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冰山一角
「現在幾點了。」
聲音一出謝妍被嚇了一跳，她的嗓子啞的驚人，都不像她的聲音了。
「張口。」
少年從床頭拿過水杯，吸管抵在謝妍唇邊，體貼入微，「你昨天一直在哭，喝點水吧。」
「……」謝妍不願回想昨夜的瘋狂，她閉上眼睛，累的不想說話。
她想問問系統現在幾點，才想起來它還沒上線。
「姐姐不渴嗎，還是需要我餵？」
空氣凝滯片刻，謝妍還是含住吸管喝了半杯水，乾渴的喉嚨確實舒服了許多。
臥室一片漆黑看不清任何東西，靜的只能聽到呼吸聲。
謝妍身上雖然酸軟卻很清爽，她睜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
「餓了吧，想吃什麼？」
「……」
謝妍沒說話，她現在一點胃口都沒有。
而身旁的人似乎並不在意她的冷淡，反而在她臉頰上親昵的親了一下，「那我去煮點餛飩吧，等我一會兒。」
說完，沈晏便起身出去了。
謝妍摸著黑從床上爬起來，腰酸的簡直一言難盡。
她下床把臥室的燈打開，又拖著軟綿綿的腿去了衛生間，才看到鏡子裡自己的這副尊容。
鏡中人一頭長髮略顯凌亂，她雙眼紅腫，臉色難看，脖頸與胸膛肌膚上全是斑駁的吻痕，那些痕跡或深或淺，與原本白皙的皮膚形成劇烈反差，無比顯眼。
謝妍看著鏡子，眉頭輕蹙，審視的目光不斷在自己身上來回掃視，像是第一次認識自己一般。
她現在這樣子確實有點狼狽，不過昨晚她也沒少撒氣，估計沈晏現在身上都是血道子和血牙印。
打開熱水，謝妍沖了個澡，才感覺清醒了一些。
她剛穿好衣服，系統便悠悠的上線了。
【呦，我昨天下線的時候你不是氣呼呼的還準備抽人嗎，怎麼你變成這樣了？】
謝妍正拿毛巾擦著頭髮，面無表情，【一言難盡，我覺得他現在可能真的要把對付女主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了，看來你之前說的是對的。】
系統嘆了口氣，卻沒有嘆息，反而有些幸災樂禍，【看吧看吧，我就說嘛！你也是工科的你應該知道我們的數據分析是多麼的科學！那你現在怎麼想，要不要做完最後一個任務回家？】
拿著毛巾的手上動作一頓，【我現在有多少積分，夠嗎？】
她之前為了和沈晏相認花掉了所有積分，現在帳上剩的那些全都是零零散散找謝擎宇刷分得來的。
要不是她恰好和謝擎宇穿到了同一個世界，那就真的沒有補救方法了。
……不過也是，如果沒有謝擎宇這條後路，她十有八九也不會做出那麼衝動又大膽的決定。
系統立馬給她查了剩餘積分，【emmm……最後一個任務的積分獎勵有兩萬，加上你現在的確實還不夠，不過你可以再去刷刷分，就差兩千多，你一個小時就能刷出來。】
系統現在對於謝妍刷分卡bug這事兒見怪不怪，甚至主動幫著想辦法。
畢竟謝妍要是圓滿完成所有任務，它的獎金可有不少。
謝妍沉吟，沒說行不行，只回了句知道了。
頭髮剛擦了個半干，浴室的門就被敲響。
沈晏的聲音悶悶的傳來，「姐姐你沒事吧，怎麼這麼久？能聽見我的聲音嗎？」
浴室里好一陣沒有水聲，也沒有任何聲音，沈晏怕謝妍太久沒吃東西，再加上熱氣一熏，暈倒在裡面。
下一秒，門從裡面被人拉開。
少女裹著一條深色浴巾，頭髮半干帶著潮濕的水汽，濕漉漉的搭在了光澤瑩潤的肩膀上。
她白玉一般的肌膚上，經過熱氣蒸騰，紅痕更加刺眼奪目，存在感極其強烈。
謝妍平淡的看著他，「怎麼，我洗澡你也要管嗎？」
沈晏一頓，伸手抓了件浴袍，「我沒有那個意思，你別著涼了，先穿上。」
他把浴袍披在謝妍身上，然後直接拉著她的手，溫柔卻強勢的把人帶到了餐廳。
