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誰是老鼠,誰是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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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妮和羅薇剛走到神殿廣場,就被僧侶攔住了去路。

  為了給主教和神學院的馬車開道,廣場被圍了起來,從廣場延伸向南向北的兩段街道也被限制了通行。

  兩人站在廣場外,看著主教的金色馬車從城門方向駛來,後面還綴著一輛比鍍金馬車還大三四倍的銀色雕花馬車。

  溫妮個子比羅薇高半個頭,泛紅的眼睛震驚地望著後面那輛馬車:「神學院這麼快就來了嗎?我還以為他們要明天才到呢!」

  十大學院就是這樣,每年都要等其他學院的參賽隊伍都來齊了之後,才在比賽當天早上神氣十足地走進賽場。

  羅薇聞言望去,只看到了一個圓拱形的馬車頂。

  只有一輛馬車?

  坐得下三十個人嗎?

  神學院還沒有提交他們的參賽名單,難道他們這次只參加初級部的比賽?

  車輪聲越來越近,高大的銀馬車從廣場中間穿過,透明的車窗里蒙了一層白紗,窗紗微微晃動。

  車身反光太過刺眼,羅薇半眯著眼睛,隱約看到車窗後對坐著幾個少年,他們正把臉朝向車窗,隔著一層薄紗俯視下方矮小密集的人群。

  她站在人群里,似乎也成了對方打量的對象,幾道目光先後掠過她的頭頂,又掃回來在她身上停留了一會兒,最終隨著馬車的前進而移開。

  羅薇垂下眼眸,不確定這到底是她的臆想,還是他們真的看到了她。

  她今天的穿著並不算惹眼,她跟神學院的學生也沒有交集,那些人看她,總不會是因為她好看吧?

  馬車駛進專供主教車駕通行的神殿側門,僧侶終於退了回去,將廣場和街道還給了市民。

  羅薇和溫妮沒走幾步,女僕便帶著查利夫婦和達姆從南大街疾步走了過來。

  「主人,我們找到了!」

  見到羅薇,女僕們急忙剎住腳行禮。

  羅薇點頭:「辛苦了,回去找貝拉管家領賞。」

  查利夫婦像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雙手絞在一起,聳著肩膀,眼周肌抽動半晌擠出了一個巴結的笑:「尊、尊貴的小姐……」

  「查利先生,」羅薇伸手指向他們的女兒,「溫妮知道你們走失後很擔心。」

  「父親,母親,」溫妮悶悶地開口,「你們以後不要亂跑了。」

  「不亂跑,再不亂跑了!」查利夫婦搖著頭。

  虛驚一場,一行人又回到了星羅居。

  暗處,一雙眼睛緊緊注視著他們的背影,直到他們走進了星羅居的大門,才無聲地消失。

  昏暗的房間裡,燃燒過半的炭火閃爍著猩紅的光。

  帷幔緊閉,繁複到極點的奢華陳設像馥郁的花朵一樣盛開出糜爛的氣息,白煙和黑菸絲絲縷縷地繚繞在空氣里,融化的乳香和沒藥散發出甘甜與苦澀交織的香氣。

  「乳香象徵神聖,而沒藥則代表苦難。」

  一隻指骨修長、皮膚輕微鬆弛的手拿起精緻的銀制小匙,輕輕撥弄被炭火炙烤的淡黃色與紅棕色乳脂。

  「但在我看來,它們並沒有什麼不同。」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響起,聲音的主人不緊不慢地講述著他的獨到見地。

