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為了大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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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3章 為了大漢

  桑弘羊的確以管仲為偶像,亦對蘇秦配六國印的事跡心有嚮往,期望著有一天能夠出將入相、封土拜爵。

  或者說這樣的想法,在這個時代便是主流意義上的成功。

  可惜他這一生也挺不容易。

  雖然作為劉徹這一朝不可或缺的功臣,甚至可能重要性尚在衛青、霍去病之上,但因為替劉徹背負著「與民爭利」的罵名,同時還是這個時代身份卑賤的商賈出身。

  最終的結果就是,他雖然最後成了劉徹欽點的四位顧命大臣之一,但封侯拜相之事卻至死都未能實現。

  然而此刻桑弘羊聽了劉據的話,許是沒聽懂「土特產」的真實含義,心中的擔憂反而又加深了幾分,皺起臉來勸道:

  「請殿下三思,如今陛下的詔書已經送到,雖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陛下素來不是對前線戰事指手畫腳的人,如今陛下命殿下回去復命,定是有自己的深意,殿下萬不可任性行事,否則恐怕對殿下不利。」

  這話桑弘羊真心已經不能說的再明白了。

  只要是長了一顆腦子的人,肯定能夠聽懂他究竟在說什麼,然後做出最有利於自己的選擇。

  而在桑弘羊看來,劉據絕不是蠢人,他將話說得如此直白他自己都感覺有些侮辱劉據智商的嫌疑。

  可是不說他又實在無法安心。

  畢竟劉據剛才的話,明顯就是要抗旨不尊,而且還有那麼點準備一條道走到黑的意思,這可絕對不是小事。

  「桑農令可能不知西域的土特產究竟是什麼。」

  劉據卻還是自顧自的說道,

  「其實西域除了駱駝與葡萄之類的特色產物,還盛產封侯拜將的功績,桑農令應該知道,自來了西域之後,趙破奴、王恢、東方裕等人相繼立下了封侯的功績,其餘官員將領也都有功在身,再不濟也能夠升官進爵。」

  「桑農令雖然已貴為九卿,但應該不會只是這樣就滿足了吧?」

  「在我看來,桑農令也可以立封侯之功,有了封地與食邑,亦可蔭庇子孫後代,使得桑氏徹底擺脫出身商賈之家的尷尬處境。」

  「……」

  然而聽到這話,桑弘羊的神色雖然略有改變,但也只是略微沉默了一下,便又立刻繼續勸道:

  「殿下的好意下官心領了,可回京復命之事才是要事,萬萬不可耽擱。」

  「請殿下不要讓下官為難,亦不要令遠在長安的衛皇后與殿下的妻子為難,更不可辜負了陛下的一片思念之情。」

  「下官跟隨陛下亦有數十年,還從未見過陛下如此思念過哪一個人。」

  「殿下若不儘快回去,恐怕傷了陛下的心,請殿下務必三思!」

  這話雖是在動之以情,但其實已經悄然帶了些「威脅」的味道,更像是在提醒劉據還有母親和妻子留在長安,為了他們也堅決不能做不理智的事情。

  相反對於劉據的誘惑,桑弘羊卻保持了足夠的理智,並未因此改變自己的立場。

  而且通過這番話亦可看出。

  桑弘羊並非無腦站劉徹,也並非傾向於劉據,他站的是大漢,首先考慮的事大漢的國家利益,而如今劉徹與劉據父子和睦,對於大漢來說才是最好的事情。

  他的表現亦得到了劉據發自內心的尊重,於是終於略微鬆了下口:

