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舊城雄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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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8章 舊城雄鷹

  「中尉」有著一種病態般的謹慎,即使最早加入組織的親信,也沒人能知道他一天的行蹤。

  隨著組織的運轉步入正軌,他就更少露面了。雖然所有人都把「海因里希中尉」掛在嘴邊,但真正能與他本人接洽的人,其實不過寥寥幾個而已。

  萊昂上等兵,就是其中之一。

  舊城的某處地下酒吧里,中尉又一次核對完帳目,然後就有些匆忙地離開了。萊昂也收起了桌子上碼放的若干只牛皮袋,準備將他們各自送去幾家銀行。

  柯林帶著面具走出辦公室,沿途遇到幾個機構成員,都紛紛向他致以敬意。這個地下酒吧被掩藏在另一家服裝店之中。從用於偽裝的試衣間簾幕走出,他踏上街道,乘上了自己的車。

  如今還沒有統一的汽車牌照,所以無論是對隱藏行蹤還是秘密運輸,都提供了不少便利。

  他駕車離開小巷,駛上馬路。一邊用意圖聚焦著遙遠的無數個追蹤標記,一邊在舊城的石板街道上不平穩地行駛著。

  雖然向季麗安承諾了讓艾蕾娜活下來,但其實他做不到,也不認可。因為將陷阱位置交給幕後者X的那一刻,艾蕾娜和萊納斯的生死就已經與自己無關了。

  更何況如果讓艾蕾娜活下來,她很有可能會抓住預測術被反制的疑點,進而追查到季麗安的身上。

  從未經歷過這種情況的季麗安,終究沒意識到事情的嚴肅性。背叛就要有背叛的樣子。要麼你從一開始就別動手,不被牽涉進來,要麼,就絕不能心軟,不留一絲餘地。

  她下不了決心,就由自己替她來做,並且儘量用謊言來掩蓋。傷痛和負罪感只是一時的……總比被揪出身份要好。

  這樣想著的同時,他又忽然想起了幾天前,自己留下的那個孩子。

  如果自己真的足夠謹慎,就應該將他一起殺死。

  柯林自嘲,每個男人都以為自己是梟雄,可是當問題擺到眼前的時候,又有幾個人能完全滅絕人性呢。

  他曾讓喬凡尼檢測過那個孩子的身體,以確認沒有任何靈素的痕跡。但事實上沒任何檢測是絕不會出差錯的,也不可能填上所有漏洞。

  連死人的血都能竊竊私語,更何況一個活生生的孩子。

  而遲遲沒有露面的最後一個代理者,已經讓他隱約感到了異樣。

  所以寄給幕後者X的信件,除了萊納斯的陷阱之外,他還寫了其他東西。

  按照每天的慣例,柯林將車開到和喬凡尼見面的約定地點,獠牙似乎在這裡等待已久,身後背著一隻大皮袋,而且一臉不耐煩的樣子。

  「今天這麼早?」

  柯林沒有轉頭直接問道,心想是不是有了最後一位代理的消息。

  「別說話。」

  喬凡尼徑直打開了前排車門,坐下後語速極快地說:

  「加速往前開,別停下來。」

  聽出了喬凡尼語氣中的嚴肅,柯林沒有多問為什麼,直接摁下了方向盤後的加速杆。

  在紅石引擎的嗡鳴聲中,單薄車體的框架發出吱呀聲,速度很快提了起來,重新混入了車流中。

  「我昨晚弄錯了一件事。」喬凡尼看著車後方說:

  「看見你到現在還活著,我不知道是該傷心還是難過。」

  而且他竟然會冒死跑過來救助柯林,連喬凡尼自己都有些驚訝。

  「出什麼事了?」

  柯林逐漸提速,靈活地在各色馬車中穿行。剛才過來時自己的車速一直很快。他忽然意識到,說不定這無心之舉救了自己一命。

  「昨晚我回收了萊昂身上的檢測器。」

  喬凡尼說,他一直在為施塔德機構負責大範圍靈素檢測:

