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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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院前的山間大道樹木成蔭,綠意融融。

  趙晗環顧一周,在掩映的樹叢間忽然發現了一個隱隱約約的灰衣身影。她從馬車上一躍而下,朝森林裡狂奔。

  「晗兒!」

  趙熠和如蔓吃了一驚,不知她此舉何意,忙讓唐獻跟上去看看。

  趙晗邊跑邊從懷中掏出幾個石子,熟稔地往彈弓上一放,只聽嗖嗖幾聲,石子如箭離弦,被急速彈射出去,一串三連,極其精準地直衝灰衣人而去。

  那灰衣人正擺弄著手中的荊編小箱,根本未曾留意到還不及半人高的小丫頭。石子擊中他的面門,他發出痛苦的尖呼,一把扔下荊箱,跌跌撞撞向前跑去。

  「爹,唐叔叔!抓壞人!」趙晗高喊。

  無需她多說,唐獻已經直奔那灰影而去。

  趙晗收起彈弓,卻沒有回頭去尋父母,而是繼續向前走。一直走到灰衣人落下的荊箱旁,她正要打開,身後傳來了趙熠的聲音:

  「晗兒小心,我來。」

  他將女兒護在身後,小心翼翼地掀開荊箱一角,一團黃黑色的蜜蜂鑽了出來。

  「果然是蜂子!」趙晗驚呼。

  趙熠眉眼一冷,立馬關上荊箱,迅速解下披風蓋在箱子上,抱起女兒大步趕回馬車邊,放下車簾,把馬車罩了個嚴嚴實實。

  「蔓兒,你坐在車裡先別下來。」

  他嚴肅地望向路兩邊捧著石榴花的女學生,隨手取來一束,用手一捏花蕊,便皺起了眉頭。

  「是誰?」

  趙熠面上籠著一層寒氣,環顧一周,目光炯炯地在眾人頭頂掃過。女學生們嚇得面面相覷,誰也想不到竟有人敢借獻花之機利用蜜蜂對懷有身孕的王妃下手,震驚之餘都不敢說話。

  「爹,我知道是誰。」趙晗從他背後鑽出來,在路邊采了株薄荷,又打了個呼哨,把小黑喚了過來。

  小黑已經是只老狗了,但它聽見小主人的哨聲,依舊步履穩穩地從院中竄了出來。

  趙晗將薄荷搓碎放在小黑鼻子下,小黑一嗅,便繞著人群跑了一圈,很快鎖定了一個穿著斗篷的中年女子。

  趙熠眸光沉沉,壓抑著怒火斥問道:「你是何人?」

  中年女子一臉發懵,一邊搖頭一邊解釋道:「王爺容稟,奴婢是雲嶺書院廚房的環娘,不知為何小郡主平白無故就指控於我,但奴婢絕對沒有做任何傷害王爺王妃的事情。」

  趙晗聞言,脆生生反駁道:「怎麼叫平白無故?我和小黑都發現了你的罪狀!」

  中年女子萬般無奈地搖頭道:「童言無忌,小郡主非說是我,奴婢不敢反駁。但意欲加害王爺王妃的罪責過於重大,奴婢也實在不能認。」

  趙晗聽她意思,竟是完全沒把自己的話當回正事兒,不由得生氣道:「環娘,你是不是新來雲嶺書院的?我之前沒見過你對嗎?」

  環娘點頭道:「是的,奴婢是一個多月前剛來的,小郡主你不認識我很正常。」

  「好,我不認識你,但我卻知道你腿腳不好,走路右腳重左腳輕,且你的小腿向外略彎曲,我說的對嗎?」

  眾人中有知道環娘腿腳不便的,聽完趙晗所說,不覺一愣,因為她說的與實際情況絲毫不差。

  環娘也明顯地呆住,半晌才道:「確係如此。」

  趙晗接著道:「你知我為何會曉得這些?今晨天還沒亮,我就去摘石榴花,當時發現泥土上有一串腳印,右邊深而左邊淺,而且鞋印內側痕跡極淺,應該是鞋底內側磨損較多,因走路小腿向外彎曲所致。所以,你昨天晚上去過後山,故意給石榴花澆上花蜜,想吸引蜜蜂蟄我爹娘。」