  「桑農令對西域的土特產不感興趣也不打緊,那就請桑農令先回去復命,告訴我父皇,如今匈奴人已經遷至莎車國一帶,距離蔥嶺不足兩千里。」

  「蔥嶺一帶皆為崇山峻岭,只有南北各一條可以通行的走廊,只要把守住這兩條走廊,西域諸國便盡在大漢的懷抱之內,輕易無法擺脫。」

  「逼迫匈奴人走出蔥嶺,並將這兩條走廊牢牢把握,對於大漢而言有著極為深遠的戰略意義。」

  「因此並非我故意拖延,只是此事事關重大。」

  「只要等到匈奴人過了蔥嶺進入大月氏境內,我便派兵駐守住那兩條走廊,便立刻啟程返京復命,絕不耽誤一刻,如此桑農令總該安心了吧?」

  桑弘羊聞言又審視的望著劉據,似乎在考量這番話的真偽。

  不過這其實根本就不是他信不信的問題,因為哪怕他帶有劉徹的詔書和節杖,也無法強迫劉據這個手握重兵的皇子。


  要知道自衛青病逝之後。

  他帶來的那些將士也已經順勢歸入劉據麾下,現在的劉據,幾乎掌握了大漢三分之一的精銳兵馬。

  哪怕現在主帥還是趙破奴,劉據則還是中護軍。

  但桑弘羊早就已經看明白了,現在趙破奴這個主帥只是名義上的主帥罷了,軍中事務與西域事務終歸還是要劉據拍板才能做事。

  而且趙破奴和其餘的軍中將領對此也沒有任何意見,反倒表現出一種五體投地的配合。

  因此現在的劉據如果真有割據一方的心思,玉門關之外便是他為所欲為的地方,哪怕劉徹派大軍前來剿滅都未必能夠占得便宜。

  何況劉徹能這麼做麼?

  儘管剩下三分之二的精銳兵馬還掌握在劉徹手中,朝中也並非沒有將領可用。

  可是那些將領大多數都是衛青和霍去病的老部將,讓他們前來剿滅劉據,劉徹還真未必能顧放心。

  何況剿滅劉據可是內戰。

  用大漢三分之二的精銳,去剿滅大漢三分之一的精銳,最終的結果只能是大漢精銳遭受重創,未必就比現在的匈奴好過。

  因此在這件事上,劉徹還必須慎重。

  另外。

  劉據不知道的是,桑弘羊的身上其實還帶了一封劉徹的密詔。

  這密詔是到了最後一步才能拿出來的,而且是給趙破奴和其他軍中將領的。

  劉徹在密詔中命令趙破奴和軍中的其他將領聽憑桑弘羊調遣,說白了就是逼迫他們從劉徹和劉據之間選邊站,徹底將劉據架空,並將他強行帶回長安。

  屆時,劉據就算懷有異心,也會變成手下無兵可用的光杆司令,掀不起任何風浪。

  毫無疑問。

  劉徹終歸還是防著劉據的。

  如果劉據聽話,那麼劉徹對他的就是「思念之情」。

  如果劉據不聽話,那麼劉徹就是那個鐵血無情的天子。

  桑弘羊自然是不希望事情發展到這一步的……他雖跟了劉徹數十年,但與劉據亦已有過多次接觸,心知劉據身懷怎樣的才能。

  因此他也打心眼兒里認為,劉據是目前這些皇子中最合適的繼承人,他能夠繼位大統定是大漢之幸。

  而這道密詔一旦祭出。

  那便表示劉據已經失去了控制,回去之後劉徹絕對不會再對他仁慈,而這父子之情恐怕也就走到盡頭了。

  來時的路上,桑弘羊就在想。

  幸虧劉徹是派自己來,倘若派來的是一個心懷叵測、並且對劉據懷有歹意的人,只怕故意在中間操弄一番,再將這道密詔祭出,就算劉據並無任何異心,劉徹也並不確定劉據有無異心,時態同樣會超出劉徹的掌控,最終演變成一場類似於「秦時公子扶蘇」的慘劇。

  其實也就是劉據並不知道還有這回事。

  也不知道桑弘羊此刻心中所想。

  如果知道他肯定得拍著大腿,讚嘆自己做出的決定。

  因為歷史上的「巫蠱之禍」其實就是這麼出現的,歷史上的劉據也是這樣被逼起兵的,一切的源頭,都是劉徹的自作聰明。

  最終玩了一輩子鷹的政治機器,臨了卻被鷹啄了眼睛。

  而現在。

  桑弘羊不願祭出這道密詔,又不便強迫劉據,最重要的是心中還覺得劉據所說的蔥嶺戰略的確有些道理,重要性不亞於攻打匈奴。

  於是沉吟了片刻之後,才又有些為難的道:

  「不知以殿下的預計達成這個戰略目標還需多長時間?不足兩千里的路程,匈奴人又被漢軍追擊,想來行軍速度應該不會太慢吧?」

  「匈奴人此次是拖家帶口的遷徙,因為物資匱乏,沿途還需劫掠他國城池。」

  劉據做思索狀,語氣正式的說道,

  「因此我預計匈奴應該需要兩個月才能越過蔥嶺,另外我軍要在蔥嶺上的兩個重要走廊駐軍設防,運送物資和修建最基礎的關隘,則至少需要四個月。」

  「半年吧。」

  「半年……」

  桑弘羊真沒想到劉據居然會如此獅子大開口。

  劉據卻自顧自的繼續說道:


