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言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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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一言一問

  陳群眉毛向上揚起,顯然對皇帝的指派非常意外。

  曹睿看著陳群,曹休、曹真、司馬懿、陳矯都看向陳群。面對著眾人目光的注視,陳群遲疑了一秒鐘,確認了自己沒有聽錯後緩緩站起。

  年近六旬的陳群,頭髮和鬍鬚已略顯花白。但這樣一個出身高門的潁川士人領袖,在得到皇帝軍事任命的時候,莊重篤定的神情,竟莫名顯出了一絲威嚴之感。

  陳群鄭重其事的向曹睿行禮道:「陛下有命,陳群必不負陛下重託。但臣有一言、也有一問,還請陛下答覆。」

  曹睿見陳群嚴肅的表情,也理了理外袍的領子:「陳卿請說。」

  陳群說道:「臣有一言,陛下初次問我等輔臣伐吳之事時,當時臣就說不建議用兵。」

  「臣現在還是這句話,依舊不建議陛下對吳用兵。吳國打過來了,臣去荊州後,將為陛下謹守疆界,南下攻伐之事,就非臣所願、也非臣所能了。」

  曹睿問道:「那你到了荊州之後,將如何去做?」

  陳群想了片刻:「文聘鎮守江夏近二十年,江夏當地的城池地理、山川河流,天下沒有人比文聘更熟悉了。江夏有文聘足矣,臣應當去的是襄陽。」

  曹睿點頭:「所言甚是,朕也有此意。」

  「朕以為,孫權據有江南皆在水軍,膽敢渡江攻打江夏,只是為了攻其不備罷了。」

  「現在吳軍動向已被文聘探明,則兩軍現在必然相持,短期之內沒什麼可擔憂的。」

  陳群表示贊同:「陛下明鑑,我大魏的江夏郡與東吳的武昌隔江相望。孫權自稱王之後,東吳的中軍常駐於武昌。」

  「如今,只有襄陽城在漢水南岸。孫權攻江夏,恐怕也有吸引兵力,從而分兵攻打襄陽之意,從而達到全據漢水南岸的意圖。」

  曹睿嘆了口氣:「太丘公的後代,竟有如此軍略之才嗎!」太丘公,說的就是陳群的祖父,東漢名動天下的潁川陳寔。

  雖然陳群在軍略上的見解讓曹睿有些感慨,但其實士人群體,或者再縮小一些範圍至潁川士人,往往都是能隨軍打仗的。

  昔日曹操的軍師荀攸,尤為擅長兩陣之間尋找戰機。潁川鍾繇,也曾多次都督關西眾將。

  在三國或者漢末,士人可以為文官也可以從軍,其實並沒有明顯的鴻溝。反而世代從軍的將門子弟,做文官的話要難上很多。

  二十三歲的皇帝,對著一個年近六十的輔政老臣,提及他的祖父,不免有些托大之感。

  曹睿見陳群望向自己的目光略顯怪異,解釋道:「朕無他意,只是今日四更時分,朕在宮中收到軍報後,和武衛營今夜宮內當值的都尉陳泰聊了幾句。對吳軍事,陳泰也頗有思考。」

  這下輪到陳群驚訝了。

  見皇帝提到了自己的兒子,陳群連忙拱手:「陛下,國家軍事豈容他一個都尉議論。臣回家定會責罰於他。」

  曹睿擺擺手:「無妨,是朕問他的。這次陳卿去襄陽,把陳泰也帶上吧,到你幕府做個參軍。」

  陳群施禮道:「臣替犬子謝過陛下恩典。臣此行去襄陽,並不打算帶中軍前往。」

  曹魏的中軍,或者稱中央軍,往往隨曹操、曹丕四方征戰。若陳群此行不帶中軍前往,那就只能依靠邊軍和荊州各郡的郡兵了。

  曹睿疑惑道:「陳卿不帶中軍壓陣嗎?朕本想派張郃與你同去荊州的。」

  陳群答道:「孫權無論是攻襄陽、還是攻江夏,臣以為有邊軍和州郡兵防守足矣。」

  「先帝在時,不管是討伐涼州叛亂還是三次伐吳,中軍次次調度,每次都遠行數千里,耗費甚巨、減員頗多。」

  「中軍當安坐洛中以鎮天下,還望陛下考慮臣的意見。」

  曹睿一時摸不准,看向了曾多次參加荊州戰事的曹真:「朕有些拿不準,大將軍以為可行嗎?」

  張郃久在西線,是曹真的老部下。

  如果陳群去荊州只打算防守,那確實沒什麼值得擔憂的,曹真也不想把張郃及其部眾讓給陳群。

  曹真答道:「若只論防禦,臣以為可行。沿邊各處,襄陽離洛陽最近,臨時調度也來的及。」

  見曹真這名宗室將軍點了頭,曹睿也不作他想:「就依陳卿所言。」


  陳群說道:「陛下,臣尚有一問,還沒問陛下呢。臣想問陛下,此次孫權進犯之事,會改變陛下休養生息的策略嗎?」

  陳群此次去荊州,將會以防守為重。但陳群也擔心,這一次孫權進犯會激怒皇帝,以改變之前說好的讓魏國休養生息的策略。

  曹睿斬釘截鐵的說道:「不會!恢復國力為第一要務,孫權進犯,並不會改變朕的態度。」

  陳群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就請陛下等臣大破吳軍的捷報吧。」

  陳群提到捷報,倒也不是陳群吹噓自己一定能贏,只是魏國對外征戰太多了,臨行前的老傳統都會吹噓一番,誰都不願說喪氣話。

  其實對於陳群的任命,曹睿已經想了兩個月了。

  曹魏的權利架構,其實是很畸形的。

  就拿東漢舉例子,東漢的最高權力在皇帝手中。自皇帝之下,分為外戚、士人、宦官三派。

  如果按照設想來說,三個勢力在朝局中應該如同鬥地主一般,哪一個勢力露頭,剩下兩個勢力就該聯合起來,達成一個勢力的均衡。

  但事實並非如此。在漢末的桓、靈二帝朝中,外戚和宦官加在一起,都難以壓制士人的奪權。

  無奈之下,只能靠作為仲裁者的皇帝出手,兩次掀起黨錮之禍,靠皇帝命令讓一部分士人不得做官,這才維持一個微妙的平衡。

  而靈帝時的大將軍何進,身為外戚卻被包括袁紹在內的士人群體忽悠瘸了,天下亂局由此開始。

  曹魏的勢力比東漢更畸形,權力結構中只包括譙沛武人、汝穎士人這兩個群體。諸曹夏侯這些宗室,也屬於譙沛武人這個大集體中。

  東漢二打一制衡士族的結構,變成了一打一。

  在曹氏的宗親將領中,二代的宗室只剩曹休、曹真兩名大將可堪重用,正處於青黃不接的時候。

  反觀士人這邊?名臣輩出,家學傳承,一茬一茬冒出來如韭菜一般。

  原本的時間線上,就是以司馬懿為首的士人群體,通過政變壓制了愚蠢的曹爽,從而篡權成功。

  曹睿當然明白,士族需要制衡。但國家正當用人之際,不用士人做官,還能用誰呢?

  退一萬步說,如果一定要從士人里培植一個擅長軍事的統兵都督。

  培養一個年近六旬、祖祖輩輩都德操更好的陳群,難道不比用一個四十幾歲的司馬懿,要安全得多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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