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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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是難以放下!

  所謂的相逢一笑泯恩仇,從來只是存在於地位對等的兩個人之間。兄弟之間放下仇念,這是時間掠過後理所應當之事。

  但是對於自己兄長的這些『黨羽』,曹植可是從未在心中原諒過。若是自己也能原諒,那麼當年楊修楊德祖之死,又該找誰去原諒一二呢?

  曹植可是聽說,當年就是司馬懿在許昌勸武帝處死楊修的。

  幾乎直直的正面對上,兩人也是避無可避。

  曹植眼神複雜的看了司馬懿一眼,隨即拱手說道:「見過司空。」

  司馬懿雖然感覺曹植的眼神不善,但現在又不是建安之時了,不過是一介陛下從垃圾堆里翻出來的宗室、用來當樣子裝飾門面的人。建安和黃初都過去了,現在可是太和年間,自己這個司空又有何懼呢?

  司馬懿嘴角帶著一絲弧度,眼神卻絲毫沒有任何表情,略微敷衍的隨便一拱手:「見過雍丘王。」

  話音剛落,司馬懿便直直與三人錯開,徑直向自己的東閣走回去了。

  劉曄面色雲淡風輕,卻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裡。

  想來,若一會兒與陛下提及一二,倒也不是不行。

  司馬懿走過去之後,曹植微微揚頭並未跟過去看。幾瞬之後,也如剛剛司馬懿一般、徑直走向皇帝的書房。

  「臣拜見陛下。」曹植行禮道。

  「皇叔回來了?坐吧。」曹睿坐在桌案後看著文書,略顯隨意的指了指右手邊的椅子:「見到太皇太后了?」

  「臣數年未見太皇太后了,此番得陛下允許得見,臣實在要謝陛下恩典。」曹植說道。

  「母子相見,這乃天理人倫。」曹睿將手中毛筆放下,搭在了硯台邊上:「有人可見就是好事啊!」

  曹植是知道聽說過甄后被郭后構陷一事的,一時間竟不知怎麼去說。

  曹睿見曹植沉默,心知曹植是往自己這裡去想了,隨即說道:「皇叔不是數年未見了嗎?今後在洛陽,每個季度都來拜見一次吧。」

  「可好?」曹睿看向曹植的眼睛。

  可好?能不好麼?

  曹植連忙起身行禮:「臣謝陛下恩典。」

  「坐下坐下,怎麼又起來了。」曹睿擺了擺手:「今日皇叔來此,明日朕就下詔書,向朝廷宣布這個崇文觀之事。」

  曹植拱手說道:「臣知曉了。不過按照崇文觀尊儒貴學之宗旨,崇文觀不能只有修訂五經這一事吧?是否還有其他事務要做的?」

  曹睿笑著說道:「崇文觀,自然和文有關了。皇叔認為還有什麼別的事情應該讓崇文觀來做?」

  曹植想了片刻後問道:「臣方才聽劉侍中說,朝廷在研究修律一事。前漢的律令繁瑣複雜,崇文觀既然與文相關,能否可以參與到修律一事中來?」

  曹植的邏輯倒也不複雜。參與修律,做些文字工作嘛,又不涉及什麼權力之事。

  只是坐在後面,被曹植提及到的劉曄此刻有些臉黑。

  「修律一事不行。」曹睿微微搖頭:「修律乃是國家重事,是要影響後世百年的,三公、九卿、各地州郡,都可以參與到修律一事來,但崇文觀不行。」

  「朕設崇文觀,是要讓崇文觀成為大魏經學和學術中心的。律令一事,朝廷其他部門來做就好了。」

  曹植會意,隨即又問道:「不妨讓崇文觀收集民間散落的書籍,將其優勝劣汰進行整理?」

  「這倒是一項可以做的事情。」曹睿說道:「當年古文經與今文經鬥了這麼久,不還是因為朝廷沒有選定官方的經文和注釋嗎?」

  曹睿繼續說道:「朕覺得有一事可行,要問問皇叔。」

  「陛下請說。」曹植的態度依舊恭敬。

  「漢朝設蘭台和東觀,皆有掌握典籍、修整史書之意。」曹睿說道:「不過建安年間,此事大略因戰亂歸於秘書省所轄。黃初年間,秘書省又轉為中書省,修史一事則又是擱置了。」

  「先漢後漢,已是兩朝。班固在蘭台修了《漢書》,朕看皇叔也可以在崇文觀修一部《後漢書》嘛!」

  曹植聽聞此言頗為意外:「陛下,當今吳蜀未平、許多人物都沒辦法下定論,朝廷又如何修史呢?」

  曹睿笑著說道:「皇叔思慮的有些多了吧?修一部《後漢書》,又不是三年五年可以做完之事。就算崇文觀修個十年,十年之後還不能平定吳蜀嗎?」


  這……皇帝的話直直的將曹植噎了回去,那就修吧!

