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9章 信任(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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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9章 信任(合章)

  當然,他知道血之主不是蠢貨,甚至對方骨子裡還是一個比旁人想像中還要危險得多的敵人,否則自己那個倒霉前任也不會栽在他的手上。

  對方一定能看清路途的危險。

  別說派出使團了,就是用軍隊護送,都有可能遭遇截殺——你在聯合城的邊境大搖大擺地經過,不用亞穆杜出手,邊防部隊自己就知道該做什麼,否則他們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商會能壟斷東西大陸交流貿易。

  靠得正是掐住了要道咽喉。

  然而,還有一條可選的方案。

  那便是披上一層「中立」的外衣……可選擇的依舊是科技獵人。

  只要全程以科技獵人的名義行動,有他們的人保薦陪同,一路上除了那些真正不長眼的,其餘人不會對他們動手。

  即便是聯合城。

  表面上也要給一個面子。

  否則,克拉爾之選的結局就是前車之鑑——你的一枚人頭就能換一張銀卡,還是有很多亡命之徒樂意試試手的。

  所以,亞穆杜猜到路北游一定在等待一個時機,等待一隊科技獵人在執行任務的時候經過閃地,讓他們順便承接下這份委託——如此不刻意地尋找,還能進一步降低顯出異樣的可能性,確保隱蔽。

  甚至,因為擔心對方等不及,他還動過心思要不要親自僱傭幾隊科技獵人,給一些無關緊要的任務,讓他們狀似不經意地經過閃地,把「機會」親手送到路北游的手上……只是考慮到存在露餡的風險,為了防止打草驚蛇,亞穆杜權衡之後只得作罷。

  面對一個擊敗了自己的前任,以及推翻了會長在閃地布置的對手……他必須異常小心謹慎。

  所做的一切。

  都只能是順勢而為。

  「亞穆杜大人……」一邊的津義見這名蜂人長久地陷入沉默,臉色越發凝重,心中也是砰砰直跳。

  哪怕是在指揮伏殺反蓄奴者那些浪人暴徒、血色餘孽的時候,對方的臉上都一副如他所料勝券在握的表情,雲淡風輕……而沒有像現在這樣慎重,思考得旁若無人好像連話都聽不進去。

  城外的掠奪者,真的有如此棘手?

  的確,他們已經悍不畏死地圍困了邊緣鎮三個月有餘了,若不是這座城邦本就是邊防要塞,牆高炮利,加上商人行會想方設法送進來的物資、軍糧支持……換成其他的貴族領地,恐怕早已經攻破淪陷,血洗一方。

  可亞穆杜就是他們的總指揮,運籌帷幄之下,掠奪者損兵折將也沒討著好……因此津義才如此倚重他,予取予求。

  難道……

  這女人心中一驚。

  是他終於決定要對自己、對這城邦下手了嗎?

  「亞穆杜大人您累不累?要不要我給您揉揉腿……」這貴族婦人堆起笑臉,伸出手就要向前,哪裡還有什麼大領主的風範。

  「別,我可經受不住。」亞穆杜從沉思中驚醒,略帶嫌棄地推開對方的胖手——這些佩劍貴族和他們商人不同,因為有祖輩尚武的傳統在,哪怕他們沒有上過戰場,但家族也會想辦法將其的實力堆上去。

  中途為了和奴隸角鬥士對練。

  可能耗費數不盡的人命。

  但真正的實戰能力一般而言都比較堪憂,不是同級別敵人的對手——也正是因此,亞穆杜擔心對方下手沒輕沒重,掌握不住力度,就這麼把他的細胳膊細腿給捏碎了。

  而不是出於尊敬之類的理由。

  他看出對方的顧慮。

  嘴角卻不自覺笑了。

  ——沒錯,掠奪者的圍困,正是他布下的最後一環。

  哪怕路北游能夠得到科技獵人小隊的保薦,也一定會有所顧慮,擔心聯合城找一些看似正當的理由下絆子拖延時間,甚至暗下毒手。

  從而不敢輕易出發。

  那麼,要如何打消對方的顧慮?

  很簡單。

  亞穆杜決定「自縛」雙手。

  如今邊緣鎮深陷圍困之中,東西走廊通道雖然混亂,卻唯獨沒有了聯合城的影響。

  這對草莽出身的血之主來說。


  反而是最安全的。

  通往黑色劃痕的道路,已經為他在眼前打開了,接下來只需要帶著他的禮金、籌碼以及善意,踏上路途。

  然後葬身於此。

  ——掠奪者。

  是亞穆杜最不擔心的人。

  他自信已經做得天衣無縫,從反蓄奴者到帝國將軍,從黑色劃痕的科技獵人到邊緣鎮的佩劍貴族……沒有人看出了端倪。

  也就是與那個男人遙遙對陣,亞穆杜才需要花費如此多的腦筋與偽裝……否則換成一個魯莽之人,恐怕都想不到借力科技獵人這第一層,傻乎乎地派遣使團擅自溝通黑色劃痕去了,早就被一網打盡。

  當然,若是連這一點都想不到。

  那人也不會是如今的血之主。

  明明作為敵人,亞穆杜對此竟是比任何人都要有信心。

  某種程度上。

  ——他信任著路北游。

  也正是這樣。

  才有與之為敵的價值不是嗎?

