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陰陽官!清貧背後的貪酒貪財貪色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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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6章 陰陽官!清貧背後的貪酒貪財貪色官

  臘月二十六日。

  午後。

  汴京城南,棚戶區。

  開封府所設的臨時公堂內。

  包拯認真地端詳著一張畫像,上面畫著一個長臉瘦青年。

  畫像底部寫著:錢三,三十七歲,身高約六尺七,無業,無固定居所,當下在城內打夜胡,乃一殺人案重要證人,尋到者,賞錢三十貫。

  隨即,包拯看向面前眾衙役。

  「速將此畫像臨摹多份,張貼全城,同時執本府文書前往皇城司與大理寺,令兩衙門官吏皆放棄休假,助開封府尋人!」

  「是!」

  眾衙役同時拱手,然後全都忙去了。

  這時,蘇良、劉三刀和一名灰衣青年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

  此灰衣青年,不是別人,正是畫像上的錢三。

  包拯看向錢三,道:「去吧,務必要讓白振找到你,府內的衙役都會暗中幫你的。」

  「是。」錢三重重拱手,然後快步走了出去。

  此刻。

  蘇良終於明白了包拯之策:讓真兇主動露出馬腳。

  這個錢三,乃是化名。

  由開封府一名辦案經驗老到的捕頭假扮。

  包拯在告知皇城司與大理寺的文書上已經寫明——

  經仵作驗屍,確定城南三人非互毆而亡,真兇另有其人。

  經對周邊百姓的盤查詢問得知,城南其中一名身死者劉實前日晚與同鄉錢三喝酒,曾透露出明日將有一筆橫財到手,錢三極有可能知曉真兇的身份。

  作為大理寺司直的白振,自然很輕鬆就能看到此文書。

  若他為殺害三人的兇手,必然心急如焚,懼怕劉實將被僱傭搶掠他之事告知錢三。

  要知。

  劉實「搶掠」結束後,整個晚上和半個白天都是在棚戶區的。

  白振並不知他會不會將此事當作「奇聞」告知別人。

  此等情況發生的可能性非常大。

  依照白振對仕途的渴望和對名聲的在乎,必然會先行確定錢三到底知曉多少內情,然後再確定要不要動手殺了他。

  若他不是兇手。

  那定然就不會有小動作,抓到錢三後,自然會立即扭送到包拯的面前。

  對這種有指向卻證據不足的案件,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兇手主動露出馬腳。

  ……

  當日黃昏。

  開封府、皇城司、大理寺的在京官吏,盡數出動。

  一邊張貼證人錢三之畫像,一邊尋人。

  大理寺司直白振也帶著數名吏員參與了進來。

  汴京城畢竟是一座近兩百萬人口的大城,要尋一個居無定所、朋友也很少的普通百姓並不容易。

  入夜。

  扮作鬼神打夜胡的百姓開始遊走於街巷。

  官吏們重點檢查起了這類人。

  一處巷子內。

  白振率人剛檢查過數名打夜胡的「鬼神」。

  這時。

  一名吏員道:「白司直,要不要先去吃點兒東西,今晚估計是歇不了了,不吃些東西,兄弟們恐怕扛不住啊!」

  白振笑著道:「你們先去吃,我不餓,我先去前面檢查檢查。」

  「白司直,您真勤勉,年後監察御史的人選,一定是您的。」

  大理寺內部沒有秘密。

  白振成為監察御史候選人的事情在大理寺內部早已經傳開了。

  「莫瞎說,一切由官家定奪,那三人搶掠了我,而今身死,造成全城百姓恐慌,年前若找不到真兇,汴京百姓都過不好這個年!」

  白振說罷,便朝著前方快步走去,絲毫沒有意識到有人在一直跟著他。

  小半個時辰後。

  白振突然發現前方有個落單的戴著鍾馗面具的人,當即快步走過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