  「桑農令可以先派個人回去向我父皇傳遞消息,自己則留在此處與我一同完成此事,半年後我們結伴回京復命。」

  「另外,桑農令亦知我這次奉命出征,最終的目標其實是打通西域商道。」

  「如今趁著形勢一片大好,正是建立並穩固這條商道的最佳時機,桑農令最擅長的便是計算言利之事,我此前命韓凌記下來的那些帳簿其實就是給桑農令準備的,正好請桑農令研究一下,制定一條對我大漢有利,又能令沿途西域諸國心服口服的共贏之策。」

  「唯有做到合作共贏,這條商道才能真正長治久安,才能在『西約』的領導下,自發貢獻力量抵抗破壞商道的蠻夷歹徒,這點桑農令應該沒有意見吧?」

  「這點下官倒並無意見……」

  饒是對劉據的「半年之期」不敢苟同,但劉據的這個策略卻深得桑弘羊之心。

  適當的做出一些讓利,與西域諸國合作共贏,才是維持這條商道成本最低的做法。

  否則有句話叫做「強龍不壓地頭蛇」,這些國家若是因眼紅不斷劫掠商隊,阻斷道路,大漢便必須派重兵駐紮看守,免不了還要發兵攻伐幾個出頭鳥以震懾他國,這大軍一旦駐紮和行動起來,可就不是讓出那點蠅頭小利可以找補回來的了。

  「既然如此,此事就有勞桑農令了,一切都是為了大漢。」

  劉據笑著點了點頭,握住桑弘羊的手重重搖晃。

  「……為了大漢。」

  桑弘羊不自覺的跟著重複,心裡卻總覺得還有話題沒聊完,但劉據卻好像要結束這場對話了。

  然後就見劉據已經轉身向外走去,一邊走還一邊道:

  「桑農令一路舟車勞頓,我去命人準備晚宴,今夜為桑農令接風洗塵。」

  「殿下且慢?」

  桑弘羊連忙叫了一聲。

  劉據卻只是對他做了一個「加油」的手勢:

  「為了大漢。」

  「為了大漢?」

  再聽到這句話,桑弘羊卻感覺聽出了另外一層含義,這話似乎是一語雙關,劉據似乎是在故意點他。

  「蔥嶺」計劃,是為了大漢。

  這條商道,是為了大漢。

  劉據如此拖延回京復命的時間,也是為了大漢?

  是這個意思麼?

  可是為什麼會聽出一種威脅的味道……

  ……

  長安,未央宮。

  「桑弘羊竟也暫時留在西域了?」

  見到桑弘羊派回來的信使時,劉徹哭笑不得的同時,心中不免懷疑劉據是不是學會了可以蠱惑人心的魅術。

  畢竟從劉據去了西域之後,他派去傳詔的使者就沒一個利利索索回來的,東方裕和趙謙被劉據強征做了使者,衛律則在出使匈奴右賢王的過程中投敵,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永遠都不可能回來了。

  如今就連桑弘羊前去傳詔,非但沒能立刻將劉據召回,居然也同樣暫時留在了西域,而且要滯留半年才與劉據一同回來……

  如果說其他人意志不夠堅定。

  那麼桑弘羊呢?

  劉徹雖只比桑弘羊大了幾歲,但桑弘羊十歲出頭的時候便已經進宮給他做伴讀,說是他看著長大的也不為過。

  因此桑弘羊是個什麼樣的人,劉徹覺得自己都可以用「知子莫若父」這句話來形容對他的了解。

  桑弘羊不該出現這種情況!

  「這個逆子始終在拖延歸期,究竟想做什麼?」

  下一刻劉徹的面色便已冷了下來。

  雖然他也不希望桑弘羊動用那道密詔,但自姑師大捷之後,本該回來的劉據便尋找各種各樣的理由拖延。

  最重要的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劉據在西域的勢力正在快速膨脹,這已經令他產生了不小的顧慮。

  如果這次桑弘羊去了,劉據能夠乖乖回來復命。

  那麼劉徹心中的顧慮便會消失,他會告訴自己是自己想多了。

  而現在,他必須防範於未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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