  曹植點頭道:「陛下聖明,那如陛下方才所說,崇文觀一則修經、二則修史?」

  曹睿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所謂『文』,不應只有經史兩樣。朕看還可以將民間大儒學者的著作整理、將文人們的錦繡文章一併收入。」

  「文章,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也。」曹睿看向曹植:「這是先帝典論中說的。」

  「別人的著作先不說,朕看武帝、先帝還有皇叔的文章,都可以整理歸納嘛!」

  曹植連忙拒絕道:「陛下,臣的文章何德何能敢與武帝文帝的文章一併收錄?」

  「文章就是文章。」曹睿解釋道:「朕一貫不喜歡拿文章來做文章的,朕說可以就可以。」

  「對了,朕大略記得,皇叔給河北都督吳質寫過書信?」

  「臣確實寫過。」曹植答道,皇帝早在陳留之時,就對自己的文章著作信手拈來,想必也是特意收集過的。除了自己先前特意藏起的《洛神賦》,曹植認為其他的文章定是都傳出去了。

  「可皇叔知不知道,先帝也曾給吳質寫過一篇書信,文彩高論比皇叔寫的要好?」曹睿看著曹植的眼睛說道。

  「這事臣無從得知。」曹植此時心中也泛起好奇了:「先帝與吳質素來親密,定是寫過不少書信的。陛下所說的一篇,內中所言何事?」

  「《典論》皇叔讀過吧?」曹睿說道。

  「臣細細讀過一遍的。」曹植答道。

  「先帝給吳質的此信,其中論點與《典論》中的《論文》一篇頗為相同。」曹睿解釋道:「當時先帝在鄴城編纂陳琳陳孔璋的文集,正是建安二十二年。」

  「建安二十二年……」曹植輕聲重複了一遍這個年份,一時間也沉默不語。

  建安二十二年,的確是一個沉重的年份。

  這一年,中原大疫。

  「先帝在編纂陳琳文集之時,感念陳琳、應瑒、劉楨、徐幹等先後為疫病奪去生命,因此與吳質談論文學。」曹睿說道:「這才有了『文章,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之論。」

  「皇叔不是問先帝所言何事嗎?朕挑兩句能記住的,大略給皇叔說上一說。」

  「臣恭聽聖訓。」曹植拱手道。

  「謂百年己分,可長共相保,何圖數年之間,零落略盡,言之傷心。」曹睿說道:「這段是先帝說陳孔璋的。」

  「少壯真當努力,年一過往,何可攀援,古人思秉燭夜遊,良有以也。」曹睿看向曹植:「這段是先帝說他自己的。」

  「哎。」曹植長嘆一聲,似乎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兄長:「先帝思慮深遠,臣不比其萬一。」

  曹睿沒有應聲,反倒看向了劉曄。

  「劉卿,讓吳季重入崇文觀如何?整理文章、兼顧修史,也算是個好去處。」曹睿問道。

  「臣不敢妄言,陛下聖意自決就是。」劉曄拱手道:「不過吳質在河北權重,如朝若僅僅是入崇文觀的話,落差過大、恐會心生怨望。」

  「這樣吧,朕就加吳質為侍中、光祿大夫,按中兩千石的俸祿與他,不算虧待了。」曹睿直截了當的說道:「吳質才能不大,他的河北都督本就是以先帝親舊出任的,想來也會有自知之明。」

  「楊卿覺得如何?」曹睿第一次就具體的朝廷之事詢問楊阜。

  楊阜肅容拱手作答:「臣以為大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居於臣子之位,陛下安排什麼就是什麼,否則就是不忠之人。」

  劉曄在一旁點了點頭,可卻覺得楊阜話語中有些許點撥曹植之意。

  「那好,稍後朕讓中書去信吧。」曹睿說道:「劉卿,你去帶皇叔去少府、為皇叔選個宅子吧。」

  「遵旨。」劉曄領命。

  「臣謝陛下賜宅。」曹植亦同時站起行禮。

  「無妨,去吧。」曹睿輕聲說道。

  待曹植與劉曄二人走了之後,楊阜直接了當的說了起來:「稟陛下,臣與劉侍中方才送雍丘王去太皇太后宮中,並且隨太皇太后、雍丘王一同入殿旁聽。」

  「你們果然進去了?」曹睿笑著說道:「久別重逢,這也是人生一大喜事啊。」

  楊阜輕輕點頭:「臣大略知曉,太皇太后與雍丘王提到了年初洛陽流言案、以及此月的衛將軍府家人淫祀案。」

  「卿是如何知曉的?」曹睿好奇道。

  「回陛下,」楊阜解釋道:「從太皇太后宮中回來的路上,雍丘王與劉侍中交談,提及太皇太后已告知其此月的淫祀案。」

  「若太皇太后告知了雍丘王淫祀案,沒有理由不告知其年初的流言案的。」(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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