餐桌上是一碗熱騰騰的鮮肉小餛飩和一盤蒸餃，清淡鮮美，確實是謝妍平時喜歡吃的。
兩人現在氣氛不尷不尬的，謝妍沒爆發，沈晏也就裝作一切如常，乖乖的坐在了謝妍身邊，笑著說道，「這個餛飩是我自己包的，你快嘗嘗。」
謝妍捏著勺子的手指微微用了點力。
就在不久前，過年的時候，謝妍成天吃楊慧雲包的餃子，當時沈晏就說他也會，他不僅會包餃子還會包餛飩和包子，回家以後做給她吃。
她沒想到這碗餛飩會在這種情況下出現。
再好吃也不好吃了。
謝妍無心吃飯，把勺子往碗邊一擱，「我的手機呢？」
沈晏笑了笑，乖甜的笑顏在燈光下格外漂亮可愛，「這個蒸餃也是我包的，可好吃了，姐姐你吃一個吧。」
謝妍涼涼的看著他，「別笑了，裝的不累嗎？」
聞言少年臉上笑容一僵。
他唇角的弧度逐漸淡了下來，「我以為你會喜歡。」
沈晏面上笑容消失，連帶著氣場也冷了下來。
不知道為什麼，謝妍胸口有些發悶，怪難受的。
像是被人捏住了心臟，她忍不住皺起了眉，親眼看著沈晏卸下了面具。
他從小就不愛笑，或者說是根本不屑於對任何人做出表情。
是因為謝妍讓他多笑笑他才笑的。
那時謝妍說他笑起來很可愛，很好看。
現在又說他笑的虛偽。
謝妍現在也真的有點心梗。
她仿佛親眼見證了那個笑容清甜又乖巧聽話的少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眼前這個眉宇冷戾陰鬱的陌生人。
謝妍難受的移開了視線，壓抑的有些喘不過氣。
她喜歡的少年是假的。
沈晏眼神暗了暗，抬手將謝妍的臉掰了過來，讓她正視自己。
「為什麼不看我，不是你讓我別笑嗎？我現在不裝了，你還是不喜歡嗎？你到底喜歡什麼？」
他的眼窩深，眉弓高，餐廳的頂光從上方落了下來，漆黑的眼眸在眉宇的陰影里更加深沉，沒有一丁點的光亮，像是一潭深不見底的死水，足以溺死所有人。
被這樣一雙眼睛盯著，只會讓人覺得離深淵似乎又近了一步。
謝妍看著他現在的樣子，整個人感覺像是受到了什麼打擊，眼神都有些恍惚了。
她沒有回答沈晏的問題，卻突然低頭在凳子上縮成一團，一隻手抓緊了浴袍的領口，眉頭緊皺，表情痛苦。
人在悲傷的時候，心臟是真的會感到疼痛的。
生理性的。
沈晏見狀突然一愣，謝妍現在的樣子，就好像是心臟病發作一樣。
……就像小時候那樣。
頓時，他整個人慌亂起來，他猛然起身甚至帶翻了椅子，「姐姐你怎麼了，心臟難受嗎？！我帶你去醫院，我們現在就去醫院！！」
巨大的恐慌將沈晏包圍，他嚇得手都在發抖，鋪天蓋地的不安襲來，只一瞬間沈晏便雙目發紅，陷入應激。
她不能出事。
她不能出事。
凳子上的人被他打橫抱起，沈晏腳步踉蹌的就要往醫院跑。
「啪————」
一聲脆響打斷了他的動作，也打斷了他亂七八糟的念頭。
謝妍給了他一巴掌，用力到手心都是麻的。
情緒波動帶來的身體反應過去的很快，她調整著呼吸，壓下了胸口的抽痛，「你別給我發瘋，放我下來！」
「不……不……」
沈晏驚懼的看著懷裡的人，眼神在她臉上不斷的察看著，他胸腔內的心臟跳的快要爆炸，「我帶你去醫院做檢查，你有心臟病……」
「我沒病，上次已經體檢過了不是嗎？」
沈晏這才驚疑不定的想起上次的體檢報告，謝妍除了胃不好，其他都很健康。
在他恍惚之時，謝妍掙開了他的手臂，翻身落了地。
只是雙腿酸軟，落地不穩，又被沈晏眼疾手快的撈進了懷裡。
他的心跳聲大到謝妍都能聽見，沈晏驚慌失措的將謝妍抱得緊緊的，「對不起姐姐，對不起，是我做錯了，你別生氣，千萬別生氣，都是我不好，我再也不惹你生氣了，對不起對不起，姐姐我求求你，對不起……」
被剛剛那麼一嚇，沈晏幾乎要崩潰了，他像是在地獄邊緣走了一遭，身後冷汗涔涔。
