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開學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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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樂知時一本正經的一番話, 最後換來的是宋煜一隻大手覆在他臉上,糊了一臉。

  「幹什麼?」他擡手要把哥哥搗亂的手拿開,卻聽見宋煜說, 「你察言觀色的能力還有待提高。」

  「嗯?」樂知時兩手抓著宋煜手腕,有些驚訝。

  「他們都很支持我。」宋煜沒做表情, 歪了歪頭, 「和你一樣。」

  說完,他輕輕拍了兩下樂知時的臉蛋, 轉身打開樂知時臥室房門,「走了。」

  樂知時感覺自己又一次犯傻了,但想到大家都支持宋煜,他覺得犯這點傻也不算什麼,皆大歡喜。志願理所當然報上, 錄取通知書寄來的當天,全家人都特別開心。大兒子考上大學,於情於理要請親戚吃一頓飯。

  飯桌上, 大伯好幾次對宋煜的志願表示不滿。

  「沒有出息,考得好的都去北上廣了, 留在本地有什麼意思?還是個這麼冷門的專業, 現在的年輕人,都學的是什麼IT這種高科技, 來錢快得很。」

  對於這種家長式打擊, 樂知時很生氣,可自己又沒有立場去回懟, 只好夾了一筷子牛肉給宋煜。

  「我不缺錢。」宋煜很平淡地開口,「你說的專業很好,我沒興趣。」

  大伯母笑了一下, 像是要打圓場,「小煜,你伯伯也是為你著想,是,興趣最重要了,可是測繪這個專業也太冷門了,好多人聽都沒有聽說過呢,不好找工作吧。」

  「再說了,w大是不錯,可你這分數上t大也可以的吧,多可惜啊,哪怕去t大一個稍微普通一點的專業呢。你還太年輕,你以後出去找工作,不管什麼專業,T大一說出去就有面子,人家就瞧得起呢。」

  林蓉壓不住火,「這樣的話,嫂子怎麼不去T大食堂工作呢,為什麼留在本地的學校。不蒸饅頭爭口氣,T大的食堂說出去多有面子。」

  大伯母被她懟得無話可說,樂知時憋笑也憋得很難受,甚至開心地抖起腿來,被宋煜在桌下用手掌按住才停止。

  氣氛不太好,宋謹說了幾句,「小煜的分的確是可以去那些學校,但是我們權衡了一下,如果去T大念一個他不喜歡的專業,出來找份不喜歡的工作,後面的生活都是被推著走的,我們不希望他這樣。既然他已經有了人生規劃,想要從事測繪方面的研究工作,自然是要選這個專業最頂尖的學校。當然了,」他看向宋煜,「伯伯和伯母的話也都是過來人的經驗,你都要聽一聽。」

  樂知時心想,他們連大學都沒有念過,倒也不算什麼過來人,只是在這件事上找到可以指指點點的機會罷了。

  大伯母又嘆了口氣,「是啊,像小煜這種,不管是選了不喜歡的,以後後悔,還是選了喜歡的再後悔,都是有退路的。實在不行,還可以繼承你爸爸的公司嘛。你爸爸做生意這麼辛苦,還不是為了你。就拿年輕人里特別流行的一句話來說,你有你爸爸,就已經是人生贏家了,其實不用那麼努力。」

  表面上她笑臉盈盈,明里暗裡都是諷刺。宋煜懶得答應,姿態淡然地喝湯,完全無視這桌子上的人說的每一句話。

  但一向性情溫和的宋謹,臉色卻嚴肅起來,「嫂子。」

  大伯母見他收了笑臉,多少也有些惶恐,還沒來得及多說幾句,便聽見宋謹道。

  宋煜的手也停了停。

  「我能給到他的,是堅持做自己的底氣。」

  樂知時突然覺得很感動,這樣的飯局他從小到大吃過很多,小時候不懂,覺得大家和和美美,自從上次探望爺爺,他了解原來伯母一家和他想像中並不一樣,但每次相聚,大家也不會撕破表面的和氣。

