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除此之外,還有多少(加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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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下,停下!」

  「列陣曲,怎麼可能是列陣曲?」

  「該死!你們這些人統統都該死,都給我去死!!」

  赫連娘子疼痛至極,痛苦之下氣急敗壞,嘶吼不斷,也沒了方才的嗤笑戲謔,沒了那些趾高氣昂。

  江斯蘅神色一凜,忽然手中彈出一把匕首。

  「趁她病,要她命!」

  此前是因沒辦法,也無法插手,但此刻這赫連娘子已被小六兒的琴音控住,她已經沒法使用那無往不利的信香。

  那麼當然得動手!不然等什麼?留著過年嗎!?

  噌地一下,江斯蘅欺身而上,掄起的匕首狠狠刺出,可就在這時,

  「江斯蘅。」

  他突然聽見一個沙啞至極的嗓音,

  當回頭一看,又是一臉錯愕。

  「……妻…妻主??」

  不知怎的,江斯蘅突然就有點不安,他錯愕地望著眼前那人,卻好似從那人身上看見了幾分疲倦,幾分死氣,好似無聲之中有暗潮洶湧。

  看起來冷淡又平靜,卻好似有著一份無言的嘶吼,痛至極處的悲哀。

  江孤昀也已匆匆趕來,只是剛要靠近言卿,就忽然又是一怔。

  「您這是……」

  這是,怎麼了?

  言卿卻什麼都沒說,僅是垂著眸,眉目淺淺,眸光低垂。

  忽而她徐徐邁出了一步,她朝那位赫連娘子走了過去。

  「這……這到底怎麼了?」

  老三江雲庭過來時也覺得有些不安,這氣氛,那位言妻主,那神色,那一身氣質,太過奇怪,太過古怪了。

  而言卿背對著他們幾個,突然沙啞地問了句,

  「之前聽說,」

  「謝羲和死時,」

  「曾被剜目,被拔舌?」

  「還曾被砍斷過一條手臂?」

  她喉結輕咽,又輕抿了一下嘴,而後又突地一笑。

  並徐徐回眸看向了這些人,

  「除此之外,還有多少?」

  「都傷到了什麼地方,身上那些傷口,可有計數?」

  江孤昀怔了一下,才遲疑片刻,說:「脖子上挨過一刀,劃破了咽喉,以及心臟也曾被一刀刺穿,整顆心臟被攪碎,另外則是許多鞭傷、刀傷……還有一些淤青紫斑……」

  言卿輕點一下頭。

  然後又重新看向那還在慘叫不止的赫連娘子。

  她突然又是一笑。

  「人世間的是是非非總是這般離奇。」

  「一個她想護住的人,一個想要護住她的人,」

  「堂堂謝家少主,世家勛貴,恩師之子,結果卻死在這種人手中?」

  「呵,」

  她又是一笑,而後徐徐彎下了腰。

  赫連娘子雙目通紅,整張臉都已經猙獰了起來。

  可突然觸及言卿的視線,不知怎的,她突然一顫,竟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而言卿就只是看著她,審視著她,什麼也沒說。

  直至突然出手,一把薅住赫連娘子的長髮,她轉了一個身,將人拖進身後那個屋子裡,之前用來關押磐石村眾人的那個破爛屋子。

  江孤昀見此一怔,江斯蘅也下意識地跟了兩步,可接著「砰」地一聲。

  那扇房門卻當著他們幾人的面兒被大力甩上。

  旋即沒待眾人反應過來。

  「啊啊啊啊啊啊!」

  「眼,我的眼!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般慘烈的哀嚎,刺耳至極,仿佛已疼得撕心裂肺,疼得人痛不欲生。

  那些悽慘哀嚎足足持續了一個多時辰,屋外冬雪積了半尺厚,猩紅的血跡流淌著晦暗的光澤,從門縫之中滲透而出,匯聚成一片暗紅的血泊。

  可那血泊又逐漸凍結成冰。

  滿天的寒意,落雪繽紛,


  又是幾個時辰後,那扇房門之後已經沒了多少動靜,

  死氣沉沉的,沒任何聲息,

  而天色也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

  滿室的漆黑籠罩,除去濃郁的血腥再也看不見其他,也嗅不見其他。

  言卿坐在一堆雜物上,雙腿自然分開,雙臂自然地搭在膝蓋上,她手上全是血,臉上也濺了一些血,

  長發被迸濺而來的鮮血所洇濕,就那麼一綹一綹地黏在那張冷清而又絕美的面容上。

  她低著頭,垂著眸,一室令人窒息的靜謐,像死一樣的安靜,

  就連門外呼嘯的風雪,都仿佛離她很遠很遠。

  她仿佛在拼盡全力地隱忍著什麼,也好似努力地消化著什麼,接受著什麼,去面對著什麼。

  也不知過了多久,

  房門外,傳來一陣清淺而又遲疑的腳步聲。

  那人又猶豫許久,沉默許久,才徐徐抬起手,輕輕敲了敲房門。

  「……妻主?」

  「……您,還好嗎?」

  門外人是江孤昀。

  言卿沒什麼回應,她其實一直很渾噩,很混亂,

  從赫連娘子的信香沖入她口鼻,鋪天蓋地的淹沒她,像是撬動了一把鎖,隨之而來喚醒那些分明很陌生,卻又很熟悉的記憶起,

  她就很渾噩。

  她其實沒有六歲以前的記憶。

  一開始是出現在一家醫院裡,不知身在何處,不知那些醫生護士都是什麼人,後來聽說她其實是一個孤兒。

  沒有父母,沒有親朋,全靠國家頒布的各項政策,全憑老院長心善,才能平安長大。

  九年義務教育,讀書寫字,她似乎天生就比別的人更聰明,那些在旁人看來繁重無比的課程她應付起來輕而易舉。

  三好學生,傑出獎狀,優秀表率,一路拿獎學金,甚至曾被國內最頂級的知名學府特招。

  可是她就在想,沒有這個國,沒那些福利政策,她一個孤兒,都不知會是什麼模樣,

  國家養大了她,那些好心人的捐款,捐書,捐物,使她有衣可穿,使她生病了能夠去就醫,人生一路走下來,受過這個國家,受過人民太多太多的恩惠。

  是那些人,那個國,養大了她。

  所以後來在人生的分叉口,面對諸多選項時,她最終選擇了參軍入伍,

  她喜歡那一身軍裝,喜歡那種為身後人出生入死拼盡全力的感覺,尤其每次從前線回來,每當執行完一場任務,

  槍林彈雨歷歷在目,可行走在街邊鬧市,所聽所見不過是很尋常的市井喧囂,可她卻能從中找到一絲短暫的安寧。

  仿佛實現了什麼,

  也仿佛,

  那就是她存在的全部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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