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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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三吾正在一旁吹鬍子瞪眼。

  不過他在皇宮裡教授皇子、皇孫已有二十多年,作為夫子的習性深深印刻在了骨子裡。

  被朱允熥這麼一問。

  當即便下意識答道:

  「《孟子四章》其三,孟子曰:『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是故得乎丘民而為天子,得乎天子為諸侯,得乎諸侯為大夫。諸侯危社稷,則變置,犧牲既成,粢盛既絜,祭祀以時,然而旱乾水溢,則變置社稷。』」

  說完之後。

  劉三吾才突然反應過來。

  自己現在可不是在上課!現在是站在自己面前這臭小子,弒君殺祖!要篡位!

  「你……」不過劉三吾剛想繼續罵,卻被旁邊的詹徽和傅友文二人給拉住了。

  詹徽拍著劉三吾的背,打斷道:「劉先生消消氣消消氣!咱先聽聽三殿下怎麼說。」

  傅友文則是從上到下摸著他的胸口:「不錯不錯!做事情是要講究證據的嘛!不如我們先把事情搞清楚再說。」

  現在人家擺明了就是要奪位。

  你要是能爭取那也罷了,你要是不能爭取,還要指著人家的鼻子罵,你看人家容不容你?

  他們覺得自己是時候表個態了,不然遲早得跟劉三吾一起在這裡嘎了,他們不想悄無聲息地死在這裡,同時也不想劉三吾死在這裡。

  其一,是這樣的人雖然死板,但值得人敬重。

  其二,則是劉三吾在朝堂上的地位不容輕視,朝中那些靠科舉進來的清流文官哪個沒在翰林院待過,哪個不敬他劉三吾幾分?

  你在這裡破口大罵。

  只有朱允熥和他們這兩個人聽得到。

  你明天去朝堂上罵,帶著大家一起罵,那群淮西人再牛逼,他們也不能殺盡天下所有文人士子。

  即便一定要死,死在明天的朝堂上比死在這裡更有價值。

  劉三吾這邊還在氣頭上。

  被詹徽和傅友文拉著反而還不太高興了。

  「詹徽!傅友文!你們別拉著老夫!」

  「你……」

  劉三吾又要開罵了。

  但又被詹徽給按住了:「劉先生劉先生……淡定!」

  說完,又順勢附在劉三吾耳邊,耳語道:「蔣瓛都被撂趴下了,他背後有人!只怕現在那群淮西人大半都站他後面!你小心死在這裡!」

  聞言,劉三吾灰白色眉毛倒豎起來。

  板著臉道:「那又如何?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詹大人你……」

  傅友文再次拉住他打斷:「劉先生冷靜啊!」

  而後同樣在他耳邊輕聲勸道:「我知道劉先生不怕死,但人死有重於泰山有輕於鴻毛,死在這裡,劉先生明天就是因病告假,過幾天病逝……但凡留條性命,明日在朝堂上能說得出來話,那便是死了也值得!」