  尤其是宋叔叔,他從沒有見過他發過脾氣,他始終是那個臉上帶笑,緩解氣氛的人。

  但是這一次,他非常嚴肅地站出來,擋在了宋煜的面前,為他的選擇保駕護航。

  樂知時為宋煜覺得幸福,又有點羨慕。

  吃了癟,大伯母自然而然也轉換了話題,畢竟自己的小兒子還不知道能不能考上本科,在志願方面糾結太多也是自己丟臉。一頓飯雖然吃得尷尬,但中國式親戚飯局的奇妙在於,無論中間過程多麼曲折、多麼戲劇性,最終都可以是合家歡標準結局,不管真情還是假意。

  在所剩無幾的暑假裡,樂知時也和宋煜一起去圖書館,兩人騎車到省圖,中途買一杯奶茶一杯檸檬水,在圖書館可以待上一整天。

  圖書館裡的確沒有他幻想的什么女生,真正坐在宋煜對面,看著他靜靜看書學習的只有樂知時自己。


  他從小就視為標杆的人,一步一步地朝著他的目標在前行,成為越來越優秀的大人。

  培雅高中部快要開學,樂知時終於不跟著宋煜跑圖書館了,而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一呆就是一周時間。宋煜以為他是想趁著開學前多玩一會兒,看看漫畫什麼的,畢竟馬上就要升高中,還要參加軍訓。但他沒意料到的是,在這幾天裡,悶在臥室的樂知時並沒有玩。

  高中開學比大學報導要早一點,在樂知時開學的前一天,他給還在省圖的宋煜發了一條微信。

  [樂知時:我想吃燒烤,我們晚上去吃燒烤吧,正好蓉姨和宋叔叔今天不回家。]

  宋煜自然同意了。

  樂知時的確長大了,手腳都很修長,皮膚白皙。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他,除了外表的因素,還有那股無法忽視的、純粹又乾淨的少年感。

  宋煜走過去,坐到他對面,樂知時立刻擡起頭,淺色的瞳孔亮了亮,「你來了,我已經點了一部分,你看還要不要加什麼?」說完他用菜單擋住了自己的臉,很小聲地給宋煜一個暗示,「隔壁桌點了一個蟹腳面,看起來好好吃。」

  「你不能吃。」宋煜無情回答,並抽過他手裡的菜單。

  樂知時很是沮喪,給自己倒了杯冰酸梅湯,「好吧。」再給宋煜倒的時候,他忽然又發現,宋煜在蟹腳面那兒又打了個勾。

  「不是說不能吃的嗎?」

  「你可以吃蟹鉗。」宋煜嘴角微微勾了勾。他擡起手,叫來了服務生詢問道:「蟹腳面里的熱乾麵可以換成寬粉嗎?」

  「可以是可以,粉比較容易斷哦。」

  樂知時已經很滿足了,「沒關係,粉也可以的。」

  宋煜又檢查了一遍他點的食物,沒有太大的問題,於是把打過勾的菜單交給服務生,喝了一口樂知時遞給他的酸梅湯,皺了皺眉。

  「是不是很酸。」樂知時笑出來,「我剛剛喝了一口也好酸。」他的頭髮還是柔軟的深棕色,放假在家太久沒有剪,又開始打卷,很好揉的樣子。

  「開學前要去理頭髮。」宋煜提醒。

  樂知時點頭,等餐的間隙,他從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個禮物盒,隔著桌子遞給宋煜。

  「這是什麼?」宋煜問。

  「你回去之後再打開,現在不可以看。」趁宋煜還沒接到盒子,樂知時的手往回收了收,等到他點頭答應,自己才鬆手給他,「我本來是要買的,但是我看買的也都沒有很好。」

  「但是有點晚了,我是昨晚刷到的微博,這個已經做好了。」樂知時沮喪的表情儘可能地收斂,但還是很明顯,「所以你回去再看吧,不,你把這個帶去學校再拆,別在家裡拆,我不想看到你收到之後不滿意的表情。」

  宋煜臉上的表情變了變,可這傢伙完全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樂知時擡頭看向他,「如果你真的不喜歡也可以說出來,你早一點告訴我這件事,我就不會一直做這麼多沒用的手工了。」

