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我錯了,不是每個人都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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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0章 我錯了,不是每個人都需要

  空瓶子?

  這陌生的稱呼甫一入耳,便讓馬伏龍心中莫名一震。

  他突然感受到一種沒來由的悚然,這股心血來潮般的異樣情緒甚至壓過了不速之客驟然出現的驚訝,使他一時茫然。

  空瓶子……那是什麼?

  然而更驚訝的當屬值班的獄卒,有人坐在會客廳中,全天監控馬伏龍的所有行動,見到窗外竟出現不速之客,獄卒一驚之下,豁然起身:「來……」

  話音未落,空氣中似乎晃出微不可查的清風。

  那獄卒腦袋一晃,旋即仰天倒下,沒了聲音。

  馬伏龍見狀一驚,猛然彈起,縮向遠離窗口的死角。

  他大叫道:「來人!救命!」

  白夜譏笑:「也不傻嘛。」

  他在獄外,與馬伏龍相隔一副牢窗,精鐵鑄造的護欄極為狹窄,可這魔門匪人徑直將手臂伸入,下一刻,異變陡生。

  只聽咔咔連響,他那瘦弱細長的手臂仿佛沒了骨頭一般,剎那間暴漲數丈,宛如游蛇般垂入獄中,蜿蜒抖動,向馬伏龍胸口抓來!

  馬伏龍見此異狀,大吃一驚。

  雖是漕幫貴子,見識廣博,可眼前一幕,卻已超出認知。

  他毛骨悚然,抬手向旁邊猛砸,牆邊架台上的大茶壺應聲而碎,大量的茶水濺向長如蛇行的魔手,旋即急速封凍、凝聚成冰。

  馬伏龍持一支茶壺碎片在手,水波勁灌注,碎片在地磚上劃出滋滋顫響,繼而諧振同頻。他如持匕首,奮力劃出,直斬白夜長臂!

  兩者交擊。

  剎那間,水波勁全力發動,封在白夜手臂上的碎冰封凍瘋狂震動、剎那間全數破碎,恐怖的內諧振力鑽入血骨筋肉、肆意破壞。

  這是漕幫的絕技。

  乃是「水波勁」中對於「波」的運用。

  下一刻,他聽白夜說道:「你也不錯啊,怎麼也這麼慘?」

  震金碎玉、摧敵首腦的波法,竟在這古怪敵人的身上毫無作用。

  片刻功夫,外室的獄卒們發現變故,已然大嘩,有兩人搶進來,看到這一幕,叫道:「外……」

  白夜微一甩頭,微不可查的風聲再起,那兩名獄卒同時倒斃。

  其餘獄卒頓時止步,片刻之後,便有人喝道:「在窗外!顯術燈沒有亮,敵人用的是暗器……快示警!拿盾來!」

  「麻煩。」白夜笑了一聲,「我們快些吧。」

  馬伏龍心中念頭閃動,盤算著此人來意,詭異的傢伙,出手狠辣,說著莫名其妙的話,自然不懷好意,眼下這廝既已殺人,那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跟此人沾上任何關聯……於是他大喊道:「救我!快救我!」

  說罷,身形如電,開始在這較為寬闊的囚室中來回跳躍飛竄。

  白夜嘻嘻一笑。

  下一刻,馬伏龍腹中疼痛如絞!

  竟是先前吞下的珓月釋出詭異的能量。

  馬伏龍慘叫一聲,身形一滯,便被白夜劈手抓住,拉長的胳膊咔咔作響,猶如收緊的繩索般迅速縮短,雲華堂的前堂主竟毫無抵抗之力,被一路拖至牆邊、然後吊起,拉到了窗邊。

  頭髮花白,皮相白瘦,神情陰鷙,這就是馬伏龍所看到的人的樣子。

  兩人目光接觸,他渾身一震。

  因為眼前不似善類的傢伙,他的瞳仁……是方形的。

  白夜邪邪一笑:「你好啊……」

  下一刻,馬伏龍奮起餘力,猛然扣住了白夜的手腕。

  腹中珓月造反,眼前敵人邪異,他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仿佛即將發生讓他無比恐懼的事,於是他強忍痛楚、拼命出手。

  扣住敵人手腕的一剎那,馬伏龍全身內炁翻騰、拼命地灌了過去。

  拼鬥內力。

  這幾乎是武者拼鬥的最後的搏命之招。

  除非對方立刻撤掌將自己震開,否則雙方內炁一旦黏上,那這場鬥氣將以一方內息徹底枯竭、才能終止……因為馬伏龍是這樣打算的。

  這是他唯一的機會。


  這個傢伙似乎很強,但絕不會強到幾息就能磨光自家內炁的地步,眼下獄曹司已經發現異狀,這裡乃是府衙,官府的高手們隨時都會到來,也就是說,只要拖上片刻時光,敵人就沒有機會!