  詹徽也趁熱打鐵低聲勸道:「傅大人所言有理啊!明日朝堂上若是文官清流沒個主心骨,再被那群淮西人一嚇,這位說不好還真就登基了,那大明皇朝才是真的沒有以後了……」

  三人這麼推推搡搡著。

  劉三吾這才終於冷靜了下來,不再想要推開詹徽和傅友文繼續破口大罵。

  詹徽和傅友文對視了一眼,長舒了一口氣。

  這才把劉三吾給鬆了開來。

  劉三吾抖了抖衣袖,將自己身上有些褶皺的衣袍給撫平,橫眉冷哼了一聲:「三殿下想說什麼?」

  看著三人推推搡搡的樣子,朱允熥不由暗暗搖了搖頭。

  這三個人會是什麼態度,他心裡早就有了個估計。

  劉三吾自不必說。

  詹徽能在朱元璋手底下做到吏部尚書兼都察院左都御史,決然不會是尸位素餐之輩。

  他甚至還是一個會因為和太子朱標政見不合,而鬧到朱元璋面前去評理的人,肯定是把蒼生百姓放在了第一位。

  歷史上的詹徽雖然在藍玉案裡面被牽連了。

  但那並不是因為他真的和淮西黨人盤結在一起或是其他,而是因為他在審訊藍玉的時候,被藍玉胡亂攀咬,這才牽扯了進去,說是無妄之災都不為過。


  至於傅友文。

  也是有些文人風骨在的。

  洪武十三年,朱元璋為了加強皇權集中,處理了當時的丞相胡惟庸,把丞相這個職位都給撤銷了,直接就把相權一把子攬在了自己手裡。

  為此,製造了大名鼎鼎的「胡惟庸案」,死了三萬餘人。

  人頭滾滾、血流成河。

  歷史上的傅友文,正是因為對這種濫殺表達了不滿之意,所以才丟了性命。

  這樣三個人。

  驟然聽聞朱元璋駕崩,又看到他這個「無才無德」的皇孫居然要帶著那群臭名昭著的淮西人「篡位」。

  無論他們表面的表現如何。

  心裡一定是不會認可的。

  但朱允熥選了他們三人,卻也正是因此!

  頓了頓。

  朱允熥緩緩開口道:

  「劉夫子,二位大人。」

  「首先我可以保證的一點是,皇爺爺的死,與我無關。」

  「戴思恭還活著,這一點你們可以和他確認。」

  「若是皇爺爺之死與我有關,那他現在必定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這一點很好解釋,也很好驗證。

  劉三吾、詹徽、傅友文三人微微一愣:「這話似乎……有點道理……」

  如果陛下之死與三殿下有關,戴思恭或許就會是他的罪證,沒有活下來的理由。

  不等三人說點什麼。

  朱允熥繼續道:「其次,皇爺爺並沒有留下遺詔,至少,無論是蔣瓛還是戴思恭都沒有拿到皇爺爺的遺詔,否則,他們同樣會死得不能再死。」

  三人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這話也沒錯。

  如果沒有遺詔,就算前面陛下的種種表現都是傾向於二殿下,那也還是差了個一錘定音。

  如果這二人之中誰聽到或者持有遺詔。

  站在三殿下的立場,此二人隨時可能會成為給二殿下正名之人,絕不能活!

  如此說來。

  弒君殺祖、篡位……之類的名頭似乎都站不住腳了。

  想到這裡,劉三吾、詹徽、傅友文三人不由面面相覷。

  劉三吾臉色稍微好了一些。

  卻還是一副板著臉的樣子:「就算沒有弒君殺祖、篡位這些罪名在,陛下也沒有留下遺詔,但論次序、論親疏、論陛下的心意,似乎還是二殿下更名正言順。」

  詹徽和傅友文暗嘆了一口氣:「順坡下驢得了,都說了明天早朝再跟他辯,白勸了!」

  二人看了一眼朱允熥。

  見朱允熥的臉色還不錯,這才暗暗鬆了口氣。

  只見他微微一笑,再次開口道:「這事兒先放一放。」

  「允熥想請教夫子,還有二位大人。」

  「假設朱允炆登基了,可他既沒有被封為皇太孫,又沒有拿到我皇爺爺的遺詔登基,不知我那些在外就藩的二叔、三叔、四叔……他們願不願意認?」

  詹徽和傅友文認真思索了一番,搖了搖頭。

  這一點說得還真沒毛病。

  即便按照禮法來說,太子薨逝了,陛下現在也駕崩了,按照順位,父死子繼也同樣名正言順!

  劉三吾沒有表態,但也沒有出言反駁。

  朱允熥繼續問道:「若是他們不認朱允炆,不知我那些叔叔們會怎麼做?」

  「清君側!」詹徽目光凝重道。

  「你說那時候我的舅爺、舅舅,還有那些叔伯公們會不會幫朱允炆?」朱允熥道。

  「不會!」劉三吾下眼瞼一顫,道。

  「把朱允炆拉下來之後,大家都是我皇爺爺的兒子,都鎮守邊塞有功,手裡都各自有不弱的兵力,到時候……誰,來當這個皇帝?」朱允熥看向三人,面上帶著一抹戲謔的笑意。

  劉三吾、詹徽、傅友文三人都不由沉默了下來。

  他們知道答案,但是不願意說。

  萬人之尊的位置誘惑力有多大,這一點誰都清楚。

  各大塞王打生打死。

  苦的是蒼生百姓。

  見三人神情愣住,朱允熥挑了挑眉,繼續道:「那我們換一個選擇,排除掉朱允炆這個選項……」

  詹徽搖著頭嘆了口氣:「三殿下不必再說了,這個選擇的結果,無非就是跳過各大藩王『清君側』的過程,直接開啟爭奪罷了。」

  朱允熥點了贊道:「詹大人好眼光。」

  「我的記性有點不太好,想再請教一下夫子和二位大人,《孟子四章》,其三的內容,是什麼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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