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你們是哪位偉大者的眷屬？（1.7合一）
教堂，藏骨室。
空氣中瀰漫的硫磺味與血腥氣揮之不去，生有反曲特角的魔鬼化身腳下流淌粘稠幽影，神聖的虔信者埋骨地陰風陣陣，好似地獄已經降臨人間。
拋開陰影之主曾經被教廷按在地上摩擦，導致儀軌不全、化身嚴重縮水的事實不談，這麽說倒也沒什麽毛病。
二十多年的蠶食下，整個小鎮都幾乎被他變成了自己的爪牙。
要不是那個莫名其妙闖入的「怪物」和多事教授，他根本沒可能被人發現蹤跡。
忍一時越想越虧，退一步越想越氣，
想到自己這麽多年心血付之一炬，陰影之主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下手段盡出，
誓要把這幫不要命的調查員留在這裡。
面對大發神威的魔鬼投影，艾琳娜三人組大氣也不敢喘。
區區賞金獵人，他們什麽時候見過這種場面。
而陰影之主本人雖仍維持著面上的幽雅、從容，心底卻禁不住「咯瞪」一聲他的權柄被人干擾了！
不，準確地說，是被更高層次的影響直接「覆蓋」。
地獄的那幫畜生追過來了？
陰影之主謹慎地後退半步，左顧右盼間沒找到意料中的身影，最後將目光落到羅傑斯和雙面人的身上。
被削弱的魔鬼也是魔鬼，不是一般非凡者能比的。
剛才怒火中燒，才導致他沒有仔細觀察，這時定晴一看，立馬注意到羅傑期身上的地獄影響。
不會錯的，他對這種氣息太熟悉了，妥妥的地獄老鄉，就是不知道來自哪位魔鬼的領地。
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能在教廷的眼皮子底下蟄伏二十多年，陰影之主一向懂得隱忍之道。
他不動聲色地後退半步，瓮聲瓮氣道：「這位朋友，你也是地獄來的？」」
也？
艾琳娜等人張嘴「阿巴阿巴」，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一時間站在原地進退維谷，看向羅傑斯的目光逐漸呆滯。
他們好像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哼。
羅傑斯眉頭一皺，對陰影之主的怒氣值顯著提高。
果然是地獄的魔鬼，竟然試圖腐化自己的內心。
堂堂「血天使」，怎麽能與這種可恥的魔鬼相提並論！
他不知道站在以撒身後的存在到底是誰，但從霍森前陣子隻言片語的「那位大人」上隱隱猜到什麽。
顯然，那位大人在剛才降下了恩典，讓他得以直面魔鬼。
念及此處，羅傑斯冷哼一聲，決定用生命為天使討伐魔鬼。
「我只是一個警探罷了。』」
由於警察廳配發的左輪實在難用，他隨身攜帶的還有一把自行購置的自動手槍，短暫交談間，羅傑斯「啪」地換上彈匣，與契約的雙面人心意相通。
上！
兩道身影配合默契，在同一時間消失在原地，一左一右貼牆行走，直奔陰影之主而去。
值得一提的是，羅傑斯的雙面人與霍森的瘦長鬼影一樣，是純粹的恐懼活化物，不具備真正的靈魂，也無法抵達意識海、覺醒術式，除「怪談」帶來的能力外，只能使用一些基於情緒的簡單無形之術。
在一位最擅長操縱人心的魔鬼面前，這點能力簡直是班門弄斧。
好在夢魔生物還有一個特性一一在恐懼消散之前，它們從不會真正死去。
面對氣勢洶洶的一人一「鬼」，陰影之主倍感頭大，生怕他們背後是哪個得罪不起的大魔鬼。
就算在地獄，也得講人情世故！
加上「守夜人」對他權柄的克制，陰影之主不敢妄動，後退一步試圖離開此地。
咚！
清脆碰撞聲傳來，往日揮如臂使的陰影完全不做理會，導致他結結實實地一頭撞在牆上。
「嘶——·
艾琳娜和兩個隊友面面相。
層次有限，他們完全沒察覺到「守夜人」的影響。
只覺得一秒鐘過去，殺氣騰騰的魔鬼投影突然態度大變，似乎萌生退意，恐怖的陰影觸手也停止了攻擊。
是因為這個叫做羅傑斯的警長？
在艾琳娜的帶頭下，三人同時一縮脖子，情不自禁地腦補出一處地獄諜中諜大戲，對羅傑斯的身份浮想聯翩。
不愧是倫敦郡，連警察廳的中層都是從地獄來的。
不過，貌似這位警長並不想暴露地獄的身份。
想想也是，教廷怎麽說也還能喘兩口氣，對方要是換個身份還好說，大家面子上都過得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罷了。
要是光明正大說出來，兩邊都不好做，高低得派人前來討伐。
艾琳娜是一個成熟的賞金獵人，當即拉著兩人後退，一幅他們什麽也沒看見的樣子。
道理她都懂，這種事情不是他們該知道的，離得越遠越好。
能不能混過去就看對方的心情了。
「欺人太甚！」」
另一邊，因為權柄受制，陰影之主在羅傑斯和雙面人的聯合攻勢下節節敗退，退無可退之下站在廊道盡頭，無奈大手一揮，火焰屏障暫且擋住不要命的兩個敵人。
他堂堂地獄魔鬼，什麽時候受過這種委屈！
要不是擔心羅傑斯背後的存在親自下場，區區一個死徒，他早就把對方拿下。
眼見羅傑斯不識抬舉，他冷眉倒豎，軀體在火焰中再度拔高。
