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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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2章 念想

  修仙界已經許多年不曾有人飛升了。

  華胥境第一人,長青宗的老祖閉關那麼久,就是因為無法感悟天道,飛升成仙。

  謝凜步入渡劫期之後,便盼望著飛升,可惜他的修為雖然增長得迅速,卻始終等不到飛升的契機。

  「倒輪不到你來教我。」

  謝凜話雖如此,抽出的符籙卻並不是主攻擊的。

  謝平蕪來這一趟,當然不是來給謝凜揍的,「三日後,我自會到謝家測靈台,讓所有人看看我是不是魔物。」

  春溫凝結出一道劍意,擋住非攻擊的符籙倒不是問題。

  「此為信物。」謝平蕪抽出頭上青玉簪,並不精巧的雲頭簪落入謝凜手中,她眼角彎起,「叔父,這簪子,你知道對我來說,有多重要的。」

  這簪子,是謝平蕪的母親留給她的。

  謝凜還記得,他手刃謝平蕪的父親時,她的母親撲過來擋住了這一劍。

  鮮血濺落下來,謝凜毫不留情地又一劍殺了她的父親。

  藏在假山後的少女瞳仁明淨,就這麼睜眼看著他,帶著嬰兒肥的面頰上是星星點點的血跡。

  她梳著雙丫髻,綠絲帶上掛著謝凜送她的琉璃鈴鐺,輕薄的齊劉海下,柔軟天真的眼底藏不住的恐懼,捧著一捧粽子糖的手微微顫抖。

  「叔父。」年幼的謝平蕪仰著臉,攤開掌心,「這是阿蕪給你拿的粽子糖。」

  謝凜的目光落在琥珀色的粽子糖上。

  日光照下來,晶瑩剔透,折射出甜蜜的光彩。

  可惜濺上了鮮血,不能吃了。

  女孩當著他的面,鬆開手,一捧被掌心溫度捂得有些化掉的粽子糖灑落一地,頓時黏上泥土。

  「髒了,不要了。」

  謝平蕪倔強地扯掉頭上漂亮的琉璃鈴鐺,抽出腰間佩劍。

  才七歲,便已經是金丹修為,劍意絲毫不下於一個成年的天才修士。謝凜看得暗暗心驚,卻又忍不住嫉妒,這樣空前絕後的天賦與氣運。

  只是到底還小了些,在謝凜的手底下沒撐多久,就被謝凜困住。

  小姑娘被他壓迫著跪在地上,因為被符籙困住,無法靠近父母的屍體,只能伸手抓住那隻掉在地上的青玉簪。

  那是她父母的定情信物。

  謝凜輕嗤,當著謝平蕪的面,拿符紙將她父母的屍身與殘魂都銷毀了。

  這隻簪子,謝凜在原來的謝家夫人頭上見過,在謝平蕪的頭上見過,自然是再熟悉不過了。

  這是謝平蕪唯一的念想。

  「好。」

  謝凜做足了正人君子的氣度,「我姑且信任你這魔物一回,整個白日城布下禁制,料你也出不去。」

  謝平蕪輕笑,「自然,謝家主可是十年兩突破的渡劫期修士。」

  她這話諷刺得很,謝凜卻還平靜。

  「那三日後再見。」謝平蕪看了一眼自己的青玉簪,「我當時候,必定會拿回我母親的簪子。」

  謝凜不語。

  謝平蕪卻御劍消失了,謝凜當著眾人的面,自然不好去追。

  至於謝家其餘人,怕是對付不了謝平蕪手裡的春溫。

  謝平蕪回到小院時,剛剛黎明。

  窗外晦暗得幾乎看不清天光。

  她覺得睏倦,小心翼翼跳進床榻內側,正打算挨著池俟睡下,忽然一頓。

  池俟都睡著了,她又不是不能換個位置睡。

  這麼一想,謝平蕪又側過身,打算起身出去在別的的地方睡。只是她的簪子取下來了,一頭長髮盡數垂了下來,自己被自己的頭髮絆了一下。

  她一下子栽在了池俟身上。

  右手下意識撐住身體,倉促間摁在了池俟的肩頭。

  謝平蕪連忙鬆手,目光擦過池俟修長的脖頸,能看清淡青色的血管。

  她側過身去將自己的長髮撥到一側,這才起身,想要跳下床去。身後便伸來一隻手,將謝平蕪拉入懷中。

  謝平蕪:「……你給我鬆手。」


  池俟不說話,只拿下頜蹭了蹭謝平蕪的肩胛骨。

  溫熱的呼吸噴到謝平蕪的耳廓處,讓她有種要炸毛似的緊張感,只得伸手去掰池俟的胳膊。

  「阿蕪,你去哪裡了?」

  謝平蕪掙扎的動作一頓,輕咳了一聲,有點心虛,「這不是回來了嗎?」

  池俟鬆開手,垂下眸。

  他將被褥蓋在了謝平蕪身上,然後和她拉開一點距離,就隔著這麼點不至於冒犯,也不至於疏離的距離,瞧著她。

  「你已經和我綁在一起了。」

  「我不會讓你走。」

  「你會回來,這很好。」

  謝平蕪沉默了一會,忍住了一腳踹在池俟臉上的衝動,半天才癱下來,老老實實靠著枕頭睡了一會。

  果然,池俟也閉上眼睡覺了。

  謝平蕪心頭一口惡氣難消,趁著池俟閉眼,一掀被子湊過去按住池俟,抓著他的衣領逼問,「你憑什麼覺得我會丟下你跑路?」

  但凡她老老實實縮在魯沉身後,謝凜就不會敢現在對她動手。

  他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難道她謝平蕪就活得光明燦爛,身側熙熙攘攘都是親人朋友,半點不知道被全世界拋棄的滋味嗎?

