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墨,墨家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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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1章 墨,墨家的墨

  縣主?

  王舉一怔,心想縣主竟敢公開賭錢?

  老朱家太能生了,以至於成了大明財政的一大負擔。朝中官員提及宗室時總是一臉無奈,恨不能一夜之間宗室人口能減掉九成。

  所以但凡聽到宗室有不軌事兒,彈劾幾乎隨之而來。

  咱弄不死你,膈應死你!

  宗室愛賭錢的人不少,但除去幾個老不死的之外,沒幾個人敢公開參賭。

  可王寧為何這般鄭重其事?

  王舉突然覺得華庭這個封號有些耳熟,就聽外面有女子說道:「這人說什麼?」

  「夫人,他說讓咱們滾。」

  「莫展!」

  「夫人。」

  「伯府的顏面何在?」

  一個身影突然出現在門口,目光轉動,鎖定了王舉。

  「是……是她!」王舉終於想到了女子的身份,他舉起手。「小人嘴賤,小人……」

  「縣主手下留情。」王寧抬頭,「我家主人是……」

  李恬卻毫不猶豫的道:「莫展!」

  呼!

  呼嘯聲中,刀鞘猛地拍在了王舉的胸腹處,他踉踉蹌蹌的後退,直至撞到了牆壁,這才張嘴噴出一口血。

  隨即緩緩貼著牆壁癱坐在地上。

  馬車裡,李恬淡淡的道:「既然開盤,那就要有賠錢的覺悟。把憑據給他。」

  王寧接過憑據,只是看了一眼:「縣主放心,不過今日伯府動了手,不知縣主可有交代?」

  這話裡帶著威脅之意。

  車裡的李恬說道:「敢在此刻開盤的,必然是拙夫的對頭,既然是對頭,我若是客氣了,墜的卻是拙夫的威名。」

  「長威伯的威名……」王寧剛想譏諷,就聽車裡李恬說道:「拙夫兩敗俺答大將,遠赴草原為大明贏得聲譽……異族聞其名而喪膽,這個威名夠不夠?」

  王寧嘴唇動了動,隨即默然。再說下去就是自取其辱。

  他低聲對身邊人說道:「告訴侯爺,那五萬貫乃是蔣慶之下的注。」

  身邊人說道:「二十五萬貫,咱們侯府怕是要被搬空了。侯爺會發狂。」

  「蔣慶之既然不肯放手,以侯爺的脾氣,定然會動手。」王寧說道:「二十五萬貫吶!侯爺怕是要殺人!」

  車裡,黃煙兒低聲道:「這家人怕是會惱羞成怒。」

  「你以為這二十五萬貫那麼好拿?」李恬說道:「拿了這個錢,從此就成了那人的死敵。」

  在京師一貫錢便能請一個混混殺人,十貫錢能請一個刀法了得的刀客出手,一百貫,有的是人聽你吩咐……一萬貫,您想殺誰?除去陛下之外,沒有咱們不敢動手的人。

  二十五萬貫,能讓一個權貴發瘋!