蟄伏這麽多年，他早已將小鎮收入囊中，暗中在地下布置了儀軌，可以一定程度突破現世的屏障，構築出化身與本體的連線。
現在這種情況，已經顧不得心疼了，他咬牙催動儀式，眸中陰影沖天而起，
將藏骨室的天花板開啟一條通道，直接在小教堂的上空凝聚出一片恐怖黑雲。
一位位小鎮居民從睡夢中驚醒，迷茫呢喃陰影之主的名號，行屍走肉般推門走出房屋，匯集在夜晚的街道上。
廖人景象嚇得其他外鄉人冷汗滲，懷疑自己是不是遇到了傳說中的惡魔小鎮，紛紛緊閉門窗，躲在柜子里祈禱。
那些沒有信仰的人想了半天，別人都在祈禱，就他們無所事事，豈不是顯得自己很不虔誠，於是將能叫出名字的神祗都禮讚了一遍，坦言無論是哪個神祗，
只要讓他們活過今晚，就是自己唯一的信仰。
信不信不重要，至少他們的態度表現出來了。
喀！
雷霆閃爍間，彩繪玻璃應聲破裂，濃厚的地獄氣息捲動狂風，將上方的聖人畫像吹倒在地。
很不巧，在某魔鬼的刻意操縱下，畫像的頭顱部分被十字架扎出一個孔洞，
襄瀆一幕看得哈林神父倒吸一口涼氣，趕忙低頭假裝沒看見。
「這———」艾琳娜三人目瞪口呆，世界觀在今晚被一次次重新整理。
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獵魔委託，為什麽牽扯到這種事情？
她小臉煞白，身體僵硬地尋找羅傑斯的身影。
本以為他會和陰影之主一樣展露地獄真身，卻發覺對方包裹在緋色靈性內，
面孔聖潔如天使，背後隱隱勾勒出鮮血翅膀，與疹人的「召喚生物」一同跳出通道，站在教堂地面與振翅飛起的遙遙對峙。
以撒的賜福！
等等，你不是地獄那邊的嗎？
艾莉娜大腦宕機，有限的智慧在突變局面下有些不太夠用，擰巴了幾秒鐘才勉強縷清局面。
她見識有限，分不清誰是正派誰是反派，只能遵從最樸素的善惡觀來判斷。
地獄魔鬼什麽的，一聽就不可能是正面角色。
陰影之主的化身外形更是奇醜無比，她也不想以貌取人，但經典的特角和紅皮膚既視感實在太強，堪稱經典的藝術作品反派。
反觀羅傑斯警長這邊，刀刻般的面孔活脫脫一幅聖徒樣貌，光是在顏值方面就碾壓前者，緋色輝光非但沒有造成影響，反倒在冷冽的眼神中有一種莫名的神聖。
至於西裝革履、一幅職場精英打扮卻有兩張驚悚面孔的雙面人—-聖徒的同伴，豈能用現世的眼光去看待！
艾琳娜心下大定，剛才的絕望一掃而空。
而振翅飛上教堂尖頂的陰影之主看著羅傑斯背後的虛影翅膀，心中如同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什麽意思，你是教廷那邊的人？
虧他剛才唯唯諾諾，以為是哪位大魔鬼的魔下，要是教廷他可就不用在乎了。
「哼，在我面前還敢玩這種把戲。」
陰影之主想到首己剛才的表現，臉上有些掛不住。
正如前言，他在地獄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哪怕有儀式輔助，也不敢冒著地獄碎片被定位的風險直接觸及現世，只是小心翼翼地傳遞過來一部分力量。
不過，僅僅是這一部分，也讓陰影之主瞬間補足了三分之一的虧空。
來到現世之後，他從沒感覺這麽好過！
「我再給你們一次機會，要是現在向獻上忠誠，我可以考慮放你們一馬。」
陰影之主桀驁大笑，魔鬼本性盡顯無遺。
「註定走向毀滅的卑劣者就不要大言不慚了。」羅傑斯意氣風發，頭一次如此直觀地感受到「血天使」大人的偉力。
僅僅是一部分賜福，就讓他體內的力量翻了數倍！
兩人的交談還沒開始就不歡而散，陰影之主與羅傑斯互相越看越不順眼，一個覺得對方是狂妄的「凡人」，一個自認魔鬼是在褻瀆天使，停滯不久的戰鬥一觸即發。
羅傑斯直接拋下僅剩裝飾作用的自動手槍，「夢魔」能力無聲發動，一扇扇漆黑門戶在四方凝聚，亮起一雙雙非人瞳孔。
「不死者」暫時派不上用場，以他的能力，也沒辦法輕易使用「教條」，乾脆把大部分的靈性都灌入「夢」之中。
黑魔法契約下的雙面人微笑面孔猛然一擰，露出腦後的擰惡魔浮繪，銀頭手杖被他一口吞入腹中，雙手變作徹底的惡魔模樣。
另一邊，陰影之主沒了操縱陰影的能力，倒不如說是火焰之主。
他以為與本體建立聯繫後能取回權柄，沒想到這道影響的位階如此之高，暗暗提高警惕的同時，揮手招來充斥硫磺味的火焰龍捲。
「哼！」
漆黑火龍捲席捲而下，將小教堂盡數籠罩。
羅傑斯身周血氣翻湧，在手中化作鮮血大劍，警長制服也蒙上一層莫名威嚴，他高喊一聲「為了聖血天使」一躍而起，在即將被火龍捲吞噬時，募地與狂奔的雙面人交換位置，出現在陰影之主頭頂上方。
！
猝不及防的陰影之主被一劍劈在角之上，留下一條淡白色印痕。
傷害性不強，但侮辱性極高！
他頓時勃然大怒，揮手捲動熱浪，在即將觸及自由落體的羅傑斯時，眼前一晃，敵人又變成了剛才的那個「惡魔」
「惡魔」形態的雙面人踏在火焰中如履平地，勢大力沉的拳頭直奔陰影之主面龐而去。
見了鬼了！
後者根本懶得抬手招架，翅膀一扇就離開教堂尖頂，停在半空中驚疑不定。
先是陰影權柄被克制，又來了一個免疫火焰的夢魔，他再單純也不免聯想到自己是不是被人陰了。