  馬伏龍咬牙低吼,內炁如潮般湧出、準備迎接激烈焦灼的拼鬥。

  然而下一刻,他露出了極度不可思議之色。

  仿佛看到了世間最不可能發生的荒謬的事情。

  即使在這生命攸關之刻,漕幫貴子也震驚失聲:「你……」

  迎接他的,只是對方眨眼輕笑,眼中竟透出得意和狡黠:「我什麼我?」

  「這不可能!」馬伏龍叫道,「你是什麼東西?」

  「我啊。」白夜微笑著說,「是裝滿了的瓶子。」

  ——什麼意思啊?

  馬伏龍又懼又驚,然而更驚懼的事情卻發生在眼前,這白毛猛然張大嘴巴,原本算是俊俏的面孔徹底扭曲,嘴角撕裂,下頜以誇張的幅度怒張,就像是人變成了怪物——然後,洶湧的血光從他喉中涌了出來!

  「嘔嘔嘔嘔嘔嗚嗚……」

  馬伏龍正在當面,被迎頭噴了個滿臉,他只覺得頭臉溫熱,涌濺的物質仿如實體,迅速從口鼻耳目中鑽入,劇烈的痛楚撕裂肉體與魂魄,讓他大聲哀嚎,那些物質鑽入大腦,鑽入身軀,甚至……

  與腹中的珓月相互響應!

  剎那間,神魂遠離身體,墜向無盡深淵。

  所有的往事走馬燈般划過腦海。

  記憶中的一個個人,一道道難忘的身影,在無盡的黑暗中閃過金芒,就像星辰寂滅前的爍閃,當美好的記憶消散,當珍視的人物化灰,生命中的遺憾、執著、不甘和憤怒正相繼湧現。

  事態可以更好的,事情原本可以是那樣的,世事不應該是這個樣子。

  如此種種。

  惡念初升。

  他慢慢聽清楚了來自心底的聲音。

  並非是今日外來,而是許久許久之前便植入心底的聲音,他的腦海中閃過數年前塵封的往事,他懷著不甘去調查小姑婚事背後的利益,卻無意間撞破了一個可怕的秘密……他的命運從那一刻開始發生劇變。

  被關押禁足數年,然後,被雲公開釋。

  黑暗的歲月一度混亂了他的感知,使那段時間的記憶似夢似幻、難以辨清,只是從那以後,便有一個聲音,一直在他心底迴蕩。

  那聲音有時絮絮低語,有時朦朧不清,有時向他闡述命的真理,有時向他講述世人的惡質,現在,這個聲音前所未有的明晰。

  「——倒空。」

  它說。

  「裝滿……」

  當李白龍率眾趕回時,獄曹司已是一片狼藉。

  「殉職七人。」

  施府尊親自在場,沉聲道:「囚室里殉職三人,對方突圍時又殺了四個,府衛們遮攔不住,給他一路衝到江邊、跳江跑了。」

  知府的表情極為難看。

  而今大齊法度完善,平穩繁榮,朝廷收武饗以控武林,再也不是亞聖時代前武者們以武犯禁、無法無天的年景,在經過精密設計的體系中,武者們的「社會活力」全數釋放給了彼此,武者私鬥乃至門派商戰的事情年年都有,可武者暴力攻擊官府的大案,在花州已不知多少年沒發生過了。

  他媽的,好丟臉!

  治下發生這種惡性案件,知府作為一州父母官,不僅面上無光,更會成為敵對勢力卡晉升的理由藉口。官途受阻,施大人一時之間對李白龍也沒了好臉色,咬牙道:「李大人,我們得把那廝揪出來!」

