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雨夜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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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3章 雨夜殺人

  百餘錦衣衛出現在皇城外時,那些聞訊聚集來的士子們沉默了。

  嚎哭的譚曉一家子覺得不對勁,有人說道:「嫂子,這看著像是要拿人呢!」

  譚曉的妻子紅著眼,「拿就拿,有本事便弄死我!」

  兩個錦衣衛走過來。

  「一刻鐘內不走,那就不用走了。」

  譚曉的妻子一怔,「你等難道敢把我抓進詔獄?」

  一個錦衣衛按著刀柄,微笑道:「別擔心,詔獄你還不夠格。不過,流放千里也不錯不是。」

  嗖!

  轉瞬眼前就沒人了,只餘下幾根香,一堆燒紙錢留下的灰燼。

  陸炳走出皇城。

  眼中含煞,「一刻鐘後,滯留此地的盡數流放……」

  「我等死都不懼,難道害怕什麼流放?」

  「笑話!」

  陸炳冷冷的道:「革除功名!」

  蔣慶之走了出來,上馬。

  護衛們緊隨其後。

  「蔣慶之在那!」

  有人喊道。

  可隊伍的最後面,有人悄然溜了。

  「馬兄,馬兄!」

  有人發現了,便喊了起來。

  那人回頭強笑道:「這不你嫂子讓我順路買菜回家,我先去菜場看看,回頭再來,回頭再來。」

  「流放千里,到了當地還有士子照拂,可若是革除了功名……」

  「小弟還有事。」

  「王兄,小弟先走一步!」

  蔣慶之策馬從側面緩緩而過,雙方仿佛互不相識。

  「軟蛋!」孫重樓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竇珈藍說道:「一旦被革除功名,此後就得繳納賦稅,還得服役。且有事兒再想倚仗官府,那就難了。」

  「伯爺!」

  徐渭和胡宗憲聞訊趕來了。

  二人拿著棍子,胡宗憲還好,白胖的徐渭氣喘吁吁,滿頭大汗。

  富城也來了,一直在看著那些士子。

  他佝僂著腰,目光陰冷。

  孫重樓瞥見了師父在袖口裡半露的爪子,嘀咕道:「師父不是說這鷹爪手太狠毒,有損陰德,此後不用了嗎?」

  「伯爺!」富城行禮,「老奴來晚了。」

  「不晚!」蔣慶之笑道:「來了就好。」

  他回身準備叫老紈絝一起回家喝酒,卻見朱希忠正和一個文人模樣的男子爭執。

  「好好好!」男子退後一步,「國公既然要一意孤行,那就當老夫什麼都沒說。」

  朱希忠默然看著對方遠去。

  「什麼意思?」蔣慶之問道。

  朱希忠回身,「此人當初教授過老大,方才只是問了一番老大的功課。」

  男子突然回身,說道:「國公,許多事走錯了一步,便是步步錯。」

  他看似和朱希忠說話,可卻在看著蔣慶之。

  蔣慶之沒說話。

  朱希忠乾笑道:「怎地,你我兄弟尋個地方喝酒去?」

  「去我家!」

  「最好的酒水!」肖卓不知何時也摸過來了,手中竟然拿著一塊板磚。

  「最好的菜!」王以旂邁著官步過來,「不好便砸了鍋灶!」

  蔣慶之看著這些人,回身,「走,回家!」

  富城說道:「伯爺,老奴先去店鋪那邊看看。」

  蔣慶之點頭。

  一行人浩浩蕩蕩,到了蔣家的巷子口,就見幾個孩子探頭探腦的往外窺探,見到蔣慶之後,有孩子轉身就跑。

  這是防賊呢?