否則，哪有這麽巧的事情。
但還是那句話，他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何德何能值得對方這麽折騰。
這種層次的存在，就算想搶占地盤，也犯不著來找他啊！
既然如此，那就只剩下一個可能了。
「你們是哪位偉大者的眷屬？』
一主一次兩項權柄都被克制，又基本排除專門針對的可能性，除了對方追奉的隱秘存在遠在自己之上，陰影之主想不到其他任何原因。
硬要打的話，他多費些力氣就能戰勝，頂多廢掉這具殘缺的化身。
但是沒道理啊，陰影之主跟對方完全不認識，也沒有利益糾葛，這樣做除了兩敗俱傷、讓人漁翁得利之外根本一無所得。
做為能在教廷威壓下一退就是幾十年的成熟魔鬼，陰影之主深知識時務者為俊傑，主動退讓道：
「你們不是————.」·
他正想說對方既然要來調查「怪物」，自己可以把相關資訊全部交出，甚至還能屈尊為其調查一番，完全不用大動干戈。
但陰影之主低估了一位狂信徒對自家天使的狂熱程度。
羅傑斯對陰影之主的話充耳不聞，將對方的一切話語都當成蠱惑之言。
「為了聖血天使！」
他扇動虛影翅膀拔地而起，抓住陰影之主化身的一絲負面情緒，盡數灌入雙面人體內。
兩人默契配合，再度與魔鬼化身糾纏在一起。
雖處於下風，但有某個「偉大魔鬼」在暗處的幫襯，陰影之主這具殘缺化身一時間也沒辦法解決兩人。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下方，三名警探在陰影之主顯露真身後就昏厥過去，哈林神父拖著昏迷不醒的兒子狼狽逃離。
艾琳娜三人也沒好到哪裡去，她一邊心跳加速地咀嚼著「偉大者眷屬」一詞，一邊在藏骨室中抱頭鼠竄，躲避飛落的石塊和玻璃碎片。
趁剛才上方停手的間隙，她帶著隊友打算先離開這裡，臨了，又咬牙把三個警探也帶上。
等退到安全的地方，三人飛快進入嗜血觀眾狀態，掏出望遠鏡觀察戰場。
「怎麽樣？」
只剩殘垣斷壁的小教堂角落，蠕動的陰影在彩繪玻璃上投射出一隻三眼烏鴉，左側是一隻沒有眼臉的血色眼眸。
前方，恩賜狀態的羅傑斯大發神威，只覺渾身都有無盡的力量，與陰影之主化身打的難解難分，時不時就蹦出一句「為了聖血天使」、「永墜地獄吧，魔鬼」，全然忘了要隱藏身份的自我要求。
羞恥度爆表的台詞配合一本正經的冷冽面孔，頗有一種莫名的莊嚴感。
艾琳娜等人看的兩眼放光，看著撲棱撲棱的虛影翅膀，越發相信羅傑斯就是傳說中的聖徒，只是不清楚他口中的「聖血天使」到底是哪一位存在。
於是默默記下，決定回去再查閱典籍。
而另一處觀戰席上，洛廉倒是在傑克、伊文思等人的幫助下對這種行為產生了極高的抗性，頭一次見到魔下死徒火力全開的「血天使」則沒那麽快適應。
以撒支支吾吾兩聲，想說些什麽，又不知道從何開口。
太羞恥了！
人性部分的滋長讓以撒從空洞的「神性」中脫離出來，要是知道羅傑斯會這麽狂熱，以撒寧願自己動手都不會給他賜福。
「沒事的，習慣就好了。」』
洛廉一幅過來人的樣子安慰，同時曦噓不已。
想當初他也是這麽過來的，在伊文思建立「受戒十字」時差點沒忍住按下舉報電話，要不是有靈性戒指，還真不敢當眾現身。
時光荏苒，一晃眼過去，現在的他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密教頭子了。
結束回憶，洛廉以三眼烏鴉的形態觀察戰場。
他同樣沒想到一個普通的獵魔委託會牽扯出魔鬼和教廷的糾葛，否則肯定不會讓羅傑斯貿然前來。
不過————來都來了！
要是不追查下去也太可惜了，這種有難度的任務正好能最大程度激發羅傑斯的潛力。
另外，未免情況失控，他已經在趕來的路上，要不了多久就能抵達，到時候再視情況而言是否要出手一一洛廉並不打算什麽事情都幫下屬兜底，何況還有以撒在場，但羅傑斯畢竟是他找過來的，就此不管多少有點不負責任。
「攤上我這樣的老闆，真是他們的福氣。」他嘖噴感慨。
教堂上空，面對羅傑斯的窮追不捨，陰影之主試探幾個回合，終於確定對方背後的「偉大者」不打算出手。
「我就知道，真正的偉大者怎麽可能那麽心胸狹隘。」陰影之主顯然還不是一個成熟的魔鬼，斷定羅傑斯勢單力薄，便準備不再留手。
他大手一揮，火焰卷著碎石將漆黑門戶一一攪碎，斷絕了雙面人的恐懼補給，接著放聲大笑，準備一雪前恥。
！
陰影之主大步向前，恐怖威勢讓艾琳娜、哈林神父等人若寒蟬，連昏迷不醒的麥登都開始口吐白沫，眼看著要不行了。
就在這時，羅傑斯背後轟然洞開一扇聖潔大門，純潔無暇的羽毛一片片落下，隱約間還有空靈歌唱。
「別擔心，聖徒大人，我來幫你了！」
什麽玩意兒？
洛廉眉頭一挑，看到一道聖光插入戰場，緊隨其後的是一個身穿主教華服的白鬍子老頭。
來者大笑一聲，隨手擲出纏繞著雷電的聖光長予，直接將陰影之主化身釘在地面。
這又是誰？
陰影之主雙目噴張，在這個老頭身上感受到了致命威脅。
「我就知道，羅傑斯警長就是聖徒。」艾琳娜一幅「果然如此」的樣子，頗為自傲地昂起下巴。
