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伯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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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戚繼光忽然劇烈的咳嗽起來。

  「義父…」朱寅趕緊知機的踮起腳,伸著小胳膊,拍著戚繼光的背。

  戚繼光聽到第二聲『義父』,咳的更厲害了。

  朱寅不禁一臉幽怨。不同意就不同意唄,你別咳啊。

  好像我逼你。

  戚繼光雖然咳嗽,可臉上卻露出笑容,他擺擺手,喘息著說道:

  「朱寅,你真要認老夫為父?你可想好了,老夫是革職戴罪之身,不再是什麼總督總兵了。」

  「而且,天子和朝臣,都認為老夫是江陵相公餘黨。」

  「你認老夫為父,非但無法沾光,恐怕還要受到連累。」

  「你,可想好了?」

  戚繼光邊說,邊打量朱寅的神態。

  誰知這小人兒沒有絲毫失望猶疑之色,竟是從容不迫的鏗然說道:

  「寅在遼東,既聞義父大名,心實嚮往之。恨不早生二十年,投身麾下,披堅執銳,為帳前一卒。」

  「初,南倭北韃為禍天下,文武束手君父憂心,無人制其侵凌,忍看黎民喋血。」

  「而義父以虓帥之才,名將之姿,弱冠之年,精忠之誠,鑄百戰之雄師,練鐵血之強兵,南征北戰,殄滅群醜,犁庭掃穴,剪除凶頑。」

  「倭寇喪膽於東溟,海波即平;韃虜請罪於邊牆,狼煙遂滅。」

  「戎馬倥傯,霜月荏苒,山河如新,英雄倦眼,至今已垂四十年矣!」

  「立大丈夫生平之令名,建大英雄千古之功業,真乃大明柱石,國家干城,華夏名將,社稷之福!」

  「今日既失愛於天子,獲罪於朝臣,他日必彪炳於青史,流芳於百世。又何憾哉?」

  「史筆如掾,太史當曰:大明文有張太師,武有戚少保。而社稷賴以保全也。」

  「寅今日既拜少保為父,豈是趨利避害、投機取巧之徒?」

  「只願聆聽大教,感沐德風,承歡膝下,盡孝心頭,全以忠義之名而已也。」

  朱寅清聲稚氣,可這一番話,怎麼也不像出自九歲稚童之口。

  而且說的十分誠懇。

  戚繼光忽然縱聲大笑。

  「俺問你話,你居然做了一篇賦!」

  「哈哈哈!」

  「皇帝不知我,天下不知我,妻子不知我。可誰知今日,還有螟蛉之子,知我戚繼光!」

  他豪氣干雲,只覺心中塊壘一掃而空。

  數年來的鬱郁之氣,蕩然無存。

  「兒啊,你年紀雖小,卻是老夫忘年知音啊。」戚繼光神采飛揚,再無絲毫消沉之氣。

  「你說的對。吾問心無愧,可對日月,可對天下。男兒功業,吾自問已經做到了,不負大丈夫之志。死而無憾。」

  「既然如此,後世史書,燦燦其言,知我罪我,蓋棺定論,必知我心。」

  「沒有誰,比千秋史書更加公道啊。」

  「那麼,俺又何必耿耿於懷呢?何不淡泊寧靜,歸去歸去!」

  他輕輕拍拍朱寅稚嫩的肩膀,唯恐傷到了他。颯然說道:

  「常言道,白髮如新,傾蓋如故。你我今日初次相見,就有父子之緣,豈非天意?」

  「孩子,你這一番話,可算是度俺於苦海,讓俺心境圓滿了。俺願意收你為義子,咱們今後就是父子的情分了。」

  他自己也覺得有點荒謬。這孩子認識不到一天,這就成自己義子了?

  是不是哪裡不對?

