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長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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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5章 長夜

  舊廠房的每一扇窗戶,都已經用厚厚的油布蒙住。而中間的空地上則生起了一堆篝火。可惜廠房的空間實在太大,所以火焰只能在寒冷中乏力地燃燒,無法將周圍的溫度提升上來。

  柯林將一箱紅石傾倒在了地上,空氣中一時揚起了殷紅色的塵霧,但轉息之間又在細微的嘆息聲中蒸發消失了。

  經過兩天在十餘處秘密倉庫間的反覆奔波,整整一千磅紅石終於全部被匯聚在了這裡。

  「實際看起來,好像沒有想像中那麼有衝擊力。」

  柯林將手中剛剛拆封的木箱丟掉一邊,打量著自己的成果說道。他伸手調整身上的繃帶,又有不少傷口因為身體發力而開裂了。

  「不,已經足夠可怕了。」

  季麗安看著眼前滿地的紅石,有些恍惚地說道。一千磅紅石,沒有在教科書中出現過,足以讓修道院的教授們也覺得荒誕不經的用量,卻就這樣直接粗暴地,被傾倒在了這偏遠無人知曉的廢舊廠房裡。

  大塊大塊不規則的紅石堆疊在一起,相互之間還有不少空隙。但即使這樣也只能鋪滿三平米左右的地面。如果小心聚攏起來,大概也只是和一個床頭櫃差不多的體積。

  任何人在意識到它們的價值之前,都不會覺得有多誇張。但它們無時無刻地,散發著異樣的幽幽紅暈。視野里的一切似乎都泛起了紅色,不止是遠處黑暗的幕布,就連一旁的篝火也被染上了妖冶的色彩。

  在沒有接入儀式的時候,大塊紅石的蒸發是很緩慢的,就像巨大的冰塊其實可以儲存數個月的時間。但季麗安卻始終能聽見若有若無的嗤嗤聲,因為那是無數微小的蒸發,在空氣中悄然匯聚在了一起。

  四十萬奧里就這麼平鋪在這裡,足以買下兩百條人命。每過一小時,都會有數十奧里消失不見。

  人體無法作為超大型儀式的媒介,因為這種規模的高壓靈素,則足以在將任何人的身心在一瞬間毀滅。

  「開始了。」

  季麗安吸了一口氣,抬頭向柯林說道。

  …………

  金鳶花街區,舊城最有名的富人區,每一棟主屋都被巨大的花園所環繞。隨著太陽西沉,街燈也一盞盞亮起了。這時,一扇窗戶後的帘子不起眼地動了動。

  那裡有人在向外窺視。

  「不出意外,他們已經把人手放到施塔德之外。」

  看到巫師走向窗變,盧卡隨口說道:

  「第九局應該以為我們已經離開了。」

  他在無聊地玩弄茶几上的酒杯,不遠處則堆滿了最近的報紙,上面還公示著他平時的一張張照片。

  早在在幾個月前,盧卡就已經在富人區向人購置了房產。即使施塔德警局傾巢而出,也不會在這種地方進行太過分的搜查。加之巫師一貫乾淨利落的手段,可以說他們已經脫離了危險。

  僅僅掃了一眼外面的灌木花草,巫師就放下了窗簾。連續三天沒有異常,已經足夠了。

  他回頭向自己的臥室走去,同時說道:

  「兩天後的晚上,我會出去幾個小時。」

  盧卡聞言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皺起眉頭沒有說話。

  正常來說至少要躲避一個月時間。巫師沒由來的妄動,很可能會連累到他。

  「只是告訴你一聲。」巫師說道,就像沒有察覺盧卡的不滿。

  因為現在的「老朋友」,不可能再要求他什麼。

  …………

  時間還早,埃德蒙德大公卻已經躺在金線繡花的華貴床圍上,因為難以入眠。

  不知從哪一年起,他的寢宮裡開始鬧起臭蟲。因為陳設太過華貴,不能用點燃的東西去燻烤,只能讓傭人們一隻只去捉,但這樣就難以杜絕。

  又是一個折磨的夜晚,大公似乎能感覺到一隻只臭蟲在華美的帷幔間悉索爬行。床是大公夫人從亞戈遙遠的港口訂來的,因為安赫沒有如此精細的工匠。但如今看來,那繁複的工藝卻只是讓臭蟲有了更多空隙藏匿而已。