說完還起腳尖，以增強隊長的威嚴與說服力。
兩位隊員深以為然地頻頻點頭，表示今晚真是開了眼了。
不光目睹魔鬼降臨、還看了一場聖徒與魔鬼化身的戰鬥大戲，眼看就要結束，又突然冒出來一個教廷主教。
就這場面，比他們前面幾十年的所有經歷加起來都還要驚心動魄。
教堂廢墟中，眼見有外人到場，羅傑斯強行把喉嚨里的「禮讚」咽了下去，
皺眉看向走到他身旁的白鬍子。
「你是？」」
恕他直言，這個人雖然身穿威嚴主教長袍，但渾身上下都找不到一點主教該有的樣子，里更似街頭流浪漢。
「我是聖彼得教區的新任主教，你可以叫我約書亞，聖徒大人。」」
約書亞呵呵一笑，又解釋了一句。
「嗯----簡單來說，我是來接替特里芬的人，不過現在來看，聖彼得教區好像已經不需要我過去了。」
羅傑斯不明所以，正想詢問對方為什麽叫自己「聖徒」，就聽約書亞擺擺手道：
「聖徒大人，我們還是先解決這個魔鬼吧。」
羅傑斯額頭青筋跳動，一語不發地持劍上前。
對面的陰影之主如臨大敵，沒想到還會發生變故，但想走已經來不及了。
轟！轟！轟！
約書亞一連擲出幾道聖光雷霆長矛，將陰影之主打得倉惶躲避，進射的聖炎僅是沾染一點，就讓後者哀豪不止。
艾琳娜三人吞了口唾沫，看見羅傑斯大發神威，配合約書亞的遠端輔助，正面將陰影之主逼退。
聖光襯托下，羅傑斯古典塑像般的臉龐更顯神聖，手中大劍也染上一縷聖炎，「暴君」的一絲影響與這種力量出乎意料的相稱，金紅輝光相互交織，毫無違和感。
陰影之主頭皮發麻，自覺可能要栽在這裡，匆忙切斷與本體的聯絡。
損失一具化身事小、，被人定位本體座標可就麻煩了。
聯絡地獄的儀式驟然停止，本就處在下風的他更為不堪，幾個照面就招架不住，在羅傑斯和約書亞的圍堵下陷入絕境，不僅張揚的椅角被整齊削斷，化身體型也越來越小。
「聖徒大人，您用這個。」約書亞著臉走過來，遞給羅傑斯一柄聖炎大劍：「這個好使。」
「.——我不需要。」羅傑斯臉色一黑。
他欺身上前，一把將手上的血色大劍插入陰影之主的胸膛位置，旋即爆發出全部力量，一股腦灌入。
陰影之主早想離開這裡，如釋重負地攤開雙手，任由「血天使」的影響摧毀化身。
「終於———.？」
他忽然眼前一花，好似在定格的陰影中看到了一道純黑身影。
烏鴉？
這股氣息·——·陰影之主雙眼瞪大，溺水般甩動雙臂。
「等等！」
「你該上路了。」
約書亞一步跨上來，乾脆利落地將他頭顱斬下，又熟練地把心臟也攪成碎片。
最後，打了個響指釋放出炙熱聖炎，將化身徹底銷毀，連一絲灰塵都沒留下「好了，一切結束。』」
「他剛才好像想說什麽。』」
「那不重要。」約書亞擺擺手：「都是魔鬼的蠱惑罷了。『
「————-倒也是。」羅傑斯體內的賜福飛快消退，又恢復最開始的狀態。
「給，您穿上吧。」約書亞不知道從哪掏出一身純白長袍。
羅傑斯這才注意到身上破損的警服，略有尷尬地咳嗽一聲。
等披上長袍，他才有些彆扭道：「我不是你說的『聖徒』。」
激情退去，理性又占據上風。
為了不暴露「面天使」信徒的身份，他不好直言駁斥。
「不會錯的，您就是聖徒。」」
約書亞看著羅傑斯身上閃爍的聖光，言之鑿鑿道。
「我甚至不信仰『天父』。」
「那不重要-—」——-咳咳，不，這很重要。」約書亞猛烈咳嗽兩聲，急忙改口道：
「不過，教廷一向主張『多樣性』、包容性，能夠允許不一樣的聲音，當然，背叛的行為是絕對不可允許的。」
連信仰也能「多元性」嗎？羅傑斯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面對這位主教，恢復平靜道：「所以，你認為能使用聖光的就是『聖徒』？」」
「當然不是。」」
約書亞搖頭否定道：「比起聖光相性，高潔的靈魂、崇高的精神才是判定一個人『真我』的核心。顯然，您就是天生的『聖徒』，否則剛才也不會受到天使的賜福。」
「那不是————」羅傑斯一時無言：「算了。」
「呵呵。」約書亞像是什麽也沒看出來，自來熟道：「.—-那是一位天使對嗎？」
羅傑斯沒回答，只是平靜地注視約書亞，一手已經放在腰間。
後者全然不覺，低聲道：「既然那是一位天使，您怎麽能不算是真正的『聖徒』呢？」」
這時，艾琳娜三人帶著昏迷的警探緩緩走來，沒發覺現場氣氛有些不太對勁。
「晚上好，諸位。」
約書亞咧嘴一笑，熱情地攤手歡迎。
「呢—————-您好，主教先生。」艾琳娜認得教廷的各級服裝：「感謝您與————
嗯，與這位警長的搭救。」
「不用客氣，我們都蒙『主』的恩典降生，自然當為手足。」」
「還是得說聲謝謝。」艾琳娜小聲嗶嗶，接著道：「不過，您是專門來對付魔鬼的嗎？」
「不，我只是受人所託，本來我該回梵蒂岡的。」約書亞搖搖頭：「他叫莫爾蒙，是一位教授，正好察覺了小鎮的不對，只是行程匆忙，只好讓我來看看。」
莫爾蒙教授——--羅傑斯默默記下這個人，轉頭看見哈林神父也走了過來。
拍！
當著所有人的面，老神父直接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我辜負了主的信任。』