  「神聖以苦難燃燒,苦難是永生的魂靈,至於其中的神性,毫無用處,既不能使人復活,也不能上達天聽。」

  「在苦難中尋求神性,就像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

  「等貓抓完了老鼠,貓就會走進墳墓里。」

  跪坐在華麗長袍邊的少年問:「教父,那我們是老鼠還是貓呢?」

  「都是。」男人保持著平和的語氣,「我們既是逃命的老鼠,也是將死的貓。」

  少年疑惑:「我們為什麼不能當人?」

  男人喉間溢出低沉的笑:「凡世間之人,終將為神獻祭,人和牛羊都是牲畜祭品,而老鼠會逃竄,貓會得到死後的安寧。」

  「我的孩子,你是想做逃竄的老鼠,還是想做安寧的貓?」

  少年陷入了沉思,還沒等他想出答案,男人便伸手撫了撫他的頭頂。

  「好了,今天的參悟就到這裡,出去吧我的孩子,你的同伴需要你。」


  「是,教父。」

  少年帶著疑問退出了聖器室。

  暗門合上,金碧輝煌的牆面上浮現出了一張堅硬的人臉。

  「說吧,打聽到了什麼?」男人舀起爆花的沒藥丟進了盛水的聖杯,水面上浮起了一層黑灰。

  「回冕下,那三名少年今天沒有離開學院,但那位霧原公主和一個平民少女私交甚密,她還在院中接待了平民少女的家人。」

  「平民?什麼樣的平民?」

  浮雕人臉評價道:「很普通的平民,貧窮、弱小、膽怯又愚蠢,我施了點魔法將他們分開,他們還以為是自己不小心走丟了路。」

  「啪嗒」一聲輕響,男人將銀制小匙擱下,眼神幽暗:「這是希瑞亞魔法學院的地盤,你也敢使用魔法,誰准你自作主張?」

  他的聲音不見起伏,但牆裡的人卻感受到了深深的寒意。

  「屬下知錯,請冕下責罰!」人臉戰慄道。

  「這次就罷了,若有下次,一併領罰。」

  「是,謝冕下赦免!」

  男人垂眸看向火爐上冒著黑煙的乳香:「費了這麼大力氣,總該有點收穫吧,繼續。」

  「是,冕下,」人臉繼續往下說,「我本想將他們引到城外,恰逢尊駕入城,他們停了下來。」

  「那對農夫農婦頭腦空空,無知又貪婪,倒是他們的兒子,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透露了些消息,他說他去年夏天在鄉下河邊見過那位公主。」

  男人問:「哪裡的鄉下?」

  人臉答:「聽他們的口音,像是倫科斯公國北邊的多伯郡人,離這裡大概有三百多公里。」

  「去年夏天,多伯郡,」男人斂目,沉聲思索,「如果她真的是來自霧原,從北海迷霧帶趕來希瑞亞確實會經過那裡。」

  「派幾個人,沿著多伯郡前往迷霧帶方向最快的路線查一查,還有誰見過她,見到她的時候她身邊還跟著什麼人。」

  「是,冕下。」人臉接到命令,迅速沉進牆壁,鎏金刻花的牆面又恢復了平整。

  室內,柑橘般的特殊甜鬱氣息愈來愈濃,逐漸蓋住了沒藥的苦澀松香。

  男人靜坐在象徵著珍貴信仰和寶貴信心的黃金座椅上,任由黑煙燻染他生出了細紋且微微凹陷的俊美面龐。

  良久,他睜開雙眼,墨藍色的眼睛裡興意流淌。

  貓捉老鼠的遊戲,馬上就要開始了。

  讓他看看,是老鼠跑得快,還是貓的爪子更快。

  ……

  希瑞亞城裡熱鬧了一整天,幾乎全西原的魔法學院都參加了這次比賽,除了少數學生規模達不到參賽要求的學院。

  事實上,大部分魔法學院的學生數量都不多,貴族學院奉行的貴族精英教育,只招收貴族出身、天賦出眾的學生,而這兩條要求足以篩走百分之九十的人。

  一般的魔法學院,全校學生加起來也不過四五十人,不會像希瑞亞魔法學院這樣,一個年級的人數就多達兩百。

  像這次參賽的十大學院,他們的學生就算多的了,每年會招二十多名新生。

  而排在十大學院以外的魔法學院,好點的一年能招十來個學生,差點的甚至一兩年都招收不到一個。

  聖特諾神學院是個例外。

  神學院背後靠著教廷,其實力毋庸置疑,但他們每年的招生數量卻比那些最差的魔法學院還低。

  他們也招收平民,不過被他們看中的平民入學之前就會改變階級,成為教廷高級神職人員的教子。

  畢竟有光元素親和力的人非常稀少,一萬個人里也出不了一個,如果再挑剔出身,他們就招不到學生了。

  而且教廷的神職人員終生不婚,用這種方法還能給自己找到一個優秀的繼承人,也算是兩全其美。

  入夜,希瑞亞大大小小的旅館都住滿了人,貴族學院的學生不差錢,雖然事兒多了一點,但扔錢大方,旅館老闆笑得見牙不見眼。

  月上中天,偏僻的小城進入了睡眠。

  沉寂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街道又熱鬧了起來。

  叫賣的商販、採買的女僕、巡邏的士兵、賺生計的僱工市民,還有穿著精緻的貴族學生,都迎著曦光走出了門,開始了一天的忙碌奔波。


  學院裡,羅薇也早早地起了床,穿好灰撲撲的灰黑色院服前往主教堂大廳。

  前兩項比賽的場地都是由十大學院選址,他們半個月前就選好了地方,通知希瑞亞教授前去一同布置。

  為了保密,那位教授要在今天才能跟十大學院的監督老師一起回來,在大教堂宣布比賽地址。

  半路上,羅薇遇到了同樣從薔薇城堡出發的格拉蒂絲、蘿拉還有赫瑟爾,四人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

