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涼州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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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4章 涼州風物

  漢末之亂,首起涼州。

  夏侯霸在以涼州刺史的身份,參加了黃初七年十二月的大朝會之後,便即刻準備前往涼州上任。但身為一州刺史,想去上任並不是自己單人獨騎走馬向西就可以的,還要做很多其他的準備。

  單單這個準備,就準備了數日之久。其中,熟悉涼州的軍情民情就是其中最難的一項。

  若夏侯霸只是一名普通士人,即使將為朝廷大員,想在洛陽獲得足夠多的關於涼州的信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年頭山川遠隔,傳達個消息都十分不便,更不必說中原士人又輕視涼州。

  但好在曾任武威太守的毌丘興,此時正在洛陽擔任將作大匠。而毌丘興又是毌丘儉的父親。

  當日在酒席上,皇帝金口玉言欽點了夏侯霸為涼州刺史後,夏侯霸當晚就找到了同在酒宴中的毌丘儉。

  皇帝帶毌丘儉參加洛中曹氏和夏侯氏諸將的酒宴,明擺著是存了幾分提攜毌丘儉的意思,酒宴之上就連大將軍曹真和衛將軍曹洪,言談之中都對毌丘儉多了幾分讚許之意。

  夏侯霸也當然看得出來。

  而當夏侯霸找到毌丘儉的時候,毌丘儉也樂於當這個好人、與夏侯氏增進增進私誼,因此也極為痛快的將夏侯霸引薦給自己的父親毌丘興。

  毌丘興先任安定太守、後任武威太守,先後在涼州也有七八年的時間。毌丘興對夏侯霸也算是掏心置腹,講了很多涼州為官的要領。

  毌丘興認真講了,夏侯霸也認真聽了。但是當夏侯霸在十二月底親自來到涼州、來到武威郡的姑臧城時,才發現毌丘興講的那些涼州行政的難處絕非虛談。

  夏侯霸不到四十歲,骨子裡仍是個武將多於文官。等到一月下旬司馬孚才抵達涼州郡治武威之後,可算是找到個差不多身份的人來說說話了。因此二人今日約好了要在入夜後來到姑臧城中的酒肆一同飲酒。

  武威位於河西走廊的最東端,也是河西四郡最靠近內地的一郡。此地擁有河西走廊面積最大、又連成一片的綠洲,同時受到祁連山脈的河流灌溉,農牧皆宜、盛產谷畜。

  武威作為西域、河西連接中原的要道,商業也頗為繁盛。加之武威乃是漢人與羌胡雜居,又有西域客商來此貿易,也算是在曹魏難得一見的商業都會了。

  夏侯霸與司馬孚二人身著便裝,沿著熱鬧的街市向前走著。不遠處,就是姑臧城中最高檔、也最燈火明亮的酒樓。

  夏侯霸笑著說道:「叔達兄,此地喚作『姑臧樓』,我也曾來此處飲過幾次。今日你初來姑臧,正是要感受一下涼州風物。因此就不在府中擺宴,而是邀你到此處來飲酒了。」

  司馬孚捋了捋鬍子:「涼州風物確實與中原有大不同。我長在河內,仕官在中原,又何曾想過會來涼州任職呢?仲權,請!」

  夏侯霸點了點頭。身為涼州刺史,夏侯霸的政治地位確實比司馬孚的度支校尉要高一些。都是官場中人,若再推讓就顯得虛偽了。

  夏侯霸和司馬孚進了姑臧樓,自有侍者將兩人及隨行的護衛引入了二樓雅間。

  隨著二人入席坐定,門外緩緩走入了四個戴著面紗的侍女。一人端著銀盤,上面托著兩個銀色的酒杯、一人捧著個形制頗怪的酒壺,剩下的兩人各自端著些乾果蜜餞之類的點心。

  侍女倒酒的時候,司馬孚瞄了一眼袍服邊露出的雪白的手腕,隨即又看向銀酒杯中酒的顏色:「仲權,這是葡萄釀?」

  夏侯霸微笑著點了點頭:「正是葡萄釀。如今商路已通,雖然葡萄釀在洛陽依舊少見,但在這涼州、在這姑臧城中,你我二人卻是也能飲到了。」

  漢末三國之人極少有不飲酒的,無論士人還是武將,都以豪飲作為一種值得褒揚的氣度來看待。司馬孚也並不例外,也是個能飲酒的。

  司馬孚右手端起銀酒杯,輕輕搖晃了一下,看著杯中綠色的葡萄釀,端至嘴邊抿了一口,隨即放下酒杯說道:「這等佳釀,我在洛陽確實沒有飲過,此番是沾了我們夏侯方伯的福氣了。」