恢復正常的陰影中，洛廉逐漸眯起眼睛。
空氣中瀰漫的硫磺味與血腥氣揮之不去，生有反曲特角的魔鬼化身腳下流淌粘稠幽影，神聖的虔信者埋骨地陰風陣陣，好似地獄已經降臨人間。
拋開陰影之主曾經被教廷按在地上摩擦，導致儀軌不全、化身嚴重縮水的事實不談，這麽說倒也沒什麽毛病。
二十多年的蠶食下，整個小鎮都幾乎被他變成了自己的爪牙。
要不是那個莫名其妙闖入的「怪物」和多事教授，他根本沒可能被人發現蹤跡。
忍一時越想越虧，退一步越想越氣，
想到自己這麽多年心血付之一炬，陰影之主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下手段盡出，
誓要把這幫不要命的調查員留在這裡。
面對大發神威的魔鬼投影，艾琳娜三人組大氣也不敢喘。
區區賞金獵人，他們什麽時候見過這種場面。
而陰影之主本人雖仍維持著面上的幽雅、從容，心底卻禁不住「咯瞪」一聲他的權柄被人干擾了！
不，準確地說，是被更高層次的影響直接「覆蓋」。
地獄的那幫畜生追過來了？
陰影之主謹慎地後退半步，左顧右盼間沒找到意料中的身影，最後將目光落到羅傑斯和雙面人的身上。
被削弱的魔鬼也是魔鬼，不是一般非凡者能比的。
剛才怒火中燒，才導致他沒有仔細觀察，這時定晴一看，立馬注意到羅傑期身上的地獄影響。
不會錯的，他對這種氣息太熟悉了，妥妥的地獄老鄉，就是不知道來自哪位魔鬼的領地。
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能在教廷的眼皮子底下蟄伏二十多年，陰影之主一向懂得隱忍之道。
他不動聲色地後退半步，瓮聲瓮氣道：「這位朋友，你也是地獄來的？」」
也？
艾琳娜等人張嘴「阿巴阿巴」，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一時間站在原地進退維谷，看向羅傑斯的目光逐漸呆滯。
他們好像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哼。
羅傑斯眉頭一皺，對陰影之主的怒氣值顯著提高。
果然是地獄的魔鬼，竟然試圖腐化自己的內心。
堂堂「血天使」，怎麽能與這種可恥的魔鬼相提並論！
他不知道站在以撒身後的存在到底是誰，但從霍森前陣子隻言片語的「那位大人」上隱隱猜到什麽。
顯然，那位大人在剛才降下了恩典，讓他得以直面魔鬼。
念及此處，羅傑斯冷哼一聲，決定用生命為天使討伐魔鬼。
「我只是一個警探罷了。』」
由於警察廳配發的左輪實在難用，他隨身攜帶的還有一把自行購置的自動手槍，短暫交談間，羅傑斯「啪」地換上彈匣，與契約的雙面人心意相通。
上！
兩道身影配合默契，在同一時間消失在原地，一左一右貼牆行走，直奔陰影之主而去。
值得一提的是，羅傑斯的雙面人與霍森的瘦長鬼影一樣，是純粹的恐懼活化物，不具備真正的靈魂，也無法抵達意識海、覺醒術式，除「怪談」帶來的能力外，只能使用一些基於情緒的簡單無形之術。
在一位最擅長操縱人心的魔鬼面前，這點能力簡直是班門弄斧。
好在夢魔生物還有一個特性一一在恐懼消散之前，它們從不會真正死去。
面對氣勢洶洶的一人一「鬼」，陰影之主倍感頭大，生怕他們背後是哪個得罪不起的大魔鬼。
就算在地獄，也得講人情世故！
加上「守夜人」對他權柄的克制，陰影之主不敢妄動，後退一步試圖離開此地。
咚！
清脆碰撞聲傳來，往日揮如臂使的陰影完全不做理會，導致他結結實實地一頭撞在牆上。
「嘶——·
艾琳娜和兩個隊友面面相。
層次有限，他們完全沒察覺到「守夜人」的影響。
只覺得一秒鐘過去，殺氣騰騰的魔鬼投影突然態度大變，似乎萌生退意，恐怖的陰影觸手也停止了攻擊。
是因為這個叫做羅傑斯的警長？
在艾琳娜的帶頭下，三人同時一縮脖子，情不自禁地腦補出一處地獄諜中諜大戲，對羅傑斯的身份浮想聯翩。
不愧是倫敦郡，連警察廳的中層都是從地獄來的。
不過，貌似這位警長並不想暴露地獄的身份。
想想也是，教廷怎麽說也還能喘兩口氣，對方要是換個身份還好說，大家面子上都過得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罷了。
要是光明正大說出來，兩邊都不好做，高低得派人前來討伐。
艾琳娜是一個成熟的賞金獵人，當即拉著兩人後退，一幅他們什麽也沒看見的樣子。
道理她都懂，這種事情不是他們該知道的，離得越遠越好。
能不能混過去就看對方的心情了。
「欺人太甚！」」
另一邊，因為權柄受制，陰影之主在羅傑斯和雙面人的聯合攻勢下節節敗退，退無可退之下站在廊道盡頭，無奈大手一揮，火焰屏障暫且擋住不要命的兩個敵人。
他堂堂地獄魔鬼，什麽時候受過這種委屈！
要不是擔心羅傑斯背後的存在親自下場，區區一個死徒，他早就把對方拿下。
眼見羅傑斯不識抬舉，他冷眉倒豎，軀體在火焰中再度拔高。
蟄伏這麽多年，他早已將小鎮收入囊中，暗中在地下布置了儀軌，可以一定程度突破現世的屏障，構築出化身與本體的連線。