謝妍被迫仰著頭，只能看到客廳亮到刺眼的白熾燈，沈晏自顧自的道著歉，手臂卻將謝妍錮的越來越緊，越來越緊。
仿佛肺部的氧氣都要被擠壓乾淨了。
她實在疲憊，任由沈晏瘋了一般的抱著，只覺得那頭頂的燈越來越亮，越來越刺眼，刺的她想流眼淚。
耳邊的聲音也仿佛越來越遠。
謝妍感覺自己整個人的靈魂都在飄蕩，自由而溫暖，格外的舒服。
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閉上了，意識也逐漸散去。
沈晏只覺得懷中之人在慢慢往下墜，軟綿綿的沒有力道，他這才發現謝妍臉色蒼白，整個人已經失去了意識。
少年目眥欲裂，瞳孔驟縮：「姐姐————！！！」
*****
又是一個下午。
前些天才被鏟掉的積雪再一次鋪滿了路面，這一次是雨夾雪，急促的雨點噼里啪啦的打在地面和車頂上，雪花也在不斷的積落。
氣候變得惡劣起來，天空中一片灰白，帶著潮濕的霧霾。
市中心醫院的vip病房，戴著口罩的護士從門口經過，沒忍住瞥了一眼病床邊上坐著的少年。
他在大冷天連件外套都沒穿，只穿了件薄毛衣，一天一夜沒合眼，就這麼靜靜的看著床上睡著的人。
護士沒忍住走了進去，看了一眼床上病人的吊瓶，又看了一眼臉色同樣白的嚇人的沈晏，勸道。
「小帥哥，她是低血糖和缺氧導致的暈厥，掛上藥就沒事了，我看你狀態也不好，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沈晏像是三魂七魄丟了大半，他對於護士的話充耳不聞，兩隻手輕輕攏著謝妍發涼的手，眼神一瞬都沒從謝妍臉上挪開過。
見狀，護士也只好作罷，回到護士台沒忍住跟自己的同事吐槽。
「2號床那個陪護的小帥哥跟魔怔了一樣，就他那個誇張的樣子，不知道的以為他女朋友得了什麼絕症呢。」
另一個護士被逗笑了，「可能是愛情的酸臭咱們不懂吧，不過他倆都長的好好看啊，不愧是一對兒，這看臉的世界。」
「誰說不是呢。」
……
謝妍恢復意識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她感覺自己睡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好覺，睡的又輕鬆又愜意，什麼煩心事兒都沒有。
她閉著眼睛，從系統那裡已經知道了自己現在在醫院裡，只是她現在真的不想看到沈晏那副陌生的樣子，便沒有睜眼。
經過那麼一折騰，謝妍決定不管怎樣，還是要先把後路留好。
於是她敲了敲謝擎宇，想把人約出來讓她刷刷分，然而她的聲音如同石沉大海，沒有回應。
系統見狀說道，【他現在不在服務範圍內，超出距離了，所以聽不到你說話。】
【嗯？他是出差了？怎麼走也沒跟我說一聲。】
系統沉默了一下，還是說了實話，並且為謝擎宇默哀三秒，【他去找周盼盼看漫展了，這幾天都回不來。】
【…………狗東西。】
這靠不住事兒的傢伙，正好在她有需要的時候他就跑出去玩了。
真是欠收拾。
只是這就代表著，謝妍只能打電話聯繫他了。
但是她的手機還不知道被沈晏藏哪去了。
謝妍連著躺了兩天，此時已經躺的身子骨快要散架了，她剛一睜眼，就撞上了沈晏的視線。
還不足一天一夜，沈晏卻已經熬的雙目血紅，紅血絲密密麻麻爬滿了眼白，無比駭人。
見謝妍醒了，沈晏激動的起身湊了過來，他幾乎是跪在了病床旁邊，眼神惶然又欣喜的打量著謝妍。
「姐姐你醒了，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頭疼嗎？心臟疼嗎？餓不餓？還有哪裡難受嗎？」
沈晏似乎又變回了那個乖巧聽話的少年，滿眼都是她。