  戚繼光歡喜之下,不由搔搔自己花白的腦袋,抬頭看看青山殘陽。

  嗯,不像是夢境啊。

  朱寅心中著實歡喜,趕緊大禮參拜道:「孩兒拜見義父!」

  他歡喜的不僅是認了戚繼光做義父,還因為解開了戚繼光的心結。

  解開了心結,調理了心理問題,身體上的病也更好治了。

  戚繼光這次沒有阻止他,而是坦然受了他的大禮。

  但戚繼光也犯了愁。

  見面禮呢?


  收了義子,怎麼能不給禮物?

  錢是沒了,想朱寅也不缺。

  家裡能賣的東西,也都賣了,可謂一貧如洗。那麼多屋子,都是些家具。

  也就是一些兵器和書籍還在。

  可這些東西,都不適合送給一個孩子當見面禮。

  想到這裡,戚繼光道:「寅兒不滿九歲,還沒有表字吧?」

  朱寅一頭黑線。

  你老還問?我這么小,哪裡會取表字?

  因回答道:「回義父話,孩兒虛歲九齡,並未取字。」

  卻聽戚繼光道:「雖說這個年紀鮮有取字,但吾兒聰明早慧,人小…神大,倒是可以提前取字。」

  「為父就為你取個表字,權當見面之禮。如何?」

  戚繼光想通之後豁然開朗,心境竟然更上一層樓。

  比如說:臉皮厚了,行事更加不拘形跡了。

  朱寅愕然,小臉上露出一絲呆萌。

  昂?

  取個表字,當見面禮?

  真不是親爹啊。

  真就窮到這個份上?玉佩文玩呢?皇帝的賞賜呢?精緻的匕首、輕便的軟甲…都沒有的嗎?

  他自己忽然有點尷尬了。

  「謝謝義父賜名。」朱寅只能乖巧的說道,生怕戚繼光取個破名字。

  戚繼光問道:「你家中排行第幾?」

  朱寅老實回答:「孩兒是獨子。」

  「獨子?」戚繼光撫須點頭,神色多了幾分儒雅,「那就是排行第一了,也就是老大。長子,伯也。」

  「你名為寅。寅者,虎也。嗯,莫若伯虎為妙啊。就取字伯虎吧,朱伯虎,甚好,甚好!」

  戚繼光容光煥發,老貌堂堂,看上去有一點自得的樣子。

  「伯虎?」朱寅小口微張,「這…爹是頑笑麼?」

  「頑笑?」戚少保一怔,「我兒何出此言?可是伯虎取得不美?」

  「美,美。」朱寅弱弱的說道,「可是…可是…唐伯虎?」

  「哈哈!」戚繼光不太厚道的笑了,「他叫唐寅,字伯虎。你叫朱寅,也是字伯虎,豈不正好?」

  「你將來若是和他一樣出名,那就是一樁史上佳話了。」

  「古代同字之人,司空見慣吶。」

  戚繼光說的也沒錯,歷史上表字相同也是常事。

  並非前人用了一個表字,後人就不宜再用。

  只要不同姓,取字前人也無妨。

  「好吧。」朱寅倒不是不喜歡伯虎這個名字,就是覺得這個爹一點也不認真,直接撿現成的表字,都不肯動腦筋。

  這老小子,其實有點奸啊。

  新鮮出爐的義子義父正在說話間,忽然戚報國鬼頭鬼腦的出現,一臉尷尬之色。

  他看到父親眉宇間的鬱結之氣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輕鬆閒適,心中很是高興。

  可是他還是開口說道:「爹,孩兒是來向朱小公子收房租的。」

  「呃…先收一個月?」

  「唔…俺是這麼算的。」戚報國看到父親和朱寅的神情有點詭異,不禁有點緊張,解釋道:

  「八個人,每人每月只收七錢。一條狗,收二錢。七匹馬,每一匹四錢。共計八兩六錢。」

  「朱小公子,那就…承惠八兩六錢?」

  PS:天天追讀,沖三輪車,沖四輪車,沖三江,沖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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