  環娘慌忙否認道:「我確實昨晚去過後山,但我也是為了摘些好看的石榴花送給王妃娘娘,絕對沒有弄什麼花蜜啊。」

  「你若是真心要給我娘送花,那你為何在身上塗了薄荷葉汁?又為何在這麼熱的天穿了斗篷?農書上記載,用薄荷葉塗手面可防蜂蟄,你顯然早就知道會有蜜蜂,所以做了十足的準備,以免到時在混亂中被蟄。」

  趙晗話音剛落,就有女學生喊道:「小郡主,我聞到了,環娘身上確實有薄荷味。」

  趙晗頗為得意,轉身對趙熠道:「爹,小黑不會錯的。」

  環娘一瘸一拐走出人群,跪了下來:「王爺,我體質引蚊蟲,所以才在身上抹薄荷,穿斗篷也是為了躲避飛蟲。此事真的不是我所為!」


  趙晗見她還不認罪,氣道:「環娘,這石榴花上澆的是棗花蜜,是我爹為了緩解我娘嘔吐的症狀特意買來的。你昨晚徹夜行事,肯定在衣服上沾染了花蜜,現在如果去搜你的房間,肯定能搜出你換下來的染了蜜的衣物。」

  環娘還想反駁,這時唐獻提溜著一個灰衣男子過來了。男子一見趙熠,嚇得腿都軟了,連連磕頭求饒道:「王爺,我是拿錢替人辦事,我也不知道會傷害您和王妃,否則就是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啊!」

  趙熠知他並非主謀,淡淡道:「誰讓你這麼幹的?」

  男子一指環娘:「就是她。」

  趙熠向來溫文爾雅的臉龐,現在卻仿佛有烈焰在燃燒:「環娘,你站時兩手相合,習慣性的手心朝下端立,一直維持著這個姿勢。你是宮裡來的人,對嗎?」

  環娘瞳孔一縮,猛然抬起頭看了一眼趙熠,又迅速地垂了下去,靜默不語。

  「官家待我信任有加,所以你不會是太后或官家的人。宮裡向來不收身體殘疾的人,這說明你應是很多年前就入了宮,後來因為做多了重活,身體有恙而被辭退。你既與我夫婦二人有仇,那你只能是冉氏或洵王的人。環娘,我說的可對?」趙熠簡單地掃了她兩眼,就輕飄飄地下了結論,在場的人皆是驚異不已。

  環娘沉默了許久,才終於抬起頭來,眼中流露出一絲恨意:「不錯,我就是貴妃娘娘跟前的大宮女。你們害死了她,我要為她報仇!」

  趙熠幽幽嘆了一聲,道:「冉氏覆滅後,其宮人皆沒入幽庭,你確實受了多年的苦,可這根源在她,而不在我。」

  環娘怨恨道:「若非你們,洵王殿下現在就是皇帝,我又怎會受那麼多苦?反正我已身患絕症,時日無多,就是死,也要拖你們下去!」

  「自私自利,執迷不悟!」趙熠聞言連連搖頭,再也不願多看她一眼,回身抱起趙晗上了馬車,給唐獻丟下一句吩咐,「送到江寧衙門,依法辦理。」

  「是!」唐獻拱手,便按要求處理去了。

  馬車上,如蔓輕撫肚子,容顏沉靜。

  「娘!你都聽到了吧?我是不是很厲害?是不是和你一樣厲害?」趙晗靠在如蔓的胳膊上,撒嬌求獎勵。

  「不錯,條理清晰,步步為營,還會給人埋坑,打了她個措手不及。」如蔓點頭肯定道,話還沒說完,她又想到了什麼,忽然直起身子問趙晗道,「晗兒,這些我從未教過你,你什麼時候開始研究這個了?」

  「啊?額,我就是自己看書琢磨呢…」趙晗含糊其辭,又想糊弄過去。

  可如蔓豈是那麼好糊弄的?她忽然想起先前有下人提起過,金陵城最近有些勾欄藝人,把她和趙熠以前的故事編成傳奇,到處演出,據說已經成了城裡時下最火的劇目。晗兒該不會…

  她立馬板起了臉:「晗兒,你是不是趁爹娘不在,偷偷跑去勾欄瓦舍看戲去了?」

  趙晗直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在母親面前班門弄斧,此刻只能心虛地搖頭否認道:「哪有,我乖乖在書院讀書呢…」

  「你還不承認,是不是皮癢了?」

  「爹,爹,娘要打人了,救我!」

  「哈哈哈哈……」

  馬車裡傳出爽朗歡快的笑聲,傳入山風,傳入白雲,飄出去很遠,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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