謝妍靜靜的看著他，神情複雜，眼底的情緒凝結糾纏，讓人辨不清。
她性子要強，在親密關係中往往總是處於上位，沈晏想要強勢的控制她，結果只會適得其反。
她吃軟不吃硬。
床邊的人半跪在地上，抬頭殷切又擔憂的注視著她，眼圈發紅，惹人憐愛。
謝妍平時最心疼的就是他這個樣子，只要沈晏露出這種表情她總是會哄他，或者是親親他。
病房裡一派安靜，謝妍垂著眼皮，伸出了手，撫上沈晏的臉頰。
「我餓了，想吃點東西。」
少年似乎是沒想到謝妍醒來之後的反應居然如此溫柔，他怔了一瞬，隨後抬手覆上謝妍的手背，彎起眼睛，「好，我點外賣。」
「不用了，我不想在這吃。」
點滴輸完後，謝妍原地滿血復活。
除了身子骨還有點軟，已經完全沒事了。
沈晏開車帶著謝妍回家，一路上謝妍就閉著眼睛靠在車座上閉目養神，一言不發。
系統問她，【你怎麼又回去了？不跑嗎？】
謝妍平靜的回道，【懶得跑了，也沒剩多久了，懶得折騰。】
系統：【什麼意思，你是準備走劇情了嗎？】
【……我還沒想好。】
謝妍輕輕睜眼，看向了身旁正在開車的人。
如今十九歲的沈晏正處在成長蛻變的階段，他沉沉的注視著前方的道路，不笑時面容冷峻，周身散發著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複雜氣質。
他不會永遠是少年，他一直在成長。
在這種不經意的時刻，謝妍似乎可以窺探到屬於原本那個反派沈厭的冰山一角。
謝妍這兩天經常在想，如果十年前她阻止了沈吟霜那一跳，會不會沈厭就真的可以變成沈晏。
「沈晏。」
謝妍突然出聲說道，「笑一個。」
駕駛座上的人立馬彎起眼睛，陰鬱氣質一掃而空，他笑的明媚，「怎麼了姐姐，餓了嗎，馬上就到家了。」
「嗯，好。」
看著他聽話乖巧的樣子，謝妍攥緊了手心，深吸了一口氣，偏過頭去，不再看他。
聲音一出謝妍被嚇了一跳，她的嗓子啞的驚人，都不像她的聲音了。
「張口。」
少年從床頭拿過水杯，吸管抵在謝妍唇邊，體貼入微，「你昨天一直在哭，喝點水吧。」
「……」謝妍不願回想昨夜的瘋狂，她閉上眼睛，累的不想說話。
她想問問系統現在幾點，才想起來它還沒上線。
「姐姐不渴嗎，還是需要我餵？」
空氣凝滯片刻，謝妍還是含住吸管喝了半杯水，乾渴的喉嚨確實舒服了許多。
臥室一片漆黑看不清任何東西，靜的只能聽到呼吸聲。
謝妍身上雖然酸軟卻很清爽，她睜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
「餓了吧，想吃什麼？」
「……」
謝妍沒說話，她現在一點胃口都沒有。
而身旁的人似乎並不在意她的冷淡，反而在她臉頰上親昵的親了一下，「那我去煮點餛飩吧，等我一會兒。」
說完，沈晏便起身出去了。
謝妍摸著黑從床上爬起來，腰酸的簡直一言難盡。
她下床把臥室的燈打開，又拖著軟綿綿的腿去了衛生間，才看到鏡子裡自己的這副尊容。
鏡中人一頭長髮略顯凌亂，她雙眼紅腫，臉色難看，脖頸與胸膛肌膚上全是斑駁的吻痕，那些痕跡或深或淺，與原本白皙的皮膚形成劇烈反差，無比顯眼。
謝妍看著鏡子，眉頭輕蹙，審視的目光不斷在自己身上來回掃視，像是第一次認識自己一般。
她現在這樣子確實有點狼狽，不過昨晚她也沒少撒氣，估計沈晏現在身上都是血道子和血牙印。
打開熱水，謝妍沖了個澡，才感覺清醒了一些。
她剛穿好衣服，系統便悠悠的上線了。
【呦，我昨天下線的時候你不是氣呼呼的還準備抽人嗎，怎麼你變成這樣了？】
謝妍正拿毛巾擦著頭髮，面無表情，【一言難盡，我覺得他現在可能真的要把對付女主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了，看來你之前說的是對的。】
