知道張玄提到的那幾個人物是什麼路數。

  但玉蝶可太清楚了!

  畢竟她所在的組織可是一直奉盜跖為祖師爺來著!

  傳聞盜跖是春秋時期橫行諸國的一名大盜,殺人搶劫無惡不作,被統治者們深以為惡!

  莊蹻則是楚國的一名將領,後來擁兵自立建立了滇國。

  至於後面的「陳王」,顯然指的是陳勝吳廣,這四個人如果說有什麼相同處的話,那便是被統治者深深忌憚且厭惡

  而張玄卻在這首詞裡對這四人進行美化,這不是反詩是什麼?

  看著老鴇沾沾自喜的樣子,玉蝶不知道該不該提醒對方。

  可要是說了,老鴇肯定會對駙馬張玄心懷憤恨,以為張玄是刻意針對她。

  畢竟張玄在別處留下的墨寶要麼是香艷之詞,要麼也是正經的好詩,怎麼偏偏到了萬花樓就弄一首反詩呢?

  雖然不明白張玄為什麼這麼做,但玉蝶想要完成自己的任務便必須讓張玄再次來到萬花樓。

  所以她選擇了不說話,能瞞多久是多久吧,只期望在老鴇發現前,張玄能再次來到萬花樓。

  見老鴇出去後,玉蝶隨即不動聲色地將擺在桌上的那杯酒水悄悄倒在了房中的盆栽里。

  這杯酒水要是被哪個貪杯的龜公小二喝去了,倒是件麻煩事。

  緊接著玉蝶將自己戴的一根美甲小心翼翼地取下,放進了一個香囊裡面。

  這根美甲上塗抹著組織秘密毒藥,只要在酒水裡攪拌一下,便能將一杯普通的酒水變成一杯毒酒。


  玉蝶將指甲收起,一來是怕自己誤中毒,二來也是因為這指甲不能暴露太久,暴露太久後就會失去毒性,不用的時候必須得放進特製的香囊里保存起來。

  做好了這一切,玉蝶坐到了桌子旁,開始回味之前張玄為她寫的那首詞。

  難不成他已經猜到了自己的身份,所以才沒喝那杯毒酒,才故意寫一首反詩來點醒自己嗎?

  可自己哪裡露了馬腳呢?連和玉蝶相處了數年之久的老鴇也沒發現眼前的玉蝶換了個人。

  與玉蝶從沒沒打過照面的張玄又是如何識破自己的呢?

  「玉蝶」想不通!

  如果讓「玉蝶」知道真相,恐怕要更加想不通了!

  張玄根本沒識破她的刺客身份,只是因為陰差陽錯,才沒喝那毒酒,至於「玉蝶」眼裡的反詩,在張玄這裡只是對自身心境的一次抒發罷了。

  就在張玄舉步往皇宮方向走去的時候,拓跋義終於從蒼莽大山之中走了出來。

  此刻的拓跋義哪裡還有半分皇室貴胄,戰神將軍的儀態!

  束髮的金環早就不知道被那根樹枝鉤走了,此刻的拓跋義披頭散髮的樣子,倒是還原了幾分鮮卑人入主中原前的模樣。

  頜下的美髯因為缺乏打理,這會兒已經糾纏凝結到了一起,活脫脫一副乞丐模樣。

  鎧甲是拓跋義自己扔的,身上穿著的單衣也早已破損不堪,加上污泥的遮蓋,倒是淹沒了曾經的奢華材質。

  一雙皂色皮靴也早在翻山越嶺的途中破損,此刻拓跋義腳下踩的是一雙用乾草樹枝編造的草鞋。

  就是這手藝嘛趕張玄那個世界的昭烈皇帝差太多,這點從拓跋義腳上還未結痂的傷口便可知一二。

  不過在張家口,想拓跋義這個模樣的人也不少見,多數從草原逃難來的牧民,基本都是這幅狼狽樣。

  因此負責招工的人也是見怪不怪,「我這要幾個搬運貨物的人,一天五個銅錢,外加三個饅頭!」

  招工的人話音剛落,拓跋義便和周圍的人一起舉起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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