現在這種情況，已經顧不得心疼了，他咬牙催動儀式，眸中陰影沖天而起，
將藏骨室的天花板開啟一條通道，直接在小教堂的上空凝聚出一片恐怖黑雲。
一位位小鎮居民從睡夢中驚醒，迷茫呢喃陰影之主的名號，行屍走肉般推門走出房屋，匯集在夜晚的街道上。
廖人景象嚇得其他外鄉人冷汗滲，懷疑自己是不是遇到了傳說中的惡魔小鎮，紛紛緊閉門窗，躲在柜子里祈禱。
那些沒有信仰的人想了半天，別人都在祈禱，就他們無所事事，豈不是顯得自己很不虔誠，於是將能叫出名字的神祗都禮讚了一遍，坦言無論是哪個神祗，
只要讓他們活過今晚，就是自己唯一的信仰。
信不信不重要，至少他們的態度表現出來了。
喀！
雷霆閃爍間，彩繪玻璃應聲破裂，濃厚的地獄氣息捲動狂風，將上方的聖人畫像吹倒在地。
很不巧，在某魔鬼的刻意操縱下，畫像的頭顱部分被十字架扎出一個孔洞，
襄瀆一幕看得哈林神父倒吸一口涼氣，趕忙低頭假裝沒看見。
「這———」艾琳娜三人目瞪口呆，世界觀在今晚被一次次重新整理。
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獵魔委託，為什麽牽扯到這種事情？
她小臉煞白，身體僵硬地尋找羅傑斯的身影。
本以為他會和陰影之主一樣展露地獄真身，卻發覺對方包裹在緋色靈性內，
面孔聖潔如天使，背後隱隱勾勒出鮮血翅膀，與疹人的「召喚生物」一同跳出通道，站在教堂地面與振翅飛起的遙遙對峙。
以撒的賜福！
等等，你不是地獄那邊的嗎？
艾莉娜大腦宕機，有限的智慧在突變局面下有些不太夠用，擰巴了幾秒鐘才勉強縷清局面。
她見識有限，分不清誰是正派誰是反派，只能遵從最樸素的善惡觀來判斷。
地獄魔鬼什麽的，一聽就不可能是正面角色。
陰影之主的化身外形更是奇醜無比，她也不想以貌取人，但經典的特角和紅皮膚既視感實在太強，堪稱經典的藝術作品反派。
反觀羅傑斯警長這邊，刀刻般的面孔活脫脫一幅聖徒樣貌，光是在顏值方面就碾壓前者，緋色輝光非但沒有造成影響，反倒在冷冽的眼神中有一種莫名的神聖。
至於西裝革履、一幅職場精英打扮卻有兩張驚悚面孔的雙面人—-聖徒的同伴，豈能用現世的眼光去看待！
艾琳娜心下大定，剛才的絕望一掃而空。
而振翅飛上教堂尖頂的陰影之主看著羅傑斯背後的虛影翅膀，心中如同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什麽意思，你是教廷那邊的人？
虧他剛才唯唯諾諾，以為是哪位大魔鬼的魔下，要是教廷他可就不用在乎了。
「哼，在我面前還敢玩這種把戲。」
陰影之主想到首己剛才的表現，臉上有些掛不住。
正如前言，他在地獄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哪怕有儀式輔助，也不敢冒著地獄碎片被定位的風險直接觸及現世，只是小心翼翼地傳遞過來一部分力量。
不過，僅僅是這一部分，也讓陰影之主瞬間補足了三分之一的虧空。
來到現世之後，他從沒感覺這麽好過！
「我再給你們一次機會，要是現在向獻上忠誠，我可以考慮放你們一馬。」
陰影之主桀驁大笑，魔鬼本性盡顯無遺。
「註定走向毀滅的卑劣者就不要大言不慚了。」羅傑斯意氣風發，頭一次如此直觀地感受到「血天使」大人的偉力。
僅僅是一部分賜福，就讓他體內的力量翻了數倍！
兩人的交談還沒開始就不歡而散，陰影之主與羅傑斯互相越看越不順眼，一個覺得對方是狂妄的「凡人」，一個自認魔鬼是在褻瀆天使，停滯不久的戰鬥一觸即發。
羅傑斯直接拋下僅剩裝飾作用的自動手槍，「夢魔」能力無聲發動，一扇扇漆黑門戶在四方凝聚，亮起一雙雙非人瞳孔。
「不死者」暫時派不上用場，以他的能力，也沒辦法輕易使用「教條」，乾脆把大部分的靈性都灌入「夢」之中。
黑魔法契約下的雙面人微笑面孔猛然一擰，露出腦後的擰惡魔浮繪，銀頭手杖被他一口吞入腹中，雙手變作徹底的惡魔模樣。
另一邊，陰影之主沒了操縱陰影的能力，倒不如說是火焰之主。
他以為與本體建立聯繫後能取回權柄，沒想到這道影響的位階如此之高，暗暗提高警惕的同時，揮手招來充斥硫磺味的火焰龍捲。
「哼！」
漆黑火龍捲席捲而下，將小教堂盡數籠罩。
羅傑斯身周血氣翻湧，在手中化作鮮血大劍，警長制服也蒙上一層莫名威嚴，他高喊一聲「為了聖血天使」一躍而起，在即將被火龍捲吞噬時，募地與狂奔的雙面人交換位置，出現在陰影之主頭頂上方。
！
猝不及防的陰影之主被一劍劈在角之上，留下一條淡白色印痕。
傷害性不強，但侮辱性極高！
他頓時勃然大怒，揮手捲動熱浪，在即將觸及自由落體的羅傑斯時，眼前一晃，敵人又變成了剛才的那個「惡魔」
「惡魔」形態的雙面人踏在火焰中如履平地，勢大力沉的拳頭直奔陰影之主面龐而去。
見了鬼了！
後者根本懶得抬手招架，翅膀一扇就離開教堂尖頂，停在半空中驚疑不定。
先是陰影權柄被克制，又來了一個免疫火焰的夢魔，他再單純也不免聯想到自己是不是被人陰了。
否則，哪有這麽巧的事情。