系統嘆了口氣，卻沒有嘆息，反而有些幸災樂禍，【看吧看吧，我就說嘛！你也是工科的你應該知道我們的數據分析是多麼的科學！那你現在怎麼想，要不要做完最後一個任務回家？】
拿著毛巾的手上動作一頓，【我現在有多少積分，夠嗎？】
她之前為了和沈晏相認花掉了所有積分，現在帳上剩的那些全都是零零散散找謝擎宇刷分得來的。
要不是她恰好和謝擎宇穿到了同一個世界，那就真的沒有補救方法了。
……不過也是，如果沒有謝擎宇這條後路，她十有八九也不會做出那麼衝動又大膽的決定。
系統立馬給她查了剩餘積分，【emmm……最後一個任務的積分獎勵有兩萬，加上你現在的確實還不夠，不過你可以再去刷刷分，就差兩千多，你一個小時就能刷出來。】
系統現在對於謝妍刷分卡bug這事兒見怪不怪，甚至主動幫著想辦法。
畢竟謝妍要是圓滿完成所有任務，它的獎金可有不少。
謝妍沉吟，沒說行不行，只回了句知道了。
頭髮剛擦了個半干，浴室的門就被敲響。
沈晏的聲音悶悶的傳來，「姐姐你沒事吧，怎麼這麼久？能聽見我的聲音嗎？」
浴室里好一陣沒有水聲，也沒有任何聲音，沈晏怕謝妍太久沒吃東西，再加上熱氣一熏，暈倒在裡面。
下一秒，門從裡面被人拉開。
少女裹著一條深色浴巾，頭髮半干帶著潮濕的水汽，濕漉漉的搭在了光澤瑩潤的肩膀上。
她白玉一般的肌膚上，經過熱氣蒸騰，紅痕更加刺眼奪目，存在感極其強烈。
謝妍平淡的看著他，「怎麼，我洗澡你也要管嗎？」
沈晏一頓，伸手抓了件浴袍，「我沒有那個意思，你別著涼了，先穿上。」
他把浴袍披在謝妍身上，然後直接拉著她的手，溫柔卻強勢的把人帶到了餐廳。
餐桌上是一碗熱騰騰的鮮肉小餛飩和一盤蒸餃，清淡鮮美，確實是謝妍平時喜歡吃的。
兩人現在氣氛不尷不尬的，謝妍沒爆發，沈晏也就裝作一切如常，乖乖的坐在了謝妍身邊，笑著說道，「這個餛飩是我自己包的，你快嘗嘗。」
謝妍捏著勺子的手指微微用了點力。
就在不久前，過年的時候，謝妍成天吃楊慧雲包的餃子，當時沈晏就說他也會，他不僅會包餃子還會包餛飩和包子，回家以後做給她吃。
她沒想到這碗餛飩會在這種情況下出現。
再好吃也不好吃了。
謝妍無心吃飯，把勺子往碗邊一擱，「我的手機呢？」
沈晏笑了笑，乖甜的笑顏在燈光下格外漂亮可愛，「這個蒸餃也是我包的，可好吃了，姐姐你吃一個吧。」
謝妍涼涼的看著他，「別笑了，裝的不累嗎？」
聞言少年臉上笑容一僵。
他唇角的弧度逐漸淡了下來，「我以為你會喜歡。」
沈晏面上笑容消失，連帶著氣場也冷了下來。
不知道為什麼，謝妍胸口有些發悶，怪難受的。
像是被人捏住了心臟，她忍不住皺起了眉，親眼看著沈晏卸下了面具。
他從小就不愛笑，或者說是根本不屑於對任何人做出表情。
是因為謝妍讓他多笑笑他才笑的。
那時謝妍說他笑起來很可愛，很好看。
現在又說他笑的虛偽。
謝妍現在也真的有點心梗。
她仿佛親眼見證了那個笑容清甜又乖巧聽話的少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眼前這個眉宇冷戾陰鬱的陌生人。
謝妍難受的移開了視線，壓抑的有些喘不過氣。
她喜歡的少年是假的。
沈晏眼神暗了暗，抬手將謝妍的臉掰了過來，讓她正視自己。
「為什麼不看我，不是你讓我別笑嗎？我現在不裝了，你還是不喜歡嗎？你到底喜歡什麼？」
他的眼窩深，眉弓高，餐廳的頂光從上方落了下來，漆黑的眼眸在眉宇的陰影里更加深沉，沒有一丁點的光亮，像是一潭深不見底的死水，足以溺死所有人。
被這樣一雙眼睛盯著，只會讓人覺得離深淵似乎又近了一步。