  說完,他仰頭喝了一口酸梅湯,這架勢,倒像是借酒消愁一樣。

  在宋煜眼裡,樂知時自怨自艾的樣子有點可愛,又有點可憐,於是他問,「那應該從什麼時候告訴你,幼兒園?」

  樂知時想了想,還真是,第一次送他禮物就是幼兒園,老師教折的愛心。

  「對啊。」樂知時很認真說,「這叫及時止損。」

  「我也不是沒有拒絕過。」宋煜挑了挑眉。

  也是。樂知時又說,「那說明你拒絕得還不夠決絕。」

  宋煜輕笑了一聲,「你見過我收別人的禮物嗎?」

  樂知時搖頭,「沒有。但你收我的也是因為沒辦法吧,畢竟我是你弟弟。」

  宋煜的手指輕輕敲打餐桌的桌面,「你要這麼想我也沒有辦法。」

  「來了來了,」樂知時用手撐住臉頰,「這一句我也在網上看到過,很多人吐槽的。」

  宋煜沒搞懂他在說什麼,皺了皺眉。

  「打擾了,你們的烤土豆片、肉筋、青椒、還有脆骨。」服務生端著烤串上來,打斷了兩人的對話。樂知時說了謝謝,有點忘記自己剛剛的聊天內容。

  等到服務生離開,宋煜才開口,「少上點網。」

  樂知時癟了下嘴,沒有反駁,拿起一串烤土豆片吃起來。


  沒有面的蟹腳面很快也端上來,原本的蟹腳面其實做法很類似油燜小龍蝦,只是食材換成蟹鉗,燒過的蟹鉗麻辣鮮香,醬汁豐厚,在裡面放入熱乾麵燜上一陣,讓面充分吸收湯汁,是當地人非常青睞的一種宵夜美味。

  可惜的是樂知時不能吃麵,主食換成粉,雖不及面那麼入味,但口感也更加柔順清爽,味道也不錯。

  樂知時是非常看得開的人,吃不了的東西換一種做法,他也完全不會失望。生活中的許多事也是一樣,註定得不到的就不會去想太多。

  就連撬不開的蟹鉗,他也會直接放棄,選下一個來吃。

  樂知時總覺得,自己大概是最不會勉強的那類人。

  大飽口福之後,他們回到家。棉花糖鬧著想下樓,樂知時就一個人去遛狗。

  宋煜回到自己的房間,坐在書桌邊觀察樂知時送的禮物,以往樂知時的包裝也是手工的,會畫一些漫畫點綴,但這次他似乎的確是受到了刺激,用了不知道從哪找來的成品包裝盒,很精美,看起來也很像樣。

  但宋煜還是喜歡以前的包裝,從小到大的禮物盒,他一個也沒有丟過。

  樂知時說不讓拆,宋煜也照做了,直接把盒子放在了他即將帶去大學的行李箱裡,合起來扣好,推到房間的角落。

  在角落裡呆了不過四天,這個不大的行李箱就陪著宋煜去W大報導了。學校在江的另一邊,離家不算太近,宋煜堅持一個人去,但宋謹和林蓉覺得這是兒子人生中的大事,無論如何也要把他送去。

  學校依山臨湖,古典建築與西式風格被層層綠意融合,很美。迎接新生的志願者也都十分熱情,儘可能地幫助入校新生。他們開車進來,學校比想像中還要大,林蓉想跟著宋煜進宿舍樓,被宋煜直接拒絕。