  侯府那邊來人了,對王寧說道:「侯爺說了,二十五萬貫此刻拿不出來。」

  王寧深吸一口氣,走到大車邊上,低頭。

  「先期只能拿十五萬貫,剩下的三日內湊集,不知可否?」

  李恬點頭,「好。」

  一溜大車帶著金銀銅錢回府。

  伯府占地頗廣,可誰也沒想到有朝一日庫房竟然不夠用。

  李恬看著那些銀錢進庫,吩咐道:「此事都出力不小,跟著夫君的每人五百錢,其他人按照人頭,每人三百錢。」

  黃煙兒這輩子第一次見到那麼多錢,眼珠子都差點變成銅錢形狀,「夫人,發財了。」

  李恬平靜的點頭,回到自己的房間後,一坐下,猛地捶打著桌子。

  「發財了!」

  夫人英明的歡呼聲響徹伯府的同時,蔣慶之也在宮中開了一堂課。

  「……把這些東西混在一起,在密封的地底下發酵,在許多肉眼看不見的東西的作用下,那些東西被分解出許多咱們看不到的東西,譬如說沼氣。」

  蔣慶之這堂課的學生是大明皇帝和他的女兒,以及幾個內侍。

  「沼氣為何能爆炸?」道爺從煉丹的角度提出疑問。


  「這就涉及到了燃燒的原理。」蔣慶之微笑道:「咱們在日常中能看到許多燃燒的現象。比如說木柴,煤炭……布匹什麼的。為何它們能燃燒?原因在這。」

  蔣慶之指指虛空。

  「虛空中有何物?」道爺伸出手去,卻摸了個寂寞。

  「人為何每時每刻都在呼吸?」蔣慶之問道:「一呼一吸之間,完成了什麼?吸進去什麼,呼出什麼?」

  嘉靖帝一怔,蔣慶之說道:「為何憋氣會難受,乃至於人為何被勒住呼吸通道會窒息而亡?」

  道爺懵了,他從未想過這些問題,「呼吸自然,難道還有什麼奧妙?」

  他想問蔣慶之,可卻拉不下這個臉。

  「爹。」小棉襖拉拉他的衣袖,道爺低頭,小棉襖說道:「炒菜有香氣,那些果子有香氣……」

  當初小棉襖曾旁聽了蔣慶之的課程,其中一堂課涉及到了些空氣的常識。

  道爺猛地醒悟,「是了,天地萬物皆有氣息,不斷外溢,便成了看不見的虛空。」

  道爺的悟性沒話說,但蔣慶之卻給他準備了帝王級的重拳。

  「在我們看不見的虛空中,有著許多種氣體,人吸入氣體後,身體吸收了其中有益於人體的部分,又排出身體產生的廢氣……這便是呼吸的目的所在。」

  「吐故納新!」

  「陛下睿智。」

  「那麼人能吸納的氣體,難道還和萬物燃燒有關係?」

  「有!」

  「朕卻覺著不大可能。」道爺說道:「既然那氣體能助燃,吸入人體豈不是禍害?」

  「臣有一個小小的試驗,還請陛下恩准。」

  「可!」

  道爺饒有興致的等著,見自己的小棉襖在邊上乖乖坐著,不禁心生憐意,便令人取了點心果子,還有宮中的什麼冰酪等物,笑眯眯的看著女兒吃。

  「爹,你也吃。」朱壽媖舉起一塊點心,道爺本不想吃,但看著那黝黑的雙眸,心一軟,便吃了。

  娘的!

  這是欺負我沒孩子?