謝妍看著他現在的樣子，整個人感覺像是受到了什麼打擊，眼神都有些恍惚了。
她沒有回答沈晏的問題，卻突然低頭在凳子上縮成一團，一隻手抓緊了浴袍的領口，眉頭緊皺，表情痛苦。
人在悲傷的時候，心臟是真的會感到疼痛的。
生理性的。
沈晏見狀突然一愣，謝妍現在的樣子，就好像是心臟病發作一樣。
……就像小時候那樣。
頓時，他整個人慌亂起來，他猛然起身甚至帶翻了椅子，「姐姐你怎麼了，心臟難受嗎？！我帶你去醫院，我們現在就去醫院！！」
巨大的恐慌將沈晏包圍，他嚇得手都在發抖，鋪天蓋地的不安襲來，只一瞬間沈晏便雙目發紅，陷入應激。
她不能出事。
她不能出事。
凳子上的人被他打橫抱起，沈晏腳步踉蹌的就要往醫院跑。
「啪————」
一聲脆響打斷了他的動作，也打斷了他亂七八糟的念頭。
謝妍給了他一巴掌，用力到手心都是麻的。
情緒波動帶來的身體反應過去的很快，她調整著呼吸，壓下了胸口的抽痛，「你別給我發瘋，放我下來！」
「不……不……」
沈晏驚懼的看著懷裡的人，眼神在她臉上不斷的察看著，他胸腔內的心臟跳的快要爆炸，「我帶你去醫院做檢查，你有心臟病……」
「我沒病，上次已經體檢過了不是嗎？」
沈晏這才驚疑不定的想起上次的體檢報告，謝妍除了胃不好，其他都很健康。
在他恍惚之時，謝妍掙開了他的手臂，翻身落了地。
只是雙腿酸軟，落地不穩，又被沈晏眼疾手快的撈進了懷裡。
他的心跳聲大到謝妍都能聽見，沈晏驚慌失措的將謝妍抱得緊緊的，「對不起姐姐，對不起，是我做錯了，你別生氣，千萬別生氣，都是我不好，我再也不惹你生氣了，對不起對不起，姐姐我求求你，對不起……」
被剛剛那麼一嚇，沈晏幾乎要崩潰了，他像是在地獄邊緣走了一遭，身後冷汗涔涔。
謝妍被迫仰著頭，只能看到客廳亮到刺眼的白熾燈，沈晏自顧自的道著歉，手臂卻將謝妍錮的越來越緊，越來越緊。
仿佛肺部的氧氣都要被擠壓乾淨了。
她實在疲憊，任由沈晏瘋了一般的抱著，只覺得那頭頂的燈越來越亮，越來越刺眼，刺的她想流眼淚。
耳邊的聲音也仿佛越來越遠。
謝妍感覺自己整個人的靈魂都在飄蕩，自由而溫暖，格外的舒服。
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閉上了，意識也逐漸散去。
沈晏只覺得懷中之人在慢慢往下墜，軟綿綿的沒有力道，他這才發現謝妍臉色蒼白，整個人已經失去了意識。
少年目眥欲裂，瞳孔驟縮：「姐姐————！！！」
*****
又是一個下午。
前些天才被鏟掉的積雪再一次鋪滿了路面，這一次是雨夾雪，急促的雨點噼里啪啦的打在地面和車頂上，雪花也在不斷的積落。
氣候變得惡劣起來，天空中一片灰白，帶著潮濕的霧霾。
市中心醫院的vip病房，戴著口罩的護士從門口經過，沒忍住瞥了一眼病床邊上坐著的少年。
他在大冷天連件外套都沒穿，只穿了件薄毛衣，一天一夜沒合眼，就這麼靜靜的看著床上睡著的人。
護士沒忍住走了進去，看了一眼床上病人的吊瓶，又看了一眼臉色同樣白的嚇人的沈晏，勸道。
「小帥哥，她是低血糖和缺氧導致的暈厥，掛上藥就沒事了，我看你狀態也不好，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沈晏像是三魂七魄丟了大半，他對於護士的話充耳不聞，兩隻手輕輕攏著謝妍發涼的手，眼神一瞬都沒從謝妍臉上挪開過。
見狀，護士也只好作罷，回到護士台沒忍住跟自己的同事吐槽。
「2號床那個陪護的小帥哥跟魔怔了一樣，就他那個誇張的樣子，不知道的以為他女朋友得了什麼絕症呢。」
另一個護士被逗笑了，「可能是愛情的酸臭咱們不懂吧，不過他倆都長的好好看啊，不愧是一對兒，這看臉的世界。」