  午夜,仍沒有睡意的大公拉動了繩鈴。近臣和出身高貴的侍女們就緩緩地從兩道門走了進來。侍女們挽起衣袖和裙裾,爬上寬大的床墊,開始從層層疊疊的絲綢和鵝絨中翻找臭蟲,而大公則抱著雙臂,冷冷地坐在中間。

  這時一個近臣小心翼翼地湊了過來:


  「殿下,您現在有心情……」

  「直接說。」

  「在施塔德的布置。」近臣小聲說了下去:

  「您給了新的命令後,黑爾維希已經一周沒和我們聯絡了。」

  黑爾維希,也就是「緘默之城」。沒定時聯絡不代表他出了意外,只是這時候還不把他召回達納羅,可能還是太激進了一些。大公神色不變,看著侍女們輕柔地翻弄著帷幕間的花紗,片刻後才說道:

  「把他換下來吧。」

  …………

  臨近長夜,施塔德所有的地下酒吧都擠滿了客人,它們的地址早已不再是秘密。而在一家酒吧深處,里卡多的辦公室卻房門緊閉,他獨自一人聽著門外模糊的嘈雜聲,緩緩地握緊了拳頭,眼中閃過一抹堅定的神色。

  而在比這些酒吧更深的地下,獵團已經連續數月對蟲人巢穴進行了清剿。艾蕾娜看著幾乎被照得燈火通明的巢穴,心思卻放到了正在執行儀式的季麗安身上,幾天前她們已經約定,等到季麗安的計劃結束,她就會向世人揭穿中尉的真面目。然後,一起離開。

  艾蕾娜猛地收回思緒。現在寒鴉獵團的幾乎所有成員都進入了地下,她掃視著同伴們,卻忽然有些詫異地發現,這裡缺少了南希的蹤影。

  …………

  施塔德南郊的一家廢舊工廠外,泥路上的積水已經結冰。穿著特質風衣的南希依靠在一處柵欄上,黑色髮絲和眼睛仿佛已經和這長夜融為一體。

  她望著不遠處被油布遮住的破窗,時不時因為寒冷而輕輕倒吸涼氣。雙手相互揉搓著,以獲得一絲暖意。但她的身體卻沒有任何顫抖。

  南希抬頭看了眼黑暗的天空,在這個日期,子月和雌月整夜都無法被人看見。

  「沒有,很順利。」她小聲喃呢著,不知道是在和誰對話:

  「不如說,順利得讓我有些害怕了。」

  南希幽幽地說道。

  十二月二十九日,地球還沒有完全滑入雌月的陰影。

  太陽在今天落山之後,黑暗將持續整整72小時。因為將有一場足夠將兩個夜晚連在一起的日蝕。這是一年中的至暗時刻,卻也是對人們來說最明顯的節日,難得全家沒人出門的團圓時刻。

  而在達洛佐的祖宅,被蒸發的紅石照得燈火輝煌。克雷吉·達洛佐仍蜷居在黑暗的地下室里。

  但即使身處黑暗,他也開始感覺到不適。

  哪怕遮住了眼睛,他依然能感覺到那些光線的侵蝕。就仿佛它們已經學會如何繞過眼睛,不依不撓地糾纏到自己的頭腦里。

  克雷吉很快覺得忍無可忍,他從椅子上站起,想到另一個房間去喘一口氣。他顫顫巍巍地打開了地下室的房門。但連那些原本溫和的紅石光暈,都已經完全變成了另一種模樣。克雷吉狠狠地用雙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甚至想戳瞎自己,卻根本已經於事無補。

  他只能跪倒在地上,滿懷痛恨地淒號了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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