  蔣慶之乾咳一聲,小姑娘拿了一個果子,「表叔。」

  「乖!」

  蔣慶之咬了一口果子,「脆生!」

  這廝在宮中和在自家一樣……黃錦見他吃的香,不禁饞了。

  試驗用的東西拿來了,一隻水晶杯,一個小瓷盆,一壺水,一根蠟燭和燭台。

  「表叔要燒水嗎?」朱壽媖很是好奇。

  「不。」蔣慶之讓人點燃了蠟燭,燒了一下蠟燭屁股,趁著蠟燭軟化的時候,趕緊把它黏在燭台上。

  「這是個有趣的試驗,壽媖仔細看看。」蔣慶之仿佛回到了後世,他把水倒進了瓷盆里,燃燒的蠟燭放在水中。

  最後是水晶杯,蔣慶之拿起來看了一眼。

  在黃錦的眼中,他壓根就沒在意水晶杯這等珍寶,仿佛看過更好的杯子。

  可這個水晶杯乃是用一整塊最出色的水晶,用最出色的工匠精心雕琢而成,黃錦敢打賭,天下能媲美這隻水晶杯的不會超過三隻。

  蔣慶之隨手把水晶杯扣在蠟燭上,杯子有五分之一沒入水中。

  他抬頭看著帝王父女,微笑道:「會有些小變故,莫要驚訝。」

  水晶杯的透明度還是差些意思,但足以看到燭光開始搖曳,接著熄滅。

  「這……」道爺撫須,朱壽媖瞪大眼睛。

  「看好。」蔣慶之笑道,他拿了一塊點心,啃了一口後覺得太清淡。

  只見瓷盆中的水緩緩湧入了水杯中,看著竟然是里高外低。

  這不可思議的一幕,顛覆了道爺對這個世界的認知。

  「這!」道爺眼中精光閃爍,「這是為何?」

  蔣慶之笑了笑,道爺拿起裝冰酪的碗,作勢要扔。

  「這便是臣方才提及的空氣和燃燒的關係。」蔣慶之沒準備賣關子,「空氣看不見,摸不著,可卻真實存在。蠟燭的燃燒有賴於空氣中的一個成分,成分陛下……」

  「煉丹需多種東西,成分不就是原料嗎?」道爺不耐煩的道。


  艹!

  這悟性……蔣慶之沒話說,「蠟燭持續燃燒,當空氣中的那種成分給燒沒了之後,就少了一個……」

  蔣慶之拿起果子咬了一大口,把缺口朝向道爺,「水晶杯上面沒縫隙,但和水接觸的下面卻有。當杯中燒掉了這部分氣體後,外面正常的空氣就會比裡面的強……於是便向裡面施壓。可外面是什麼?」

  「外面是水,於是便把水擠壓進了杯中!」

  「陛下英明。」

  蔣慶之覺得道爺去後世至少也能混個三好學生。

  「通過這個試驗可以得知,蠟燭燃燒需要空氣中的某種成分參與,我把這叫做氧氣。而氧氣也是人體必須的養分……」

  道爺突然平靜了下來。

  朱壽媖拉拉他的衣袖,道爺低頭,朱壽媖低聲道:「爹,表叔還會許多……」

  可這一切朕卻一無所知!

  不!

  是跟著兩個兒子去伯府的蠢貨們把這些當做是笑料!

  道爺深吸一口氣,「這一切,你從何學來的?」

  蔣慶之猶豫了一下,他還沒準備把自己的『底牌』暴露出來。

  「空氣,氧氣,燃燒,爆炸,還有在俺答部炸塌的絕壁……這一切不是一個少年憑空能悟出來的道理。」

  原來道爺不是忘記了爆炸的事兒,而是等在這裡。

  「你在害怕什麼?」道爺問道。

  「陛下,臣不是害怕,臣只是擔心那些一旦暴露出來,會引發不測。」

  道爺擺擺手,黃錦帶著人告退,朱壽媖也乖巧的跟著出去。

  「如今殿內就只剩下你我二人,今日無君臣,只有表兄弟!」道爺沉聲道:「說吧!朕聽著。」

  蔣慶之坐下,吃了一塊點心。

  「自從臣記事以來,總是有人說臣克母,到了學裡先生也頗為冷落。後來外祖便為臣延請了一位先生……」

  那位先生的履歷簡單的令人髮指:讀書,科舉,失敗,科舉,失敗……然後做了蔣慶之的先生,再然後就染病去了。

  「先生剛開始還教授臣儒學,後來便夾雜著一些學識,這些學識無所不包,天文地理,萬物構成……」

  「好大的口氣。」道爺潛心修道,道家對萬物構成有著自己的認知,道爺不覺得那位先生能顛覆這一切。

  「天為何會有雲,為何會有雷霆閃電,為何會有雨,為何會日升日落,為何有時能看到月亮上有些環形的東西,為何鐵能變成剛……世間萬物,皆在這門學問中。」

  蔣慶之微笑道:「在先生眼中,這個世界很簡單。萬物都由最基本的東西組成。就說一滴水中,便有無數這等東西……」

  「一沙一世界!」道爺說道。

  「是。」蔣慶之點頭。「在咱們肉眼看不見的地方,無數細微的東西組成了這個世間的萬物。包括我們的肉軀。」

  道爺低頭看了一眼手心。

  「為何手被割傷之後,會慢慢止血?」

  「為何鞭炮會爆炸?」

  蔣慶之口渴了,拿起小碗喝了一口已經微溫的乳酪。

  道爺緩緩問道:「那麼,這門學問可有名字?」

  蔣慶之點頭。

  「叫做,墨!」

  他認真的道:「墨家的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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