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壺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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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蔓到京城的第二天,一大清早就起床了,準備去拜訪細腰。她穿戴好衣裳打開房門,正看見蘭斯馨手裡拿著一封信,快步朝她走來。

  「蔓兒,你的信!不知道誰寫的,是個乞丐送來的。」

  如蔓接過來一看,信封上一個字也沒有,她滿腹狐疑地拆開看,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

  「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

  這麼多天了,終於收到了他的信!

  她一把捂住信紙放在胸前,激動地摸了摸脖上的玉壺玉墜,語無倫次地喃喃道:「上天保佑,阿彌陀佛!」

  「王爺的信?」蘭斯馨見她的反應就猜了出來。

  「是,他暫時應該沒事。」如蔓對著信紙反覆回味片刻,才小心翼翼地折起放入懷中,收起痴痴傻笑的表情,整理好衣容對蘭斯馨道,「蘭姐姐,我出府一趟,柴姑姑說了,會有暗衛跟著的,你不必擔心。」

  「好,小心些。」蘭斯馨看她著急搜集證據,像一陣旋風般跑了出去,喟嘆一聲,垂首合上雙手,默默向上天禱告:「這麼好的孩子,若蒼天有眼,請保佑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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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細腰如今在玉水街盤下了一個香料鋪子,就在她家旁邊。門面不大,但生意還不錯。她本就對香道頗有研究,加上之前多年往來於高門大戶積累的人脈關係,店裡雖稱不上門庭若市,但也時不時有人前來採買。

  如蔓到的時候,細腰正在給一位貴女推薦香料。

  「林小姐琴藝名揚京城,若撫琴之時有清香為伴,更是雅上加雅。此香配方為沉香、龍腦香、降香,氣極淡,煙極清,香飄渺遠,意境幽長,可謂琴樂良伴……林小姐既對此不感興趣,我這裡還有一款安魂香,有安神靜氣之功效……」

  細腰站在林小姐身旁約兩尺的距離,輕聲介紹道。這位林小姐眉宇間有些冷淡,一句話也不應,在鋪子裡轉了幾圈就帶著侍女出去了。細腰臉上掛著的淺笑直到她走遠才慢慢收起,她拍了拍沾上香粉的雙手,正欲回到鋪子裡,一轉身就看到了如蔓。

  「你怎麼來了?」細腰一臉驚喜,快步走過來,輕昵地握住她的胳膊,拉著她進了鋪子,「進來坐坐。」

  如蔓含笑回挽她的手,問候道:「細腰姐姐,你最近可好?」

  「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吧。」如蔓的到來勾起了她內心點點愁緒,揮之不去的往事不禁又縈繞心頭,「想方設法討生計罷了。」

  如蔓看出了她的情緒變化,不由得有些歉意:「我來,冒昧打擾你了。」

  細腰趕緊擺擺手,笑道:「哎別這麼說,其實這樣的生活也不錯,一切都靠自己,不用依賴別人。更何況,香料鋪子生意還挺好,我一個人養好幾口呢!」

  「好幾口?」

  如蔓沒想到她做了這樣的決定,一時有些心疼她,道:「那你很辛苦吧?」

  細腰搖了搖頭,抿唇一笑,眼角已經生出了淡淡的細紋:「還好還好,這兩個孩子先天條件不錯,是練舞的好苗子,我打算把我的舞藝傳授給她們,這樣以後也有個生存的技能。」

  如蔓聞言,從懷中掏出一個小錢袋,放在她手上:「先前不知道你收了兩個孩子,這點錢就當是見面禮了。」

  細腰連連推卻,把錢袋子塞了回去,目光里是堅定的溫柔:「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也真是的,難得你來,我不該對著你倒苦水。說起來,我好久沒看見你了,最近可好?王爺可好?」她上下端詳一番,又關切道:「你似乎瘦了許多,臉色也不太好看,是怎麼了?」

  「說來話長…」如蔓垂下眼帘,臉上浮現一抹憂慮之色,「王爺被囚禁了,我來此,是想請你幫忙的。」

  「什麼?囚禁?怎麼會!」

  「他遭人陷害,被誣陷殺人,現在官家把他軟禁在大內。我查了許久,有線索指向,真兇可能與王立昂有關聯。」

  細腰吃驚地捂住了嘴巴,低聲驚呼:「陷害當朝王爺,這得是多大能量的人?王郎的案子之前不是都查清楚了嗎,難道還有更深的內幕?」

  「是。」如蔓苦澀地點點頭,長嘆一聲,「所以我想請教你幾個問題,不知可否?」

  「當然。」細腰將鋪門關上,帘子一拉,帶著如蔓坐到櫃檯後面。

  「王立昂平時都與什麼人往來?」

  「除了戲班的人,就是他的客人,有時他會帶著戲班去客人府上演出。他平時生活真的很簡單,我壓根就不知道他在干那些事情。」


  看來細腰知道的確實有限,如蔓想了想,現在嫌疑範圍已經縮小到洵王或劉後,乾脆就直接問道:「有沒有哪位皇親國戚與他特別交好的?」

  「你意指洵王嗎?」細腰一聽就明白了,「沒有,我從未聽他說過與洵王有聯繫。」

  「劉後?」細腰低頭思索片刻,猛然抬頭道,「你有沒有聽說過『雙姝藏幽』?幽和園你知不知道?」

  如蔓神經一緊,身體往前傾,靠近細腰輕聲道:「我知道,幽和園是官家為劉後專門建造的,據說她入宮之後還會不時回去居住。」

  「是的。七年前,我剛結識王郎之時,有次我在一家大戶演出完,正好碰到他從幽和園出來。」

  是劉後!