但還是那句話，他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何德何能值得對方這麽折騰。
這種層次的存在，就算想搶占地盤，也犯不著來找他啊！
既然如此，那就只剩下一個可能了。
「你們是哪位偉大者的眷屬？』
一主一次兩項權柄都被克制，又基本排除專門針對的可能性，除了對方追奉的隱秘存在遠在自己之上，陰影之主想不到其他任何原因。
硬要打的話，他多費些力氣就能戰勝，頂多廢掉這具殘缺的化身。
但是沒道理啊，陰影之主跟對方完全不認識，也沒有利益糾葛，這樣做除了兩敗俱傷、讓人漁翁得利之外根本一無所得。
做為能在教廷威壓下一退就是幾十年的成熟魔鬼，陰影之主深知識時務者為俊傑，主動退讓道：
「你們不是————.」·
他正想說對方既然要來調查「怪物」，自己可以把相關資訊全部交出，甚至還能屈尊為其調查一番，完全不用大動干戈。
但陰影之主低估了一位狂信徒對自家天使的狂熱程度。
羅傑斯對陰影之主的話充耳不聞，將對方的一切話語都當成蠱惑之言。
「為了聖血天使！」
他扇動虛影翅膀拔地而起，抓住陰影之主化身的一絲負面情緒，盡數灌入雙面人體內。
兩人默契配合，再度與魔鬼化身糾纏在一起。
雖處於下風，但有某個「偉大魔鬼」在暗處的幫襯，陰影之主這具殘缺化身一時間也沒辦法解決兩人。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下方，三名警探在陰影之主顯露真身後就昏厥過去，哈林神父拖著昏迷不醒的兒子狼狽逃離。
艾琳娜三人也沒好到哪裡去，她一邊心跳加速地咀嚼著「偉大者眷屬」一詞，一邊在藏骨室中抱頭鼠竄，躲避飛落的石塊和玻璃碎片。
趁剛才上方停手的間隙，她帶著隊友打算先離開這裡，臨了，又咬牙把三個警探也帶上。
等退到安全的地方，三人飛快進入嗜血觀眾狀態，掏出望遠鏡觀察戰場。
「怎麽樣？」
只剩殘垣斷壁的小教堂角落，蠕動的陰影在彩繪玻璃上投射出一隻三眼烏鴉，左側是一隻沒有眼臉的血色眼眸。
前方，恩賜狀態的羅傑斯大發神威，只覺渾身都有無盡的力量，與陰影之主化身打的難解難分，時不時就蹦出一句「為了聖血天使」、「永墜地獄吧，魔鬼」，全然忘了要隱藏身份的自我要求。
羞恥度爆表的台詞配合一本正經的冷冽面孔，頗有一種莫名的莊嚴感。
艾琳娜等人看的兩眼放光，看著撲棱撲棱的虛影翅膀，越發相信羅傑斯就是傳說中的聖徒，只是不清楚他口中的「聖血天使」到底是哪一位存在。
於是默默記下，決定回去再查閱典籍。
而另一處觀戰席上，洛廉倒是在傑克、伊文思等人的幫助下對這種行為產生了極高的抗性，頭一次見到魔下死徒火力全開的「血天使」則沒那麽快適應。
以撒支支吾吾兩聲，想說些什麽，又不知道從何開口。
太羞恥了！
人性部分的滋長讓以撒從空洞的「神性」中脫離出來，要是知道羅傑斯會這麽狂熱，以撒寧願自己動手都不會給他賜福。
「沒事的，習慣就好了。」』
洛廉一幅過來人的樣子安慰，同時曦噓不已。
想當初他也是這麽過來的，在伊文思建立「受戒十字」時差點沒忍住按下舉報電話，要不是有靈性戒指，還真不敢當眾現身。
時光荏苒，一晃眼過去，現在的他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密教頭子了。
結束回憶，洛廉以三眼烏鴉的形態觀察戰場。
他同樣沒想到一個普通的獵魔委託會牽扯出魔鬼和教廷的糾葛，否則肯定不會讓羅傑斯貿然前來。
不過————來都來了！
要是不追查下去也太可惜了，這種有難度的任務正好能最大程度激發羅傑斯的潛力。
另外，未免情況失控，他已經在趕來的路上，要不了多久就能抵達，到時候再視情況而言是否要出手一一洛廉並不打算什麽事情都幫下屬兜底，何況還有以撒在場，但羅傑斯畢竟是他找過來的，就此不管多少有點不負責任。
「攤上我這樣的老闆，真是他們的福氣。」他嘖噴感慨。
教堂上空，面對羅傑斯的窮追不捨，陰影之主試探幾個回合，終於確定對方背後的「偉大者」不打算出手。
「我就知道，真正的偉大者怎麽可能那麽心胸狹隘。」陰影之主顯然還不是一個成熟的魔鬼，斷定羅傑斯勢單力薄，便準備不再留手。
他大手一揮，火焰卷著碎石將漆黑門戶一一攪碎，斷絕了雙面人的恐懼補給，接著放聲大笑，準備一雪前恥。
！
陰影之主大步向前，恐怖威勢讓艾琳娜、哈林神父等人若寒蟬，連昏迷不醒的麥登都開始口吐白沫，眼看著要不行了。
就在這時，羅傑斯背後轟然洞開一扇聖潔大門，純潔無暇的羽毛一片片落下，隱約間還有空靈歌唱。
「別擔心，聖徒大人，我來幫你了！」
什麽玩意兒？
洛廉眉頭一挑，看到一道聖光插入戰場，緊隨其後的是一個身穿主教華服的白鬍子老頭。
來者大笑一聲，隨手擲出纏繞著雷電的聖光長予，直接將陰影之主化身釘在地面。
這又是誰？
陰影之主雙目噴張，在這個老頭身上感受到了致命威脅。
「我就知道，羅傑斯警長就是聖徒。」艾琳娜一幅「果然如此」的樣子，頗為自傲地昂起下巴。
說完還起腳尖，以增強隊長的威嚴與說服力。
兩位隊員深以為然地頻頻點頭，表示今晚真是開了眼了。