  夏侯霸哈哈一笑:「一些葡萄釀而已,算不得什麼。涼州風物頗多,日後再慢慢領教就是。」

  司馬孚問道:「仲權,今日你我在此飲這葡萄釀,我倒是想起了一樁典故。」

  夏侯霸來了興致:「什麼典故?說來聽聽。」

  司馬孚想了片刻,輕咳了一聲後說道:「仲權,你可知曉孟達孟子度?」


  夏侯霸飲了一口葡萄釀後說道:「如何不知?孟達在上庸給自己賣了個好價錢,還得了個安西將軍號呢。」

  司馬孚笑著搖了搖頭:「我要說的不是這個。孟達的父親孟佗,在前漢靈帝的建寧年間就曾任過涼州刺史。孟佗得了這個位子,就和葡萄釀有關。」

  夏侯霸好奇問道:「一州刺史,如何能與酒有關?孟達歸魏之事滿朝皆知,我也是那時候知道孟佗是孟達之父的,卻不知與葡萄釀有關。」

  司馬孚說道:「當時靈帝在朝,宦官張讓掌權,孟佗先後用珍寶賄賂張讓。而最後真正讓孟佗得了涼州刺史位子的,乃是孟佗獻給張讓的一斛葡萄釀。」

  「竟有這等事情?」夏侯霸睜大了眼睛。

  司馬孚笑著說道:「我也是此次來涼州之前,聽我兄長談起的。」

  夏侯霸嘆了口氣說道:「時勢異也!孟佗得了涼州刺史,是來享福的。而我得了此位,乃是要為國家做事的,又豈能效仿孟佗一般呢?」

  司馬孚回應道:「你我二人從中原至此,宦途遙遠,互相照應一二才是。」

  夏侯霸點了點頭,拿起了銀質的酒杯:「這種杯子與中原的酒樽不同,盛酒要更少一些。我們小杯慢飲,慢慢聊天就是。」

  司馬孚應承道:「正應如此。」

  話音剛落,兩名胡女樂師就進了房門,行了一禮後在角落裡緩緩演奏起了一首舒緩的曲子。

  夏侯霸問道:「叔達兄,你從洛陽來的晚,路上可曾聽聞陛下南征的消息?」

  司馬孚搖了搖頭:「我是聽聞陛下到了壽春祭天改元,接著就南下作戰去了。再後面的消息,我也沒聽到了。」

  夏侯霸說道:「叔達兄,以你之見,此番作戰能有何戰果?」

  司馬孚抬頭看了夏侯霸一眼,笑著說道:「天子是聖君,王師也是熊羆之師,此番定能大獲全勝。」

  夏侯霸用手端起酒杯朝著東邊說道:「為陛下壽!叔達兄,舉白!」

  司馬孚也應和道:「為陛下壽!」隨即兩人一飲而盡。

  夏侯霸飲了杯中酒後,輕輕搖了搖頭:「陛下讓叔達兄來協助我治理民政,而民政之事確實是我心中最為擔憂的。」

  「涼州亂了許久,前些年才沒了大的叛亂,此時的羌胡依然人心不穩,各郡的大戶仍然心懷鬼胎。雖說現在的涼州比前漢的涼州少了幾郡,但治理起來仍然不易。」

  司馬孚扳著手指說道:「張掖居延屬國改成西海郡了,漢陽郡改名為天水郡給了雍州,北地、安定、隴西、武都也都給了雍州。」

  「現在的涼州,只有敦煌、酒泉、張掖、西海、武威、西平、金城這七個郡了。」

  夏侯霸說道:「叔達兄說的沒錯。只有七個郡,局面卻複雜的多。別的不說,單說人口。叔達兄,現在涼州的羌人竟然比漢人都多!這是我來之前從未料到的。」

  司馬孚說道:「涼州羌人多而漢人少,偏遠又不服王化,恐怕這就是陛下用你這名軍中將領來此為刺史的緣故吧。」

  夏侯霸點了點頭:「是啊。羌人現在分為東羌和西羌,西羌在邊境之外、東羌在邊境之內。羌人內遷到涼州已有百年了。」

  「陛下讓我結好羌人、鞏固邊防,但結好羌人並非一時半會能夠做好之事。叔達兄,涼州的羌人種落就有百餘種。」

  「哪怕和匈奴人打交道的話,都能找到一個單于來說話呢。羌人種落如此之多,每個種落都各有所需,叫我如何籠絡的過來?」

  司馬孚想了想說道:「若是羌人種落過多,不妨先從武威郡內的羌人開始?」

  「那也是要錢的。」夏侯霸哼了一聲:「涼州許久未置刺史,而州中府庫在之前平叛後也早已一空。身為一州刺史,總不能去找武威太守借錢來用吧。」

  司馬孚又喝了一口:「不能找武威太守,所以來找我這個度支校尉了?」

  夏侯霸笑了一聲:「不找叔達兄,又能找誰呢?州府里的從事們也都是窮光蛋。既然叔達兄已經上任,還望叔達兄找些弄錢的門路來,從而可以讓我招攬羌人。」

  司馬孚想了一想說道:「仲權,這本就是我職責之內,此事來之前我也想過。要想弄到錢來,還是要看誰最有錢。」

  夏侯霸想了想說道:「自然是本地大族以及羌人豪帥們有錢。總不能去搶吧?」

  司馬孚搖搖頭說道:「自然不能直接搶,不過可以換一種方式來『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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