  孫重樓認得其中幾個孩子,剛想喝問,就聽到巷子裡一陣嘈雜。

  「伯爺小心!」孫不同擋在蔣慶之身前,可孫重樓早已就位。

  一個老人走出來,見到蔣慶之後鬆了一口氣,回頭喊道:「伯爺無事!」


  隨即,一群街坊涌了出來。

  七嘴八舌說的不停。

  「住口住口!」老人喝住了他們,然後拱手,「咱們聽說有人準備圍毆伯爺,街坊們就想著去接應一番。」

  蔣慶之看到街坊們有的拿著鏟子,有的拿著菜刀,還有拿著擀麵杖的……

  他有些莫名的心酸,「那些是讀書人……」

  「讀書人又怎地?先前咱們都聽說了,伯爺建言整肅京衛,被那些讀書人說成是奸佞。咱們雖說沒讀過書,可也知曉京衛越好,咱們就越安全不是。」

  「以前京衛什麼模樣誰不知曉?說是看門狗都羞辱了狗。如今卻大變樣了。」

  「上次兵馬司的人來驅逐巷子口的小販,我家小子就在裡面,是伯爺出面。奴還記得伯爺當時說……」

  一個婦人裝作當時蔣慶之的神色,「百姓但凡能有活命的法子,至於大冷天在此吃苦擺攤嗎?是百姓活命要緊,還是你等的臉面要緊?」

  婦人蹲身,「伯爺,奴不懂什麼大道理,就知曉一件事,誰對咱們好,咱們都記著呢!」

  胡宗憲和徐渭若有所思。

  今日蔣慶之親自下廚。

  紅燒肉,腐乳排骨,炒肥腸,爆炒腰花……

  「菜齊了。」

  蔣慶之把最後一道湯做好,把圍裙解下來,「開飯!」

  「開飯嘍!」孫重樓喊道。

  酒是從道爺那裡搬來的,打開封口,徐渭和胡宗憲吸吸鼻子,就差流口水了。

  蔣慶之舉杯,看著眾人,有些百感交集。

  曾幾何時,他帶著孫重樓在流放路上苦思脫身之計。

  如今,卻有了這些志同道合者。

  「表叔!」

  兩個皇子,外加一個皇長女也來了。

  「年底不是不出宮了嗎?」蔣慶之問道。

  小姑娘說道:「先前聽聞表叔和那些讀書人打架,我們便去父皇那裡。」她看著兩個哥哥,「是我去央求的父皇,這才能出宮。」

  「你為何不說沒等你開口,父皇就讓咱們滾出宮去?」景王坐下,自己拿起酒壺斟酒。

  「我也要喝酒!」朱壽媖嚷道。

  「給她倒一點。」蔣慶之笑道,然後再度舉杯。

  「這一杯,為了……情義!」

  「乾杯!」

  ……

  嘉靖帝此刻在盧靖妃那裡。

  菜很清淡,酒水也淡。

  但這是道爺最近幾年第一次在盧靖妃這裡用飯。

  「今日臣妾聽聞了皇城外之事,就想到了左順門,好在陛下威武,鎮住了那些士子。」盧靖妃一手壓著袖口,一手給道爺布菜。

  嘉靖帝吃了一口菜,問道:「怕了?」

  「是。」盧靖妃給他夾了一塊豆腐,「臣妾就怕那些人再度逼迫陛下。」

  「他們不敢。」嘉靖帝看著這個女人,眸中多了一抹溫和,指指菜餚,「趁熱吃。」

  「好,陛下也吃!」

  「嗯!」

  「陛下,他們說……陛下怯了,故而讓那些士子全身而退。」

  盧靖妃不忍相瞞,「那人被臣妾令人拿下,正在拷問,看看是誰在後宮傳謠。」

  「嗯!」

  嘉靖帝平靜的吃著,甚至又喝了一杯酒。

  「陛下今日興致倒是好。」盧靖妃笑著為他斟酒。

  「誰說他們能全身而退?」

  嘉靖帝抬眸。

  「朕的手中,從未有全身而退的賊子!」

  ……

  商林是今日帶頭的士子之一,回到家中後就急匆匆打包,帶著洗漱的東西和乾糧,對家人說自己要出去遊學。

  「路引呢?」妻子問道。

  「早就辦好了。」商林說道。

  包袱里,兩個銀錠很是沉重。

  「那何時回來?」


  「大約在夏季吧!」

  商林把斗笠戴上,迎著寒風衝出家門。

  他專走小巷子,走沒多久,就到了一戶人家後門外。他剛想叩門,身後有人輕聲道:「商林?」

  商林渾身僵硬,緩緩舉起雙手,「是我。」

  「誰的指使?」

  「我不知你在說什麼,不,是魏晃,是他!」

  「你這是要去何處?」身後的聲音有些陰柔。

  「去……去避禍。」商林顫聲道:「小人發誓,此去再也不回京了。小人用爹娘發誓,若是小人回京,便死爹死娘……」

  「哦!悔了?」

  「是。」

  「可咱從不信什麼誓言。」

  「宮中人,不!」

  商林緩緩倒下,透過凍雨,看到一個身形消瘦的男子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只是,此人目光轉動,看著巷子口。

  巷子口,同樣有個斗笠男子,不過看著腰有些佝僂。

  「何事?」消瘦男子問道。

  斗笠男看了倒下的商林一眼,「沒事了。」

  「看到了殺人還想走?」消瘦男子尖利笑道。

  「哦!你要留下咱?」斗笠男問道。

  「你……」

  「當年咱在宮中時,你汪澤剛出師吧!」

  「你是……」消瘦男子看著斗笠男,突然驚呼,「你是郭驍!」

  「還好,有故人還記得咱。」

  「當年咱就想試試楊白頭的弟子是有何本事,讓他一改不收徒的誓言,誰曾想你卻趁著宮變後宮中混亂之機,跟著出了宮。」

  「人間早已沒了郭驍,咱叫富城。」

  聲音還在迴蕩,人卻不見了。

  汪澤拍拍手,幾個男子從另一側出來。

  「帶走此人。」汪澤指指商林,「尋個地方埋了。」

  「那您……」

  「還有個賊子要處置,今夜適合見血。」汪澤笑的尖銳,「燕騎這些年沒見著血,小崽子們,莫要丟了咱們的臉。」

  富城背著手,出現在了一戶人家的外面。

  沒多久,門開,一個三十餘歲的男子背著包袱出來。

  他悄然關門,轉身準備下台階。

  一隻乾瘦的手捏住了他的咽喉。

  「呃!」男子用雙手握住那乾瘦的手臂,奮力掙扎著。

  「知曉那少年叫咱什麼嗎?老富!」

  那隻手一提,男子緩緩被懸空提了起來。

  「咱在宮中侍候貴人,從來都是站著。可在伯府,咱站著不成。知道為何嗎?那少年說,老富,你站著我頭暈,坐下,一起吃。」

  男子雙腳顫抖。

  「咱在宮中見多了人心鬼蜮,卻從那少年的眼中看到了真誠。他是真把咱當做是一家人。」

  男子面色發青,舌頭緩緩伸出來。

  「咱在出宮前對和師父發過誓,出宮後不再用他教的武藝殺人。」

  男子眼中多了狂喜之色。

  「可咱卻自行領悟了一些殺人的法子,正好,今日開張。」

  那隻乾瘦的手發力,咔嚓一聲。

  手鬆,男子癱倒在地上,雙手捂著被捏碎的喉結,身體彈動著……

  富城背著手,佝僂著腰,緩緩往外走去。

  不知過了多久,汪澤出現在男子屍骸之前。

  「這裡有腳印!」一個隨行男子說道。

  兩行腳印在泥濘的巷道里,緩緩延伸,遠去……

  「是郭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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