  林蓉不以為意,「要是樂樂,肯定樂意讓我上去。」

  「所以你還有一次機會,不用遺憾。」宋煜說。

  在宋煜的一再拒絕下,兩個家長只稍微轉悠了一下就回家了,畢竟他們的工作也很忙,學校又在同城,想來可以隨時來。

  送走父母,宋煜一個人拖著行李箱來到指定的報導地點,是文理圖書總館前的廣場。他選的專業很冷門,報導人數比起大院來說少很多,效率高,排了沒多久就結束。

  報導完畢的宋煜拿著住宿表和地圖,準備前往宿舍,上面提示可以乘坐校園巴士,於是他拖著行李箱,找到一個停靠點。

  隻身一人站了一會兒,宋煜低頭看了看腕間的手錶,再擡頭的時候,不遠處另一個人靠近,拖著箱子,整個人看起來很蒼白,也很疲憊。

  人生中總是有很多的巧合。

  數月前宋煜因沒有聯繫方式而沒能發出去的一句問好,此刻在腦海里盤旋。

  但直到許其琛與他的距離只剩下不到三米,他也沒能先開口。

  後知後覺還有另一個人,凝視著手裡地圖的許其琛擡起頭,和宋煜對視上。他的眼裡有一閃而過的訝異,但很快又恢復成漠然的眼神。

  他瘦了一大圈,本身就很單薄的身軀此刻看起來更是瘦弱,穿了件半新不舊的白T恤,淺色牛仔褲,戴著眼鏡,雙眼不算有神。

  宋煜最後還是主動開口,「好巧,沒想到我們成了校友。」

  許其琛抿了抿嘴唇,不太願意說話似的,最後只點了點頭。宋煜不確定他是認可這句話,還是單純打招呼。

  校園巴士遲遲不來,許其琛似乎想走,宋煜看他東西很多,箱子很大,心裡有些動容。他其實根本不是一個樂於助人的人,但想到夏知許,又想到樂知時,無論他們誰在,都不會扔下許其琛不管。

  「你不坐車也可以的話,宿舍應該在附近吧。」宋煜看了一眼他手裡的住宿表,「我送你過去。」

  「不用了。」這是許其琛說的第一句話。他整個人狀態都不太對,好像風一吹就能倒下。

  宋煜皺起眉,問出一個自己都覺得很可笑的問題,「你還好吧?」

  「嗯。」許其琛沒有看他,「挺好的。」

  「看起來不是這樣。」宋煜很直接地戳破。

  許其琛終於擡起頭,望著宋煜,「我有什麼必要說謊嗎?」

  宋煜頓了頓,一時間無法回答,畢竟他不算是許其琛的朋友,充其量是個朋友的朋友。

  「之前的事,我也聽說了。當時知道你出事之後,夏知許很著急。」


  他說的都是事實,其實也都是廢話,這些許其琛不會不知道。所以當他說完,許其琛也是面無表情,太陽很曬,兩個人站在毫無遮擋的地方,面對著彼此。

  「謝謝你告訴我。」許其琛看著地面的影子,一覽無餘的黑。

  宋煜不希望他是這樣的態度,他試著替夏知許挽回點什麼,「許其琛……」

  「你覺得可惜嗎?」許其琛突然擡頭,直視著宋煜。

  宋煜怔了怔。

  「有什麼好可惜的?」許其琛笑了一下,「現在這樣有什麼不好?」

  「你走得這麼幹脆,一點也不後悔嗎?」

  許其琛又笑了,蟬鳴淹沒了他的輕笑,「如果要後悔,我該後悔的事真的很多。我應該後悔自己中考後讓爸媽帶我去旅遊,應該後悔事故後活下來的只有我,後悔高中開學第一天坐那班公交車,正好就遇到夏知許。」

  他的聲音有些顫,說到最後就停了幾秒,稍稍恢復,「不,我可能最不該後悔的就是遇到他,畢竟他是把我重新拉起來的人。」

  來了幾個聊天說笑的女孩兒,大約也是新生,言語間滿是期待,充滿希望。

  在這個一切都可以重來的日子,誰不是對未來充滿希望呢?

  許其琛從他手裡拿過自己的行禮,擡頭對宋煜說,「但如果重來一次的話,我寧願沒遇見過。」

  說完,他禮貌地對宋煜露出一個微笑,仿佛第一次見面那樣恬淡,他表達了感謝,「如果你真的想讓我好過,在學校里就假裝不認識我吧。畢竟我們兩個學院,接觸的應該也不多。」

  「看到你我會不斷地想到他,我不想再這樣了。」

  車來了,那群開心的女孩兒上了車,許其琛卻自己離開了。

  宋煜陷入某種難以言喻的情緒中,他上車,車內的空間很逼仄,令他透不過氣。開學的第一天,他在新的學校遇到了稱不上老朋友的熟悉面孔,但對方已經不再是當初的那個人。

  他分配到的宿舍是一排還算新的樓房,四人間,他是來得最早的一個。宿舍還沒有他的臥室大,宋煜開了窗,總覺得空蕩蕩。他不太想停下來休息,於是開始收拾床鋪,鋪床墊、床單,打掃衛生,到最後,打開他唯一的一個行李箱。