  亞穆杜始終還記得……在自己剛剛繼承下這個身份的時候,會長對他說過的那句話——

  要想與他對壘……

  你起碼還要再等五年。

  或許這在龍恩的口中說出來的時候,不帶有任何感情色彩——可聽在旁人的耳中,這無疑是一種恥辱。

  像是當頭澆下一盆冷水。

  點燃的卻是心中不甘的怒火。

  憑什麼?

  我隱姓埋名、擔驚受怕、不得有一日停歇、甘願做別人的替身、甚至極有可能一輩子都沒有出頭之日……如今好不容易才抓住了希望。

  難道就這麼遠不如人?

  如果說一開始,亞穆杜還能壓下這口氣,但經過邊緣鎮一役,反蓄奴者準確地落入了自己的陷阱,三名戰爭級強者如同提線木偶般爭鬥,最後敵人兩敗俱傷……只有他這曾經的無名之輩漁翁得利。

  圓滿完成任務。

  這樣的成就,便是那名前任,恐怕也沒有做到過吧?

  那麼,曾經擊敗過前任的血之主……

  自己又憑什麼不能與之對敵?

  自從繼承了這個身份,亞穆杜也越發能體會到前任的感受……證明自己、超越自己……證明自己能夠超越無數個過去的「自己」以及未來的「自己」。

  否則,你隨時可能被替換掉。

  再沒有任何人會將你想起。

  如今,他終於抓住了證明自己的機會……證明會長是錯的。

  證明,他可以擊敗路北游。

  證明,他不可替代!

  掠奪者的圍攻已經三個月了啊,哪怕只是維持著局面,也需要消耗大量的資源,好在它們還處於自己目前權限可以調動的範圍之內……送走津義夫人後,亞穆杜思索著……而這也是為了迷惑路北游所必須的代價。

  時機俱備,路也已經鋪好。

  據他的情報網,一個月之前南聯合城似乎與窪地瀉湖達成了什麼交易,最終拍板還要看黑色劃痕,那麼科技獵人經過閃地也是必然的了。

  亞穆杜相信對方不會錯過這個機會——自己也不會錯過。

  只是對方的進度。

  比自己預想中的要慢上太多。

  以至於他都有一些擔心,路北游是不是被一些其他的事情給耽擱了……比如南聯合城。

  要知道,與血之主為敵的可不只是自己,還有那些佩劍貴族——而他們的行事無疑就粗暴地多,絲毫沒有商貴們的優雅從容。

  這真是一場耐心的比拼。

  不過,亞穆杜還是相信是自己會取得勝利……畢竟萬一掠奪者真的被「擊退」了,那路北游就會錯失難得一見的窗口時機——只要考慮到這點,時間越是拖延,對方便越是會感到焦躁不安。

  擔心錯過,才是最大的毒藥。

  「咚咚咚。」

  又來?亞穆杜皺眉。

  他剛剛送走津義夫人,這會兒沒功夫再與其他人虛與委蛇……


  可是,隨著敲門聲的繼續,亞穆杜聽出了其中的節奏,臉色一變,連忙自己起身開門。

  鐵門只開了一道縫。

  露出一道黑衣人影的側身。

  他的手指上夾了一張信箋。

  邊角,是熟悉的暗紋……來自商人刃。

  亞穆杜:「會長的信?」

  他一邊接過一邊打量這個信使,只是對方的身影完全隱藏在黑暗之中,哪怕近在眼前都好像看不真切——極高的潛行技巧。

  但亞穆杜倒是不陌生。

  會長安排的暗探,此前已經見過許多次了,雖然從未見過對方的容貌,但也知道其人的身份。

  許多次會長的指示,都是由這暗探傳達……也不知道對方是如何穿越掠奪者的包圍,往返於兩城之間。

  而這也讓亞穆杜清晰地知道。

  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龍恩的掌控之內……或許針對血之主的計劃除外,他心想。

  因為這並非會長的策劃,而從表面上看,亞穆杜的所作所為都只是為了完成行會原本的任務。

  即便最後算計成功。

  也只是一箭雙鵰的意外之喜。

  做下屬的。

  就是要學會預期管理。

  正當他想要再湊近些看清暗探的面容時,卻感到對方後退了一步,然後搖搖頭,說話了:「這些,是南方發生的事情。」

  南方?亞穆杜一愣。

  指哪裡。

  風暴口、偏遠地、厭惡還是……

  「亞穆杜,」對方卻繼續說了,「信中沒有寫,但是會長要我告訴你……小心南聯合城的劍崽子。」

  「那些人,恐怕要以你為目標了……」

  等等!