  李白龍神色平靜,瞧不出喜怒,淡淡道:「府尊說的是。」

  既有兇犯衝擊府衙,抓就是了,他問道:「敵人鎖定了嗎?」

  知府恨恨道:「相星盤沒有鎖到人!」

  李白龍愕然:「竟有此事?」

  他想了想,看向了一旁同樣表情不善的章淳,說道:「通判大人,煩請親自走一遭,把凌道人帶來,他若抵抗時,直接拘了。」

  「好。」

  章通判沉著臉帶人去了。

  李白龍又要跟知府說話,餘光卻瞧見一名同文差役站在左近、用眼瞧他示意,他問道:「怎麼?」


  那人上前,躬身道:「陌上桑,是姜女俠送來的信。」

  李白龍拿過信來展開,上面寫著幾行鐵畫銀鉤、殺氣四溢的字。

  「我是傻逼。」

  「我沒來府衙,還在陌上桑守著老七,以免再被釣一次、變成大傻逼。」

  「揪出那個超級大傻逼來,我要活劈了他。」

  平心而論,這確實不是師父的責任,況且以他們兩人的關係,即使真的闖了禍,也沒有道歉的必要,他更不會因此去指責什麼。

  畢竟,這是我的阿姐啊。

  這樣想著,他將這信紙後面的幾行字撕掉,用內炁燒成灰,將寫著前四個字的紙片仔細收好。

  ——從QQ群里學的。

  做完之後,他就問知府:「馬伏龍怎樣?」

  「陷入昏迷,這才是最棘手的地方。」知府露出頭痛之色,「已經請了府衙的醫官去診治了……沒有外傷,沒有內傷,沒有中毒,只是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對外界的刺激幾乎沒有任何反應,簡直是個活死人了。」

  「看看去。」

  馬伏龍雖然遇襲昏迷,可依然還是被放置在囚室之中,只是窗戶已經被鐵板封住,執勤的護衛增加了三倍,屋子裡點起了鯨油燈。

  大夫坐在榻前,正試以藥石、真氣與術法。

  可所有的嘗試都宣告失敗。

  「脈象平穩,內炁充盈,靈台寧逸,若不是陷入昏迷,他的狀態簡直好得出奇。」說話的醫官是武科名家,是簽在府衙、有編制的醫官。

  他專攻武科,乃是專門為武者服務的醫武武醫,被府衙聘請,以較低價格向有需要的武者提供醫療服務,這也是朝廷的政策之一。

  不為良相、便為良醫的說法,大齊也有,「江湖」這個社會體系被設計為容納落榜武者的蓄水池,每年武舉系統的淘汰者中,有一部分武骨有限、但靈智聰明的,便被分流到了醫療系統,這是一條極為龐大的產業鏈,而仁心堂便是這一鏈條的終極受益者。

  李白龍上前去看,馬伏龍雙目緊閉,宛如一具屍體。

  他問道:「可就是醒不來?」

  「對。」醫官嘆氣,「沒有其他任何徵象,只是昏迷,可所有針對昏迷的對症喚醒措施都試過了……我醫術有限,實在慚愧。」

  李白龍口中安撫,心中呼喚:「老龍。」

  「上帝啊,他起來就像是一支剛剛被清洗過的肉靈芝,你懂的,我發誓有人一定在準備偷偷加熱棒了,溫度,最佳體驗派,不是嗎?哦,還有那該死的油,每個人都需要它,我是說,每個人……」

  「……」

  李白龍皺眉道:「你幹嘛要這麼說話?」

  傲子嘆口氣:「難道你要更直觀地描述嗎?那就是,有人把這位棒小伙子裡里外外洗乾淨了……」

  「……」李白龍決定直奔主題,「誰要搞他?」

  「這我哪裡知道。」

  龍傲天回答道:「我不擅長這個……你只能從兇手的嘴裡問了。」

  李白龍起身,對跟進來的知府說道:「請帶我去看殉職者的遺體。」

  七人。

  三人是獄曹司的獄卒,四人是府兵衙役。

  遺體被放置在仵作屋內,仵作掀開白布,死者們的臉上或平靜、或迷茫、或痛苦,望著那一張張臉,李白龍無聲低嘆。

  他神色平靜,躬身七次,然後近前。

  生死雖已見慣,可生死仍是大事,有些事天經地義,不必訴之於口。

  仵作略帶緊張地講解道:「四位殉職的衙役死於重手法轟擊,乃是激戰中被強襲至死,死因極為明確,只是三名殉職的獄卒身上未見傷口,據目擊者稱,應是暗器,可用了導炁法和磁感法,並未發現暗器和傷痕……」

  龍傲天淡淡道:「頭臉。」

  李白龍定睛去看,發現了微不可查的一點血漬。

  他向仵作示意,仵作取出光學鏡,看覷一番,這才確定,於是又取出工具,手腕用上巧勁,慢慢地從第一位死者的眉心出扯出一段長線。

  仵作用鑷子夾著那一段白色的線,有些不確定地說道:「這是……」

  「頭髮。」

  李白龍緩緩道:「此人的外功強得出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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