  帶來的東西少到可憐,左側的半邊箱子裝的是他基本的衣物用品,右側放著一個十分占空的禮盒,還有一本相冊。

  宋煜將相冊拿出來,翻了翻,裡面全都是一個洋娃娃一樣的小孩兒。

  按照樂知時的交代,宋煜拿出提前許多天就收到的開學禮物,坐在椅子上,沉默地拆開包裝。

  樂知時送他的是一個地球儀。

  底座和支架都是手工的木雕完成的,拋光做得很精緻,還上了仿製金屬銅色的漆料,而那個地球,上面的河流、陸地和山川,七大洋四大洲,經緯線,每一處細微的小細節小標記,全都是樂知時仿照著真正的地球儀,親手畫出來的。

  他很難想像,這究竟花費了多少時間。

  宋煜凝視著手裡沉甸甸的地球儀,想到的只有許其琛的話。

  失去希望的人們可以選擇兩不相見,當做及時止損,可他沒有辦法切割這份關係,從那個擅自闖入的雨夜起,宋煜就成為了一個哥哥,無論他願不願意,想不想改變。時間無法逆轉,他們經歷過的一切是回憶,也是牢籠。

  宋煜有時候的確寧願他們是陌生人,有著陌生人的開始。

  但他又無法割捨那些一起長大的記憶。

  本質上,他才是那個深陷矛盾,卻又捨棄不了的人。

  安靜的宿舍里,宋煜將手裡的地球儀擺在了他的書桌上,窗外傳來了許多新生開學的聲音,吵吵鬧鬧,充滿了年輕人的朝氣。他靠在椅子背上,伸長的手臂搭在桌面,指尖輕點在球體上,讓球體輕輕旋轉,仿佛被風吹動。

  這個地球儀在他的書桌上靜靜地呆著,陪他度過許多個熬夜看書的夜晚。

  第一次遇到下雨,宋煜在外,總是擔心宿舍是不是關好了窗,後來他不想擔心,乾脆做了個玻璃罩子。

  三月,櫻花開了,花瓣偶爾也會飄進來,被擋在玻璃外,無法落到樂知時筆下的任意一片洋流。

  下雪的時候,宿舍里很冷,玻璃罩時不時會蒙上一層薄薄的白霧,裡面的那個小小地球也變得飄渺模糊。

  他偶爾會戳上指尖,輕輕抵在玻璃罩上,留下一個指印,有時候甚至是一個名字。但存留的時間不久,很快會被擦掉。


  躲在罩子裡的人,還有他的地球儀,都很安全。

  「宋煜這個地球儀在桌子上擺了都快三年了吧,跟新的一樣。」舍友陳方圓吃著薯片,彎著腰仔細瞅著他的地球儀,比去地質博物館還上心,「畫得真好啊,我還是第一次湊這麼近看。」

  「你可別動,一會兒他洗完澡出來不高興了啊。」另一個舍友,也是舍長王承之收拾好東西,把包拉上拉鏈,看了看窗外陰沉沉的天,「這天氣,感覺又要下暴雨了,我得趕緊回家了,我媽還等著我吃中午飯呢。」

  「走吧走吧,」陳方圓站直了,伸了個懶腰,「老劉陪女朋友,你要回家,一個個都走了,我一會兒也去我弟那兒玩去。就剩下我們宋大帥哥一個人獨守空閨咯。」

  「他也是,明明是本地的,老不回家,天天窩在實驗室。」

  兩人正說著,宋煜從浴室出來,擦了擦頭髮,見王承之要走,提醒一句,「記得帶傘。」

  「放心。」王承之背上包,「等我回來給你們帶我媽做的滷牛肉。」

  「我跟你一起下去吧,蹭個傘。」

  「你這學期又丟了幾把傘了,真是……」

  宿舍又靜下來,他吹乾了頭髮,天變得更陰沉,明明是上午,看起來卻是傍晚的天色。坐回自己桌前,宋煜打開檯燈開始看書,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沒有理會,以為是室友。

  但震了一下還沒完,是一而再、再而三,消息蹭蹭蹭往外冒,這個風格,只有一個人。

  所以宋煜放下了書,打開手機。

  [樂知時:哥哥,我放月假了]

  [樂知時:蓉姨說她給你燉了湯,但她有事不能來了,問我有沒有時間,你猜我說什麼?]

  [樂知時:「還有這種好事?」]

  [樂知時:以上就是來龍去脈。我要去你們學校找你,下午就到了]

  [樂知時:等我啊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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