  話未說完,蜂人聞言手指就是一顫,差點連信箋都沒有接住——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

  ……

  空氣,死一般靜謐。

  閃地,餘燼禮堂。

  黑袍青年依舊如同邀請他們來時那樣,靜靜地站在月華中央……但是他的腳邊,被腰斬的巨人向峰、被劈碎的狂戰士王馳、以及被活生生撕扯開的女科技獵人朱莉,無一不在證明著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

  眾人在此,連呼吸都要停止了……滿座大廳,只餘下地上的碎肉肢體妄自蠕動的聲音。

  它們倒映在光滑的漆黑地面,顯出雙份的殘酷與血腥來。

  文勁按著刀的手在微微發顫,剛踏出幾步的李茸身形韁在了原地……他們是僅存還有戰鬥力的人,然而在目睹了血之主如神魔附體般的武藝後,兩人再也不認為憑他們自己的力量,就足以與其對敵。

  他們從來沒有小瞧過戰爭級。

  更加沒有小瞧過血之主。

  恰恰相反,正是因為無比重視、如臨大敵,才有了這環環相扣的計劃——沼澤地的試探受挫、目標轉移買通關節,動用最極端的改造手術,或以利誘或以仇恨啟用在科技獵人中的棋子,不惜暴露多年布置,離間哀礦獵手煽動喙嘴猩猩製造混亂,利用大勢迫使對方攤牌……

  以及抓住這個對方身無寸鐵、私下集會沒有守衛保護、理應是處在最虛弱最脆弱時刻的血之主……

  可以說,以他們事先的評估。

  換成任何一位帝國將軍、無敵五人眾、聖國審判官……單獨落入到相同的境遇,都已經死無全屍了。

  畢竟,這設計出的條件。

  實在太過得天獨厚。

  而此時此刻,這其實也是他們動手的最後時機——一旦離開閃地,真正前往黑色劃痕,不顯露身份還好,一旦暴露就會遭遇雙方夾擊。

  商人行會,與血之主。

  到時候哪怕可以奪得智能核心,往回會被閃地堵截,北上也會給龍恩做了嫁衣——後者對格蕾絲與梅琳來說,還不如餵了狗呢。

  白瞎好過資敵。

  至少不會有雙倍的損失。

  因此,當路北游出現在這教團集會的禮堂,帶著一身神秘聖潔展示出智能核心的時候……幾位來自湖鎮的獵人,心中的確萌發出有如神眷般的狂喜。


  ——唯一的機會。

  就這麼來到了。

  換句話說,如果連今天這樣絕佳的條件都沒有把握住,那以後將再無機會……那又怎麼能錯過?

  ……錯過?

  「看來,你明白了啊。」路夢負著雙手,看向正對自己十數米外地科技獵人、弩手羅米。

  這個男人的鷹之十字弩早已經上好了新的一箭,並且弓弦滿負荷擰載……按理說以他的射術加上鷹弩強絕威力的加持,一旦在剛剛的混戰中瞄準射出,即便不能重創已至巔峰的路夢,也起碼可以救下一兩名隊友,讓他忌憚,增加勝機。

  可是,沒有。

  羅米只是死死扣著鷹弩的扳機,按得指節都已經發青發白……但終究沒能扣動下去。

  因為,他知道。

  一切已經晚了。

  不,是從一開始。

  就沒有機會。

  那是,誘餌。

  「我一直都有在想,該如何殺死我自己……『殺死血之主,一共需要幾步』?」路夢說了一個只有他才懂的笑話,「既然連我都可以想到,相信這個世界上的許多人,都做了同樣的備案。」

  他,只需要其中一份而已。

  順利到堪稱完美的計劃。

  ——這恰恰是有毒的。

  這個世界上,最有吸引力最能迷惑人心智的,不是唾手可得的利益……而是差之毫厘就將失之交臂的絕妙機會。

  患得患失的危機,擔心永遠錯過的悔恨……

  足以讓人發狂如魔。

  ——可一旦知道了這樣的道理,又怎麼會踩進相同的陷阱?

  「吼——」

  一陣咆哮聲響起,到了這時,顯然已經沒有人想要再聽路夢說話——因為他口中的每一個字,都如同燒紅的烙鐵一般狠狠刺痛著對方本就即將崩潰的神經。

  可是,這怒吼聲。

  又詭異非人。

  只見文勁與李茸兩人,身上的皮膚如同破繭一般,驟然裂開,連帶著堅韌的作戰制服都撕得粉碎——不同於羅米,他們顯然準備最後一搏。

  咔噠。

  一隻與死去的朱莉一樣、遍布尖刺硬殼的獸腳,落在地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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