  他掀開對方的面具,不由得大喜,道:「你……你是錢三?」

  「你……你怎知我的名字?」錢三疑惑地說道。

  白振面露狂喜,將錢三拉到一處隱蔽的地方,道:「錢三,你可知整個汴京城的官差都在尋你?」

  錢三一愣。

  「尋我,我……我犯什麼罪了?」錢三一臉迷惘。

  一襲黑衣的白振挺直了身子,道:「我乃開封府衙差,奉包學士之命尋你,你且告訴我,前日晚上,你在哪裡?與誰在一起?」

  「我……我在城南的棚戶區,和劉實喝酒。」

  「劉實與你是什麼關係?」

  「同鄉。正是他告知我打夜胡賺錢,我才置辦一身行頭來做此事的。」錢三面帶驚恐,老實地回答道。

  「那前日晚,你們喝酒時,劉實可曾告知你,他將會發一筆橫財?」

  錢三想了想,道:「有,有。他告知我有個冤大頭的官員,好像是大理寺司直,出一筆錢讓他與他的兩個朋友搶掠他,以此博名,他還稱事成之後要請我喝酒呢!」

  聽到此話,白振的臉色變得陰沉起來。

  「你可知劉實和他那兩個搶掠官員的同夥已經死了?」

  「死了?」

  錢三面帶疑惑,故作驚慌地說道:「我……我這兩日,都是白天醉酒,晚上出來,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你不需要知道了!你們這群底層螻蟻,難道不知嘴太碎容易短命嗎?」

  在白振說完的瞬間,他從腰間突然抽出一把匕首,朝著錢三的肚子刺去。

  錢三早有防備。

  唰!

  前三身形一閃,便躲了過去,然後高聲道:「抓真兇!」

  很快。

  數名開封府衙役手持長刀沖了過來,迅速將白振制服,捆住了他的手腳。

  白振有些懵。

  「吾乃大理寺司直,你們抓我作甚,抓我作甚?」

  眾衙役不理他,當即找來一輛馬車,將其扔了進去。

  ……

  一個時辰後,開封府。

  真兇已抓,開封府官差自然也回到了開封府。

  府衙大堂前。

  包拯坐於最前方,蘇良坐於一側,劉三刀則是站在他的後面。

  白振雙手被縛,被帶到了公堂上。

  「包學士,你……你這是作甚,為何將我捆了過來,我犯何罪了?」

  砰!

  包拯拍了一下驚堂木。

  「白振,還不速速將你在城外謀殺三人之事交待出來?」

  「我殺人?包學士,我是為了三貫二百文錢殺人嗎?你……你有證據嗎?」

  包拯看向蘇良,道:「證人出列,說話!」

  蘇良緩緩站起身來。

  「白司直,你不會為了三貫二百文殺人,但會為了仕途殺人,會為了監察御史之職殺人。」

  「蘇中丞,你……你到底在說什麼,我有些聽不懂。」白振故作鎮定。

  「臘月二十五黃昏,我到你家時,你外出剛歸,我注意到你的衣袍、鞋子上皆有草泥,雖擦拭過,但從草泥沾染的程度看,你顯然去過城外,但你卻告知我只是在隔壁街的茶館喝茶,你若不心虛,為何扯謊?」

  「而在你去指認搶掠者之時,衣鞋之上沾染的草泥與昨日情況幾乎一致,你應該去過城南棚戶區吧!」

  白振皺起眉頭。

  「白中丞,這叫做證據?年節之時,我為了公事而未曾回鄉與家人團聚,出城散散心,不慎沾染了草泥,難道我不能隱而不言嗎?」

  「可以。但你可知,根本沒有錢三此人,你見到的錢三,乃是開封府的一位捕頭。你若不是兇手,為何要殺他?」

  「你分明就是使錢僱傭那三名百姓假意搶掠你,進而博得清貧之名,進而成為監察御史。但沒想到我見到了一名搶掠者的真面目,你擔心事情泄露,就在給他們結錢時,殺了他們,依照白司直的武藝,殺此三人,簡直是易如反掌!」

  而此刻。


  那名叫做「張三」的捕頭也從後面走了出來,面色陰沉地看向白振。

  白振低頭咬了咬嘴唇,而後朝著包拯拱手道:「包學士,我冤枉啊!蘇中丞之言全憑猜測,我對這位衙役動手,乃是因怕他逃走,我……我抓賊心切啊!」

  「蘇中丞,下官是不是有哪裡得罪你了,你這樣誣陷下官,下官實在受不起啊!你剛才所言,都非直接的證據,下官清貧有錯嗎?清貧就是為了仕途?就是殺人的動機嗎?我朝查案何時這樣草率了?」