  原主的那些記憶,從來華胥境,就深深根植在她的腦子裡。

  無一日不是折磨。

  池俟睜眼,少女緊緊抓著他的衣領,瞳仁里含著亮光,垂下來的髮絲散發著清苦的草木香,呼出來的氣息噴在他的面頰上,有點癢。

  「因為我怕。」

  池俟扣住謝平蕪的下頜,強迫她低下頭。

  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到幾乎沒有,只要稍微再近一點,便是一個親吻。

  偏偏池俟只是扣著謝平蕪的下頜,鼻尖在她鼻尖上蹭了蹭,抬手摟住少女纖細脆弱的腰肢,將人往下一帶,便側身壓著她,把她攏在懷裡。

  這原本該是很曖昧的姿勢,偏偏不是那麼回事。

  池俟的指尖拂過謝平蕪散下來的長髮,沒有摸到那枚她從不離身的青玉簪,低聲道:「你去見謝凜,把簪子放在他那裡了?」

  謝平蕪不說話,卻沒有掙扎。

  謝珈從小就情緒極淡,但自從進入華胥境之後,她繼承了謝平蕪的記憶,情緒就慢慢變得正常起來。

  原主被謝凜囚禁七年之久,經歷了父母慘死,生生剖出金丹,更被關在水牢里碾碎靈根。

  這些記憶實在是,太過於慘烈沉重了。

  見她不說話,池俟只是學著謝平蕪安慰他的時候,拂過少女的脊背,緊緊抱著她,低聲安慰道:「阿蕪不怕,我陪你。」

  破曉時分最濃重的黑暗散去,窗紙泛出淡薄的光線。

  謝平蕪任由池俟抱著,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覺得好像也不怎麼生氣了。

  「池俟。」她悶悶地喊了池俟一聲,忽然抬起泛紅的眼,「其實我不確定我能回來。」

  她把自己的藥草全都留下,其實就是因為這個。

  謝凜的修為太厲害了,就算是春溫也不敵。

  他之前雖然為了飛升,不想殺謝平蕪,可此時火都燎到眉毛了,若是不殺了謝平蕪,他殺兄之事便有可能暴露。

  但是沒辦法了。

  現在她叛出長青宗,可以說,謝凜隨時都能殺了她。

  只能儘快將謝凜做的好事揭穿,讓仙盟的刀口對準謝凜,她才能稍稍安全些。

  「我知道。」池俟指縫裡抓著謝平蕪的頭髮,兩人只是靠得很近,暖意能傳到對方身上,「殺了謝凜,我們就藏起來。」

  謝平蕪忽然覺得鬆了口氣。

  真乖啊。

  於是她薅了薅反派的腦袋,像是抱小孩似的也把池俟抱住了,和池俟貼了貼,「我會教你什麼才是對道侶的喜歡,你現在只是單純的依賴我。」

  池俟似乎想說話,謝平蕪繼續道:「就像是我現在,也一個人,很害怕,只有你在我身邊陪著我,我也忍不住依賴你。」

  他就沒說話了。

  「有時候,你想抓住一樣東西,可能只是因為你什麼都沒有,所以迫切地想抓點什麼在手裡,而不是你喜歡那樣東西。」


  謝平蕪覺得自己不愧是寫文的人,說起人生哲理頭頭是道。

  池俟沒有解釋,只是心滿意足地抱著謝平蕪。

  他確實是什麼都沒有。

  「阿蕪,我再睡一會。」他一隻手托在謝平蕪的面頰下,指腹摩挲了一下她的下頜,然後閉眼睡了過去。

  謝平蕪發現自己的人生哲學並沒有得到他的重視。

  於是她也打了個哈欠,靠著池俟眯眼睡了一會兒。

  她一下子就睡著了。

  窗外竹林颯颯作響,片刻後,有一根竹枝擠開了窗戶。池俟起身,給謝平蕪蓋好被子,才推開窗。

  那一叢竹子化為玉竹,老吳也在不遠處。

  瞧見池俟,躬身行了個禮,「魔神,想對付謝家,您如今的力量怕還是不夠。」

  少年面色冷淡,狹長眼底藏著譏諷,袖擺微動,一柄魔刀化出,對著老吳斬去,「威脅我,你還不配。」

  玉竹化為一叢竹林,竹鞭想要攔住魔刀,卻被連根切斷。

  池俟抬手,魔刀收回袖底。

  玉竹咳出一口血,警告地看了老吳一眼,老吳只能弓腰道:「主上,只要您幫助我們魔修走出極南域,我們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老吳和玉竹當即跪下,給池俟磕了三個頭。

  魔修狂傲自負,寧肯丟腦袋也不求人。

  池俟側目看了一眼窗內還在睡覺的人,沉默片刻,才道:「我回不了頭了。」

  這話明顯不是說給兩人聽的,老吳和玉竹都不敢說話,半天才試探著問道:「這是答應了?」

  「回去準備吧,三日後,去謝家藏書閣。」池俟道。

  老吳一個哆嗦,不敢說話。

  魔修低調了數千年,不消說是攻入正派宗門世家,便是去極南域以外的地方,都難免要低調做人。

  只是,魔神的話,自然不必如此。

  那可是神明啊。

  老吳和玉竹消失,小院又恢復了安靜。

  池俟看著院子裡的那顆桃樹,抬手摺下一支桃花,放在了謝平蕪身側的小几上,這才取走桌上的草藥去煉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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