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烈日不能因枯敗的花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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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霧憐再次醒來是第二天早上。

  今天天色不錯,和煦的陽光穿過窗簾間的縫隙照進屋內,散落到床上,給雪白的被褥鍍了一層金邊。

  溫暖的氛圍在病房裡蔓延擴散。

  可雲霧憐卻冷得顫抖。

  「阿燼……」

  迷迷糊糊中,他低喃著謝燼野的名字,手探出被子,下意識朝身旁摸去,摸了個空,只有一片冰涼。

  手頓住,顫了顫,默默收回。

  雲霧憐還沒來得及消化心中翻湧的複雜情緒,身後就傳來了媽媽們的聲音。

  「我的寶貝,你可算醒了……」

  雲攬月聽到動靜,激動地放下手裡正修剪的花枝起身。

  她坐在床邊,細長的眼尾泛著紅,俯下身摸了摸雲霧憐的額頭,確認溫度正常後,輕聲細語地問:「你可把媽媽嚇慘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醒了就好。」白蘊跟著站起,輕輕拍著雲攬月的肩,目光落在雲霧憐臉上,笑容溫柔,「霧霧,肚子餓了沒有?要不要喝口水?粥一直溫著呢。」

  雲霧憐緩緩回神,對上媽媽們擔憂的目光,張了張嘴,想說自己沒事,嗓子卻火辣辣的,連呼吸都痛。

  「我……」

  沙啞的嗓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他想撐著床坐起,可兩三天沒吃飯,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動的這幾下,氣喘吁吁,臉色蒼白如紙。

  「別動別動,媽媽幫你。」雲攬月心疼的不行,手扣住兒子消瘦的肩,溫柔地將他扶起,白蘊也端來了水。

  雲攬月接過水,餵給雲霧憐,「來,霧霧,水是溫的,不燙。」

  雲霧憐想自己喝,奈何眼前發黑,渾身沒勁,只能垂下眼帘,喘著氣,忍著無力感,緩緩咬住杯子。

  隨著溫水浸濕唇瓣湧入喉間,火辣辣的刺痛逐漸緩解,恍若山泉澆灌著乾涸的土地,帶著一股熟悉的清甜。

  「……」

  是蜂蜜的味道。

  雲霧憐蹙眉,手一點點攥緊被單,猜到了溫水是誰準備的。

  喝了兩口,他便挪開唇,嘗試找回聲音,「我、我想去洗手間。」

  雲攬月考慮到兒子這個情況下地走路和上廁所都不方便,於是試探地問:「阿燼就在外面,要不要……」

  話還沒說完,就被雲霧憐拒絕了,「我自己可以。」

  雲霧憐感覺體力凝聚了一些,扶著床頭,自己就要下床。

  雲攬月和白蘊對視了一眼,無奈嘆氣,怕刺激到雲霧憐,不敢再提起謝燼野,最後扶著孩子去了洗手間。

  等門一關上,兩人往後退了幾步,壓著聲音,小聲討論。

  雲攬月:「霧霧好像還在慪氣?」

  白蘊:「畢竟誤會還沒解開,我們再等等,阿燼說他想到法子了。」

  雲攬月:「什麼法子?」

  白蘊:「不知道,阿燼這兩天神神秘秘的,應該在籌備一個大的。」

  「該不會……」雲攬月瞥了眼洗手間,手做喇叭狀,悄悄問::「是求婚吧?」

  白蘊點頭:「很有可能!」

  若是平時,雲攬月很激動開心,此刻卻更多的是憂心:「哎,希望這兩孩子趕緊和好吧,不然我這心一直揪著的。」

  白蘊抬起頭,目光穿透病房的大門,想著蹲在走廊上的兒子,眉頭皺起,跟著嘆了嘆氣。

  「是啊……」

  「這兩天都沒睡個好覺。」

  兩位媽媽的說話聲很小,牆壁又是隔音材質,雲霧憐什麼都沒聽見。

  他站在洗漱台前,靜靜注視著鏡子裡的自己,臉色蒼白,唇沒有一點血色,滿臉憔悴和虛弱。

  感覺……

  和躺在棺材裡的死人差不多了。

  唯一不同的是眼眶周遭是紅的,濕漉漉的一片,像抹了胭脂。

  「……」

  雲霧憐抬手撫上鏡像的臉,從眉眼開始,慢慢勾勒,當細白的指尖落在唇上,嘴角勾起弧度,露出苦澀的笑。

  如果算命先生的話是真的,那自己的壽命應該……


  只剩半年左右了吧?

  「呼……」

  呼吸突然變得急促,喉嚨口襲來一陣瘙癢,雲霧憐捂著唇咳了兩聲,還沒咳完,血腥味就遍布了唇齒間。

  他順著洗漱台跌落在地上,眼中浮起層層水霧,只感覺渾身冰涼刺骨,顫抖著手臂,緊緊抱住自己。

  「好冷……」

  濃墨色的長髮如瀑布般散開。

  雲霧憐埋頭枕在膝蓋上,眼眶發澀,心口絞痛,控制不住地……懷念起來被謝燼野擁抱的灼熱感。

  但他不可以再找謝燼野了。

  冷靜下來後,雲霧憐有認真思考過,謝燼野嘔吐真因為自己的親近嗎?

  如果真的嫌噁心,阿燼在船上不可能主動親他,還紅了耳根。

  所以。

  答案或許是……

  自己當初太自以為是了,以為謝燼野彎而不自知,其實人家真是直男,被自己搞得半彎半直,但依舊跨不過心底的障礙,根本無法接受兩個男的做。

  如果身體無恙。

  他可能還會繼續扳彎謝燼野,因為謝燼野真的太好了,他貪念他的體溫,他的溫柔和笨拙,他的一切。

  但現在……

  一個將死的短命鬼,怎敢奢求愛?

  雲霧憐眼眶發澀,苦笑了兩聲,攤開手垂下眼帘,看著掌心的一灘血跡,濕紅的眼尾滑落淚珠。

  「阿燼……」

  好想做一個自私的短命鬼啊。

  但不行。

  阿燼那麼好,他不能用幾個月的開心去換對方一生的痛苦。

  灼灼烈日應該去山巔璀璨發光。

  而不是……

  為一朵枯敗的花停留。

  雲霧憐慢慢合攏手,胸口刀割似的一陣陣抽痛,恍惚間,他聽見敲門聲響起,媽媽的聲音傳來。

  「霧霧,你好了沒?媽媽怎麼沒聽到水聲啊?沒事吧?」

  雲霧憐調整好呼吸,抬眸望去,回應雲攬月,「沒、沒事。」

  他扶著牆慢慢站起,開始洗漱。

  這次。

  刷牙又出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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