  「有很細微的變動,我當時以為是鐵殼子留下的。」

  鐵殼子,指的是現在滿街都是的汽車。

  最近越來越普及的紅石引擎,產生了大量的干擾,使得菌群檢測變得不再可靠。

  想必對於教團現在使用的「提燈」來說也是如此。

  這意味著,過去對非法超凡者有效的約束之網,已經開始出現細小的漏洞。

  「我今天才回過神來,哪怕是紅石引擎,也不會只留下這麼輕微的痕跡。」喬凡尼觀察著車後方,一邊打開了皮袋說:


  「……我想,有個了不得的人盯上你了。」

  喬凡尼沒法主動聯繫柯林,所以直到這時才通過固定聯絡,通知到他。

  柯林握著細細的方向盤,手心有些粘膩。

  這時他還帶著中尉的面具,感覺幾乎喘不過氣來。

  是那個孩子。

  可是他當時,是怎麼繞過菌群檢測的?

  不,是自己把問題想複雜了……恐怕這個孩子單純是靠雙腳,重新找到了最後一位代理。

  對巫師來說最原始,卻又最難以防備的手段。

  如果真的有人通過萊昂追蹤到了自己,那現在該怎麼逃離?

  紅石有限,車輛很快就會失去動力。

  「下個路口往左。」

  喬凡尼不斷地指出方向,柯林也一一照做。

  「好了,就到這,停車!」

  踩下倒檔板,然後剎車。

  一片平常無奇的社區,工廠和公寓樓混雜,路人不算多也不算少。

  「這裡是『第九分局』的駐地。」喬凡尼打量著四周:

  「相信我,沒有任何一個地下巫師願意在這裡動手……」

  包括施塔德和達納羅在內,公國國土被劃分為八大區塊,各自設有一個分局處理世俗案件。

  而所謂第九分局,則是不對外公開的秘密警探,在大多數教團力量被逐出公國後,他們接手了公國的超凡秩序。

  但是。

  喬凡尼話音未落,柯林左側的車門卻已經開始變形,在巨大的壓力下,大片玻璃碎裂飛濺而出。

  對於第九分局,敵人似乎沒有絲毫顧忌。

  金屬板被生生撕裂的異響,驚嚇到了在場的三兩個路人,他們弄不清楚狀況,呆滯地看著逐漸扭曲的汽車。

  同時,異質的生物組織憑空湧現,撐住了駕駛室的結構,沒有讓它繼續擠壓下陷。控制著穿梭魔捕食用自身,柯林疊加了赤二星的頻率,進而,開始成像。

  成像瞬間完成,但柯林的心情卻更為沉重,這意味著敵人與穿梭魔是同為赤二星的存在。

  因為以太的限制,在物質界他恐怕無法與對方抗衡。

  車外是一些漆黑的織物,半靈素半物質的不穩定存在,凌亂的線條聳動下,要將整輛汽車揉成碎片。

  它們讓柯林想起了阿雷西歐打開心之殼後使用的黑色草葉,但相比陷入紊亂的阿雷西歐,今天的對手卻能夠將它們置於控制之下。

  喚醒內神,被大多數教團列為禁忌的一條道路。

  與任何鏡像,以及外部靈素源無關,而是從人類殘存的神性中挖掘力量。

  柯林咬牙,此時以太已經開始過載,但他無視那些不知來源的鈍痛,進行最大限度的靈素增壓。

  穿梭魔從扭曲的鋼鐵車架中緩緩站起,伸出它細長如枯枝般的手臂,握住那些動盪而凌亂的漆黑織物。爐床輸出的靈素恣意從以太中溢出,從宿主脆弱的身體上流淌而過,使得靈體最大限度接近了原本的實力。