  「哼!」蘇良冷哼一聲。

  白振知曉這樣將其定罪,還是有些勉強,故而他是鐵著心,咬緊牙不承認了。

  這時。

  包拯高聲道:「呈搜查之物來。」

  當即,兩名衙役搬來一條長桌,上面放著十二片金葉子,十塊銀餅,三千貫交子票,五壇價值百貫的好酒,十餅好茶,還有十幾個小玉瓶。」

  看到這些,白振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起來。

  包拯站起身來。

  「白振,這些物品皆是從你家中搜查出來的,你家境貧寒,怎能擁有如此巨財,若是俸祿所存,那你宣稱的捐錢於地方官學、私學,是不是假的?」

  「這……這……這是下官經商所得,下官為官而經商,確實有錯,下官認錯。」

  「還不說實話?你這十幾個玉瓶中裝的全都是大補之用的八味寶,私下裡應該沒少去青樓妓館吧!」

  八味寶,即人參、鹿茸、麝香、虎鞭、鹿鞭、蛤蚧、淫羊藿、巴戟,具有溫腎壯陽之功效,乃是非常昂貴的男人補品。

  「你居殺豬巷陋室,顯清貧之態是假,私下喝美酒,飲好茶為真!」

  「你為公事將妻子留於鄉下為假,實則為了更好的快活為真!」

  「即使你不招,你以為本府查不出來嗎?作為朝廷之官,你陰陽兩面,表里不一,為仕途造假,最後殺人,你對得起所讀的聖賢書嗎?你對得起朝廷的栽培嗎?」

  ……

  包拯瞪著眼睛,擲地有聲,將白振隱藏在深處的陰暗面,全都揭露了出來。

  這時,白振突然看向蘇良,扯著喉嚨道:「蘇良,都是你,若沒有你看到蔡大石,我……我怎會殺那三人,不,我只殺了兩人,蔡大石是那兩人殺的,蔡大石露臉,他們也會被抓,所以我讓他們殺了蔡大石,我只殺了兩人,而這兩人是搶掠者,他們該死,我無罪!」

  「這……這……這一切還是你蘇良的錯,若不是你,他們三人都不會死,我也能成為監察御史,以後還會成為台長,成為宰相,蘇良,是你……是你害了我,你和包拯設局害我,你們才該死!」

  ……

  白振突然朝著蘇良衝去,張嘴就要咬蘇良。

  他已經瘋癲了。

  劉三刀一個箭步衝上去,將其狠狠摔在地上。

  白振癱坐在地上,被摔得兩眼無光,有些呆滯。

  蘇良看向他,道:「你隱藏太深了!你這種人不適合擔任台諫官。你以為文採好,擅論辯,嫉惡如仇,敢於彈劾上官,甚至死諫君主,就能做好一名台諫官嗎?」

  「不是的。一名好的台諫官,首先是心善,一切由善而諫,而不是為功利而諫。」

  白振似懂非懂。

  聽到此話後,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包拯擺了擺手,讓衙役們將其帶了下去。

  此刻,已是後半夜。

  包拯和蘇良並沒有回家,而是在開封府後衙寫起了文書。

  包拯要準備好呈遞官家的奏疏以及明早向百姓宣告此事的結果,防止民間恐慌。

  而蘇良則是向趙禎申請年後立即開啟百日考成法,重點追加對官員私德品行的監察,將所有的「陰陽官員」都挖起來。

  這樣的官員實在太可拍。

  若其做了高官,那就是鑽入大宋骨血裡面的害蟲,害甚大矣。

  待明年年初,宋遼全面大戰時。

  若後面的地方州府發生這種事情,會造成大麻煩,必須全面監察一遍,保證大宋士大夫官員的隊伍里沒有蛀蟲。

  ……

  翌日清晨。


  趙禎與眾相公知曉「陰陽官白振之事」後,都甚是驚詫。

  當即一致同意包拯的判罰結果:判處白振死刑。

  在大宋。

  這樣的陰陽官絕對不是個例。

  朝廷考察百官時,將「清貧、無視名利」這樣的名聲看得太重要了,幾乎等同於「賢良,民之救星,國之棟樑」。

  也應改之。

  當即,趙禎便同意了蘇良的奏疏申請,命中書省年後再次開啟百日考成法,重點清除官員隊伍里隱藏甚深的蛀蟲。

  而當汴京百姓知曉此事後,也是大吃一驚,然後紛紛對朝廷的決定叫好。

  一些書生們更是傻眼,有的直扇自己耳光子。

  前兩日,他們將白振夸到了天上。

  沒想到後者竟然是這樣一個表里不一,貪酒貪茶貪色,為仕途而敢殺人的魔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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