「誰說不是呢。」
……
謝妍恢復意識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她感覺自己睡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好覺，睡的又輕鬆又愜意，什麼煩心事兒都沒有。
她閉著眼睛，從系統那裡已經知道了自己現在在醫院裡，只是她現在真的不想看到沈晏那副陌生的樣子，便沒有睜眼。
經過那麼一折騰，謝妍決定不管怎樣，還是要先把後路留好。
於是她敲了敲謝擎宇，想把人約出來讓她刷刷分，然而她的聲音如同石沉大海，沒有回應。
系統見狀說道，【他現在不在服務範圍內，超出距離了，所以聽不到你說話。】
【嗯？他是出差了？怎麼走也沒跟我說一聲。】
系統沉默了一下，還是說了實話，並且為謝擎宇默哀三秒，【他去找周盼盼看漫展了，這幾天都回不來。】
【…………狗東西。】
這靠不住事兒的傢伙，正好在她有需要的時候他就跑出去玩了。
真是欠收拾。
只是這就代表著，謝妍只能打電話聯繫他了。
但是她的手機還不知道被沈晏藏哪去了。
謝妍連著躺了兩天，此時已經躺的身子骨快要散架了，她剛一睜眼，就撞上了沈晏的視線。
還不足一天一夜，沈晏卻已經熬的雙目血紅，紅血絲密密麻麻爬滿了眼白，無比駭人。
見謝妍醒了，沈晏激動的起身湊了過來，他幾乎是跪在了病床旁邊，眼神惶然又欣喜的打量著謝妍。
「姐姐你醒了，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頭疼嗎？心臟疼嗎？餓不餓？還有哪裡難受嗎？」
沈晏似乎又變回了那個乖巧聽話的少年，滿眼都是她。
謝妍靜靜的看著他，神情複雜，眼底的情緒凝結糾纏，讓人辨不清。
她性子要強，在親密關係中往往總是處於上位，沈晏想要強勢的控制她，結果只會適得其反。
她吃軟不吃硬。
床邊的人半跪在地上，抬頭殷切又擔憂的注視著她，眼圈發紅，惹人憐愛。
謝妍平時最心疼的就是他這個樣子，只要沈晏露出這種表情她總是會哄他，或者是親親他。
病房裡一派安靜，謝妍垂著眼皮，伸出了手，撫上沈晏的臉頰。
「我餓了，想吃點東西。」
少年似乎是沒想到謝妍醒來之後的反應居然如此溫柔，他怔了一瞬，隨後抬手覆上謝妍的手背，彎起眼睛，「好，我點外賣。」
「不用了，我不想在這吃。」
點滴輸完後，謝妍原地滿血復活。
除了身子骨還有點軟，已經完全沒事了。
沈晏開車帶著謝妍回家，一路上謝妍就閉著眼睛靠在車座上閉目養神，一言不發。
系統問她，【你怎麼又回去了？不跑嗎？】
謝妍平靜的回道，【懶得跑了，也沒剩多久了，懶得折騰。】
系統：【什麼意思，你是準備走劇情了嗎？】
【……我還沒想好。】
謝妍輕輕睜眼，看向了身旁正在開車的人。
如今十九歲的沈晏正處在成長蛻變的階段，他沉沉的注視著前方的道路，不笑時面容冷峻，周身散發著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複雜氣質。
他不會永遠是少年，他一直在成長。
在這種不經意的時刻，謝妍似乎可以窺探到屬於原本那個反派沈厭的冰山一角。
謝妍這兩天經常在想，如果十年前她阻止了沈吟霜那一跳，會不會沈厭就真的可以變成沈晏。
「沈晏。」
謝妍突然出聲說道，「笑一個。」
駕駛座上的人立馬彎起眼睛，陰鬱氣質一掃而空，他笑的明媚，「怎麼了姐姐，餓了嗎，馬上就到家了。」
「嗯，好。」
看著他聽話乖巧的樣子，謝妍攥緊了手心，深吸了一口氣，偏過頭去，不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