  劇烈的嗤嗤聲響起,就仿佛穿梭魔抓住的是一條條熾鐵,兩種結構的靈素在激烈對撞。穿梭魔一點點將那些難言的織物撐開,為主人的身體留出一點活動空間。

  柯林不知道對方是否掌握「質解術」這種針對靈素連接的手法,但現在本體直接置於險境,已經沒法顧慮太多。

  「噠噠噠噠——」

  出事的第一時間,喬凡尼已經推開車門翻滾而出,但不是逃跑,而是尋找更好的射擊角度。

  他看到了不遠處的一道人影,心裡本能地湧起不詳的感覺,然後毫無依據地朝對方開了槍。

  未經改良的手提輕機槍,過快的射速,每秒能傾瀉出十幾發子彈,如同潑出的水。

  漆黑織物如同幕布般席捲起來,看似輕柔卻極有力地將金屬流帶離原來的軌道。接著,破爛的銅片叮叮噹噹掉在了地上。

  柯林剛從駕駛室擠出半個身子,心裡微微一沉。

  喚醒內神之路,恐怕是他見過的最強的道路。穩定,而且不適用於物結和靈素的克制關係,屬於第四世系。

  除了更容易誘發內心的癲狂之外,沒有任何弱點。


  「在這一刻之前,你一定以為自己已經贏了吧。」

  這時對方開口了,滄桑雄厚的男聲,語氣卻平靜冰冷,不見半點情緒:

  「中尉。」

  「你真敢毀掉我們建造的一切。」

  他走近了,無數的織物連結為深沉的暗影。這個人擁有完整赤二星的實力,而即使力量規模相當,穿梭魔卻被柯林層層限制。

  這其實稱不上是一場戰鬥。

  就如同柯林之前一邊倒地屠戮了幾位代理一樣,勝負在交戰前就已經註定。

  「只會像老鼠一樣到處躲藏,玩弄陰謀詭計,不可能達到勝利的。」

  穿梭魔身上的棘刺被折斷,它的全身都仿佛被灼燒,只能苦苦支撐。男人走到了柯林被卡住的身體前,同時一把打飛喬凡尼投擲過來的短刀,飛出的短刀直接陷入了石磚。

  「殺了四個廢物又怎麼樣?只要被我捉住一次,你就死了,中尉。」

  「勝利終究屬於有實力的人。」

  他從駕駛室里直接將柯林拽了出來,舉在半空。

  被握住脖子的柯林幾乎無法呼吸。

  不到三個月前,就是這個男人提出北部組織的構想,並且第一個打破軟弱的僵持,向其他超凡者揮下屠刀。

  他知道更上層的人在放任他們競爭,因為,上位者需要的是最強的僕從。

  對於海因里希這位遲來的參賽者,他只感到深深的鄙夷。他是舊城昔日的地下王者,這個只會玩弄陰謀的人,也配與他爭雄?

  「你正在看著吧,歌蒂!」

  他抬頭高喊:

  「最終贏下這場比賽的人,是我!」

  歌蒂?柯林的頭腦因為缺氧而朦朧,一時沒能理解這個名字意味著什麼。

  「嗯,我都看到了。」

  一個鮮紅的身影,不知何時坐在了廉價汽車的車頂上,她戴著誇張的尖頂帽子,黑紅色的綺麗衣裙。

  「看來異軍突起的中尉,也不是施塔德雄鷹的對手呢。」

  她晃動著細長的煙杆,笑吟吟地說:

  「謝謝你們,這段日子我們也欣賞到了各位精彩的對決。」

  被稱為施塔德雄鷹的男人,如同炫耀戰利品般用雙手將柯林的身體高舉:

  「按照約定的那樣宣布結果吧。」他說:

  「只有我才有資格,成為第九分局的合作者!」

  「對呀,對呀。」歌蒂艷麗地笑著:

  「贏的人確實是你。」

  她將菸斗在車頂上磕了磕,抖落一些灰燼。於是舊城昔日的雄鷹,慢慢地變了臉色。

  「可我們需要的人,卻是他呀。」

  她幽幽地說,話語中仿佛有無限惆悵。

  就像堆積的柳絮遇上了火種。

  一聲極為短促的裂帛聲後,所有織物都忽然不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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