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百日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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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天光昏暗,此地照明全靠那些油燈火把,畢竟是位於山體之中,地底之下。

  然而此刻,這房屋之中,江虞羲一臉的恍惚,

  江雲庭不知他大哥為何如此驚愕,但他一琢磨,

  是了,

  在此之前,他們這些人,不也跟大哥一樣?

  以為自家那位妻主就只是一位來幽州配種的平民妻主而已,誰知竟然有著那樣的來頭,竟遠比那些所謂的勛貴還要尊貴!

  王長女,可不單單只是王長女而已,更是來日女君!

  沒錯了,大哥的驚愕一定是因此而來。

  只是轉念一想,江雲庭的心情又有點沉重,

  「其實一開始,我們這些人,曾以為她是那位王次女夜鶯,不過後來似乎是因為那位十九叔跟二哥說了點什麼……」

  「前陣子青山那邊發生了一些事,有人滅了磐石村……」

  「當時妻主的反應不太對……」

  「所以二哥心裡就有過幾分猜測……」

  江雲庭試圖講清楚那些來龍去脈,想起當初言妻主曾為鶯王女立過一座衣冠冢,以及那位言妻主曾講過一個故事。

  一隻兔子,一隻鳥兒,

  孿生姐妹,夜卿夜鶯。

  只是他口笨舌拙,讓他衝鋒陷陣自是不在話下,既可刀刀斃命,也可一桿長槍殺千軍萬馬,

  可若是讓他敘述這種事,實在是太過難為他,他甚至根本不知該從何說起,只覺像是一團亂麻,比起排兵布陣還要複雜得很,

  「……所以,這也只是孤昀的推測而已?」

  忽然聽大哥這麼問,江雲庭愣住一下,然後點了點頭,「對啊,」

  江虞羲又問:「可曾去與那人對峙?而那人又可曾默認?」

  江雲庭又是一怔,「這……」

  這些事兒,說起來,他們之間,好似全是心照不宣?

  而江虞羲見此,不知怎的,又是一笑,

  接著,他才又問,

  「……夜鶯人呢?那位鶯王女,如今又何在?」

  江雲庭愣了愣,而後,那份因久別重逢,而帶來的滿腔澎湃,就這麼驟然回落了許多。

  他抿了一下嘴,似乎一下子想起了很多,

  想起當初那人看似殘暴,但曾保住他一條命,也想起那人從前所背負的諸多誤解,至死都沒能洗清,

  可恨他們這些人竟還視那人為死仇,哪怕是有諸多隱情,哪怕是因一葉障目,哪怕他們這些人當時並不知曉真相,

  可那份沉重的愧疚,卻再也無法去彌補,

  也是過了許久,他才悶悶地說,「鶯王女……夜鶯,已經死了。」

  「大概是兩個月前,死於蠱毒,當時正值十月深秋。」

  「……十月,深秋……」

  江虞羲徐徐一垂眸,又再度笑了笑,「我要是沒記錯,謝羲和當初出事時,也是十月,也是深秋。」

  他那嗓音似乎再度沙啞,那神色也晦澀了許多,

  而後又徐徐看向門窗外,見窗外有燭火,那些昏黃燭火在風中搖曳。

  忽然就想起了當年的一些事,

  那時候因夜王產女,一舉雙姝,曾祖父在得知消息後,便立即派人秘密將他送出幽州。

  初見小卿是在姐妹二人的百日宴上,一個生來冷清,不喜賓客的喧囂吵鬧,於是微微地蹙上一下小眉頭,

  就只是那麼大點兒的一個小女娃,卻已有了幾分來日清冷矜持的模樣。

  而另一個則是嘻嘻哈哈,一見人就高高興興地咧開小嘴巴,露出一口粉粉嫩嫩的小牙床,烏溜溜的葡萄眼看似古靈精怪,總是咿咿呀呀地沖人吐著口水泡泡,一瞧就很是鬧騰。

  後來又過了幾年,依然是雙子峰上,昔日的兩位小王女已經稍微長大了一些。

  某個午後,在一處山丘之上,夜卿當時坐在他身旁,清冷的小臉兒本是那麼青澀,又那麼稚嫩,可那雙清澈的眼睛,卻映照著滿山秋色。

  他們兩個一起看向遠方,山野之中荒草叢生,那日天是灰的,風也颳得很大,可那山野之中奔跑著一抹紅裙身影,那人肆意頑劣,放起一隻紙鳶,


  嘻嘻哈哈地一邊跑,一邊回頭笑,

  當時謝羲和也在,那一年謝羲和也才剛滿八歲而已,俊逸出塵的小郎君一襲白衣,卻任勞任怨地追隨在那位紅衣王女身後,笑得有些無奈,卻還是張開手,傾力護著,叮嚀著,讓那人慢一些,當心腳下。

  那日他和小卿,就那麼看著遠方二人,小卿手裡拿著一卷兵書,用那青澀稚嫩的嗓音說,

  「昨日王父傳我去書房,他說,他讓我選,這個王長女,我是否真心想當?」

  「從我出生那一刻開始,很多事就已經被安排好了,仿佛是命中注定,」

  「沒人問過我是否願意,就那麼擅自為我決定了一條路,就好像你一樣……」

  秋風扶起她額前的碎發,依舊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樣,可那雙清澈至極的眉眼,卻沒有半分幼女的純真,

  反而好似一眼寒泉,像雙子峰上的寒泉秋水。

  她說,

  「我不知父王為何要這般問我,或許是一時心軟,又或許是於心不忍,」

  「可我已知世間事,若我不知,或許還來得及,」

  「可既然已經知曉,那便來不及了。」

  這條路很苦,她不能哭,不能笑,得意時不可張揚,逆境時也不可自棄,就算精疲力盡也不可喊累,就算受傷流血也不能說疼,

  她必須沒有任何軟肋,至少不能讓人知曉她軟肋所在,

  這一年她也才五歲而已,她就這麼活到了五歲。

  「有些事,總得有人做,我若不做,就只能讓鶯兒替我做,」

  「王父心疼我,他在我身上傾注了太多心血,他也比起鶯兒更加心疼我,所以他突然開始不忍,」

  「可是我卻不願有絲毫變動。」

  「鶯兒像現在這樣就好。」

  「像現在這麼看著她,我有點羨慕,但也只是一點點,」

  「可我又很欣慰。」

  王長女夜卿,生下來就沒有童真,可妹妹夜鶯就是她的童真。

  她們兩個,長得一模一樣,聲音也一模一樣,有時候看著鶯兒,就好像在看另一個她自己,

  「仿佛那是另一個我,」

  「一個不必背負任何沉重,可以無憂無慮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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