  中級部的參賽小隊裡有三個都是她的熟人,蘿拉、西奧多,還有赫瑟爾。

  蘿拉和西奧多一個是獸人一個是巨妖,之前還收到了匿名的威脅信,特洛伊查了半個月也沒能查到那個送信的人,馬上要開始比賽了,羅薇有些擔心他們。

  至於赫瑟爾……

  她的身份羅薇不是很清楚,對方也從來沒透露過,只是聽格拉蒂絲說過她來自魔獸山脈附近。

  起初羅薇還懷疑她會不會也是獸人,但赫瑟爾的穿著打扮不像是平民,獸人應該沒這麼富裕(這一點參考蘿拉和西奧多)。

  而且她平時也沒有什麼異常舉動,比如在身上掛臭鹹魚、在泥坑裡打滾、在宿舍里孵雞蛋吃小雞、還把即將破殼的蛋送給院長……

  走到大教堂門外,死刑小隊剩下的一半人也齊了。

  霍爾和西奧多混在一群男生里,從對面走了過來。

  五月的太陽很辛勤,才八點多鐘就把一籃子陽光灑滿了學院。

  霍爾他們身後剛好是東方,一群朝氣蓬勃的高個少年逆著光大步走來,身後的魔法長袍高高飄起,竟讓人有種熱血沸騰的感覺。

  少女們駐足而觀,殊不知被暖陽籠罩的她們同樣讓對面的少男們心潮澎湃。

  情竇初開的年紀,血氣方剛的少年,他們的人生才剛剛啟航,他們的征途是一望無際的大海。

  莫名有點想流淚呢,羅薇仰起頭,望向雲開霧散的天空。

  這樣的青春,她已經失去很多年了。

  想不到穿越進這裡,她又開啟了第二次人生。

  黑色的瞳孔在明亮的光線下微微縮小,羅薇忽然瞥見了樓頂的一扇狹窗。

  那是亡靈學長渥茲華斯用來點蠟燭的地方,曾經是半透明的淺色柳葉花窗,現在花窗上卻畫滿了深色的彩繪。

  是他畫的,還是學院畫的?

  說起來,自從上次她給他送了油燈之後,他就再也沒離開過主教堂了,難道學院裡有人跟他說了什麼?

  「羅薇,我們該,進去了。」

  格拉蒂絲搖了搖她的袖子。

  羅薇回過神:「啊,好的。」

  眾人走進教堂大廳,找到希瑞亞魔法學院參賽隊的位置,坐了下來。

  沒過一會兒,在學院門口接待外校參賽者的學生會成員便帶著一支隊伍走了進來,引導他們在另一塊區域坐下。

  他們的帶隊老師則被學生會引到了大廳另一側的待客室,希瑞亞的帶隊老師也在裡面。

  「好像是瓦爾洪貴族魔法學院的參賽隊伍唉,你看他們魔法袍上的徽章。」

  羅薇聽到後面的替補隊員在小聲議論:「貴族魔法學院的魔法袍果然比我們的好看,他們的魔法袍會發紫色的光!」

  「應該是塗了烏金魔蝶的鱗粉吧,烏金魔蝶在暗處發紫光,在陽光下就會發金光。」

  希瑞亞魔法學院沒有開設魔法生物鑑識課,因為學院經費不夠,所以每年夏天教授們都會帶他們出去歷練,讓他們親眼看看魔獸長什麼樣,在野外把缺的一門課補回來。

  為了應付比賽,初級部的參賽隊員在過去一個月里惡補過有關魔法生物的知識,主要是鑑識魔獸,魔植在藥劑課上會講。

  烏金魔蝶他們剛好學過,這是一種低級魔蟲,翅膀非常漂亮,藥劑師會收集它的鱗粉添加到魔藥里,製成像星沙一樣閃亮的發熱藥劑。

  一對烏金蝶翅三十銀幣,塗滿一件魔法袍至少需要五十對,也就是十五枚金幣,不愧是貴族魔法學院。

  瓦爾洪的烏金魔蝶長袍就像一個信號,在他們落座後,一大群花花蝴蝶撲向了教堂。

  魔法學徒只能穿黑色魔法袍,但貴族學院黑也能黑出花樣。

  暗紋、珠寶、金銀線、變色塗料、彩色羽毛……這群人披著裝飾華美的長袍走進來,不誇張地說,光線都亮了幾千坎德拉,大廳里最陰暗的角落都能被他們照亮。

  羅薇看了看自己身上黑里發灰、灰到發黑的魔法袍,突然覺得,教授們設計的丑院服還是挺好的。

  丑是丑了點,勝在好隱蔽啊!

  至少不像那些貴族學院的學生,把五光十色的燈泡揣身上,跟開屏的孔雀似的,上了賽場就是挨打的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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