不光目睹魔鬼降臨、還看了一場聖徒與魔鬼化身的戰鬥大戲，眼看就要結束，又突然冒出來一個教廷主教。
就這場面，比他們前面幾十年的所有經歷加起來都還要驚心動魄。
教堂廢墟中，眼見有外人到場，羅傑斯強行把喉嚨里的「禮讚」咽了下去，
皺眉看向走到他身旁的白鬍子。
「你是？」」
恕他直言，這個人雖然身穿威嚴主教長袍，但渾身上下都找不到一點主教該有的樣子，里更似街頭流浪漢。
「我是聖彼得教區的新任主教，你可以叫我約書亞，聖徒大人。」」
約書亞呵呵一笑，又解釋了一句。
「嗯----簡單來說，我是來接替特里芬的人，不過現在來看，聖彼得教區好像已經不需要我過去了。」
羅傑斯不明所以，正想詢問對方為什麽叫自己「聖徒」，就聽約書亞擺擺手道：
「聖徒大人，我們還是先解決這個魔鬼吧。」
羅傑斯額頭青筋跳動，一語不發地持劍上前。
對面的陰影之主如臨大敵，沒想到還會發生變故，但想走已經來不及了。
轟！轟！轟！
約書亞一連擲出幾道聖光雷霆長矛，將陰影之主打得倉惶躲避，進射的聖炎僅是沾染一點，就讓後者哀豪不止。
艾琳娜三人吞了口唾沫，看見羅傑斯大發神威，配合約書亞的遠端輔助，正面將陰影之主逼退。
聖光襯托下，羅傑斯古典塑像般的臉龐更顯神聖，手中大劍也染上一縷聖炎，「暴君」的一絲影響與這種力量出乎意料的相稱，金紅輝光相互交織，毫無違和感。
陰影之主頭皮發麻，自覺可能要栽在這裡，匆忙切斷與本體的聯絡。
損失一具化身事小、，被人定位本體座標可就麻煩了。
聯絡地獄的儀式驟然停止，本就處在下風的他更為不堪，幾個照面就招架不住，在羅傑斯和約書亞的圍堵下陷入絕境，不僅張揚的椅角被整齊削斷，化身體型也越來越小。
「聖徒大人，您用這個。」約書亞著臉走過來，遞給羅傑斯一柄聖炎大劍：「這個好使。」
「.——我不需要。」羅傑斯臉色一黑。
他欺身上前，一把將手上的血色大劍插入陰影之主的胸膛位置，旋即爆發出全部力量，一股腦灌入。
陰影之主早想離開這裡，如釋重負地攤開雙手，任由「血天使」的影響摧毀化身。
「終於———.？」
他忽然眼前一花，好似在定格的陰影中看到了一道純黑身影。
烏鴉？
這股氣息·——·陰影之主雙眼瞪大，溺水般甩動雙臂。
「等等！」
「你該上路了。」
約書亞一步跨上來，乾脆利落地將他頭顱斬下，又熟練地把心臟也攪成碎片。
最後，打了個響指釋放出炙熱聖炎，將化身徹底銷毀，連一絲灰塵都沒留下「好了，一切結束。』」
「他剛才好像想說什麽。』」
「那不重要。」約書亞擺擺手：「都是魔鬼的蠱惑罷了。『
「————-倒也是。」羅傑斯體內的賜福飛快消退，又恢復最開始的狀態。
「給，您穿上吧。」約書亞不知道從哪掏出一身純白長袍。
羅傑斯這才注意到身上破損的警服，略有尷尬地咳嗽一聲。
等披上長袍，他才有些彆扭道：「我不是你說的『聖徒』。」
激情退去，理性又占據上風。
為了不暴露「面天使」信徒的身份，他不好直言駁斥。
「不會錯的，您就是聖徒。」」
約書亞看著羅傑斯身上閃爍的聖光，言之鑿鑿道。
「我甚至不信仰『天父』。」
「那不重要-—」——-咳咳，不，這很重要。」約書亞猛烈咳嗽兩聲，急忙改口道：
「不過，教廷一向主張『多樣性』、包容性，能夠允許不一樣的聲音，當然，背叛的行為是絕對不可允許的。」
連信仰也能「多元性」嗎？羅傑斯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面對這位主教，恢復平靜道：「所以，你認為能使用聖光的就是『聖徒』？」」
「當然不是。」」
約書亞搖頭否定道：「比起聖光相性，高潔的靈魂、崇高的精神才是判定一個人『真我』的核心。顯然，您就是天生的『聖徒』，否則剛才也不會受到天使的賜福。」
「那不是————」羅傑斯一時無言：「算了。」
「呵呵。」約書亞像是什麽也沒看出來，自來熟道：「.—-那是一位天使對嗎？」
羅傑斯沒回答，只是平靜地注視約書亞，一手已經放在腰間。
後者全然不覺，低聲道：「既然那是一位天使，您怎麽能不算是真正的『聖徒』呢？」」
這時，艾琳娜三人帶著昏迷的警探緩緩走來，沒發覺現場氣氛有些不太對勁。
「晚上好，諸位。」
約書亞咧嘴一笑，熱情地攤手歡迎。
「呢—————-您好，主教先生。」艾琳娜認得教廷的各級服裝：「感謝您與————
嗯，與這位警長的搭救。」
「不用客氣，我們都蒙『主』的恩典降生，自然當為手足。」」
「還是得說聲謝謝。」艾琳娜小聲嗶嗶，接著道：「不過，您是專門來對付魔鬼的嗎？」
「不，我只是受人所託，本來我該回梵蒂岡的。」約書亞搖搖頭：「他叫莫爾蒙，是一位教授，正好察覺了小鎮的不對，只是行程匆忙，只好讓我來看看。」
莫爾蒙教授——--羅傑斯默默記下這個人，轉頭看見哈林神父也走了過來。
拍！
當著所有人的面，老神父直接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我辜負了主的信任。』
恢復正常的陰影中，洛廉逐漸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