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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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顏楓哭了很久。

  身為男人的尊嚴讓他不想在陳夕面前暴露那一份藏匿已久的悲傷,可身軀與心靈卻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得知執念無望,所謂的信仰便會陷入混亂之中,揮出的刀子也會在空中不斷旋轉,旋轉,最後將刃指向自己,劃破血肉,刺入胸膛。

  陳夕則從始至終都陪在他身邊,握著他的手掌,將身子依偎過去,用自己那瘦弱的身軀為對方驅散這冷夜中的苦寒。

  「小夕……」顏楓嘴唇顫抖著,緩緩說道:「其實我一直都在後悔,為什麼那個時候的我什麼都做不到,我真的很懦弱,那天我甚至都沒有衝上去和他們拼命的勇氣,就只能那樣眼睜睜的看著她被帶走……」

  陳夕伸手拂過男人的臉龐,用衣袖拭去對方的淚水,安慰道:

  「沒關係……這不是你的錯……沒有人會怪罪一個十歲的孩子……」

  「可我……」顏楓死死的咬著嘴唇,無聲泣淚,可流下的水滴卻更多了些:「可我……可我為什麼會那麼害怕……為什麼……為什麼什麼都做不到……為什麼什麼都沒有做……」

  身旁的陳夕並未多說什麼,而是伸出雙臂,擁抱住了眼前的男人。

  「大叔……你聽我說……那不是你的錯,以前不是,現在也不是……你沒有錯……沒有錯……錯的是他們……是那些已經死掉了的白家人們,他們已經得到了自己應有的報應,所有的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已經結束了……」

  顏楓默然,靜靜地站在原地,聽著對方的話語,儘管陳夕的聲音從未停歇,他卻依舊沒能聽得進去。

  一陣看不見的微風吹過,最後剩下的白灰也隨之消散,一場所謂的火甚至都未曾燃燒便已消失殆盡。

  故事的結尾是慘澹的,男主角也只是站在世界的盡頭,找遍腦海,卻只發現了一句話。

  「我甚至連她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陳夕沉默了。

  她不知道要繼續用什麼樣的話語來勸說,因為哪怕她都未曾見過母親的最後一面。

  距離上一次見到母親……大概已經是幾年前了吧……

  她快記不清了……

  可恰好此時,暗淡的夜空中划過一抹冷白。

  那是流星,轉瞬即逝,沒有人會在意,也沒有人想在意。

  但它的的確確的落了下下來,到了少女的嘴邊,化作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話語。

  亦或是一個問詢。

  「大叔……你知道……我媽媽她是怎麼離世的嗎?」

  「車禍……」顏楓低頭,只從口中擠出了無比慘澹的兩個字,跟著用那細若遊絲一般的聲音緩緩講述道:「是陸總告訴我的……那是一次意外,就在盤山公路上,車輛撞破了護欄,姐姐她走了,什麼都沒剩下……」

  陳夕無言,只是眉頭緊皺。

  一個不可能的可能浮現腦海,但她不敢相信,於是乎,她便問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大叔……我媽媽的遺體……找到了嗎?」

  顏楓搖頭。

  「盤山公路下方是懸崖……那個位置落石很多,搜救隊沒辦法……哪怕是現在都不行……」

  陳夕皺眉。

  但她不敢繼續觸碰這個問題。

  眼前的男人是她經過了無數苦難才得到的,是她的全世界,無論如何都不能再一次失去……

  少女看了一眼顏楓那流著淚水的眼角,咬了咬牙。

  無論如何都不能再失去……

  …………

  第二天。

  計劃被打斷,但事實帶來的衝擊過於強大,顏楓直到回到傑克的家都未曾緩和過來,只是木訥的看著對方,露出了一個慘澹的笑意。

  而他身旁的陳夕則二話不說,為其鞠了一躬。

  「您這是做什麼!?」傑克連忙上前攙扶,口中疑惑道:「陸先生對我很好,陳小姐,無論你們需要什麼都只要和我說一聲就可以的,完全不用這樣。」

  可陳夕卻只是搖了搖頭,用那並不流利的英語單詞拼湊道:

  「我很抱歉,傑克,我那樣對你,之前,為你和你的家人帶來了麻煩,我很抱歉。」


  聽了這話,傑克也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莞爾一笑,接著道:「看來陳小姐您果真和陸先生說的一樣……沒關係的,我早就接到過指示……」

  他說著,看了眼周圍,接著笑了笑,道:「現在已經很晚了,要是你們兩位不嫌棄的話,可以到我家來接住一晚,啊不不,你們想住多久都可以的,我媽媽剛好收拾了樓上的兩個空房間……」

  「不用了,」陳夕攙扶著失魂落魄的顏楓,面不改色道:「我們只要一間房就足夠了。」

  傑克愣了一下,接著立馬會意,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對不起……陳小姐,是我沒考慮到……那我現在就去給你們拿被子……」

  「嗯……」陳夕點點頭,語氣有些莫名的沉重:

  「麻煩了。」

  …………

  夜半。

  哭後的人總是疲累的,顏楓也是一樣,在男人逐漸步入夢鄉之後,陳夕便下了床,獨自看向窗外的月亮。

  一如既往……

  少女抬頭,片片冷光追逐著她的面容,將那五官中夾雜著的痛苦映照的淋漓盡致。

  月亮一直都在,哪怕她已用盡全力吹來了風,請來了雲,遮擋了那個女人的片刻風華,可卻仍舊只是徒勞而已。

  她知道,現在的顏楓是愛她的,但她不知道,他眼中的愛到底是一汪清泉,還是一壇濁酒。

  新的泉水總是比死泉要透亮甘甜,任誰也不會去選擇那一攤足以稱得上是污濁的泥沼。

  可新釀的酒卻一文不值,比起那些久遠的醇香,它的存在只是為了在時間長河中逐漸發酵,醞釀,最後養成自己的韻味。

  可她等不了那麼久。

  於是她走了出來,獨自一人來到屋外,看著他們白天曾走過的道路,拿出手機,表情冷漠,不帶一絲情感色彩。

  等待,等待。

  片刻之後,電話被接通,一個有些睏倦的男人聲音隨之傳來。

  「誰啊?這麼晚了……有事嗎?」

  「是我,陳夕。」

  陳夕語氣平淡,接著說道:「我要問你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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