  如蔓後背沁出一層細汗,連指尖都在陣陣發麻。劉後向來低調賢能,不似冉妃和洵王那般驕縱,沒想到卻悶頭干出這種驚天大事來!原來齊瀾青所說的副堂主,就是她!

  可是,僅憑細腰的說法是不夠的,必須掌握了實在的證據,才能將其一擊而倒。

  「王立昂有沒有留下什麼書信文件之類的?」如蔓問道。

  「沒有,當初我們準備回金陵的時候,他就說要和過去一刀兩斷,什麼也沒帶走。剩下還在煙柳班的,估計都被王玻銷毀了吧。」

  「他難道一點物品都沒有留下嗎?」

  「要說物品…確實有一樣。」細腰打開櫃檯下面的抽屜,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精緻的雕花漆盒,抬手輕輕摸了摸,像是懷裡抱了個嬰兒,「這是他送我的定情信物。」

  她解下戴在脖子上的一個銀鏈,上面掛著一個精巧的小鑰匙,鑰匙一轉,漆盒就打開了,裡面放著一塊翠綠色的玉佩。

  細腰雙手拿起,遞給如蔓道:「這是當時他向我求婚送的。」

  如蔓接過,放在手心仔細端詳,這玉佩呈一個不規則水滴狀。

  「這玉佩形狀很奇特啊。」她翻轉過來看,發現玉佩的一條邊上還有兩個凹槽。

  「一對兒?」如蔓腦中閃過一道靈光,劉後在宮中,平時若要傳遞信息指令,肯定是小心再小心,也不會輕易相信別人,這半塊玉佩是不是就像虎符的作用一樣,是用來確認組織內信息和身份的信物呢?

  細腰看她頓在那裡,一臉嚴肅地垂頭沉思,就知道她有了推斷,便道:「它有什麼問題嗎?」

  如蔓將玉佩放進漆盒裡,搖搖頭道:「還不知,都是我瞎猜的,並沒有證據。」

  細腰見狀,把玉佩放到她的手心,捲起她的手指握緊成拳,沒有絲毫猶豫:「既然可能是個線索,你就拿去吧。」

  「不不,不行,這般貴重的禮物,我不能要。」如蔓趕緊拒絕。

  「拿著吧。」細腰露出一個淡然的微笑,雙手抱住如蔓的拳頭,「你和王爺對我有大恩,若是這玉佩能救他出來,我也算是替王郎贖罪了。你若用不上,再還給我就是,先拿著吧。」

  「那就多謝姐姐了。」她鄭重地把玉佩放在懷裡,向細腰屈膝福了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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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細腰的香料鋪子裡出來,如蔓馬不停蹄地向柴郡主匯報了此事,又去了趟祐王府,找來唐獻和韓長庚,懇請他們幫忙搜查煙柳班留下的物品。幾人忙活了數日,把沉香棚和王立昂王玻的家都翻了個遍,卻一無所獲,如蔓不由得有些灰心喪氣。

  這天她奔波了一日,傍晚時分筋疲力盡地回到住所,蘭斯馨就跑來告訴她,柴郡主一直在堂中等待,有要事商量。她連忙不落腳地轉去了正廳。

  柴郡主手裡拿著一卷黃絹,向她揚了揚:「蔓兒,宮裡來信了,明日除夕,官家在集英殿舉辦飲福大宴,宴請文武百官,你隨我一同入宮。」

  如蔓一聽要進宮,想起趙熠寫給她的信,心裡怦怦直跳,可又有些顧慮:「我?我去不合身份吧。」

  「你扮做我的侍女就好,只是可能進不了集英殿。不過沒關係,我若見到了王爺,就會讓他來找你。」

  「他…他真的會來嗎?」如蔓抬起水汪汪的雙眼,無比期盼著,卻又不敢多想,害怕希望落空。

  「我也不知,但總要試上一試。飲福大宴也是年宴,講求闔家團圓,官家既然一直沒處置他,想必心中還留著些顧念。」

  「但憑六伯母安排。」如蔓屈身福了福,當真是喜出望外,嘴角掛起一個明晃晃的笑容,仿佛馬上就能看見趙熠一樣。

  「你入了宮,還是要小心為上,切勿輕舉妄動。」柴郡主不太放心,鄭重其事地嘮叨起來,「這幾日我一直向宮裡遞劄子,一句也沒提忻州和熠兒的事情,只說匯報邊防軍務,可官家始終也沒給個回應,實在不知這是何意。」

  「會不會是劉後從中阻撓?她知道您去必定會為王爺說話,所以故意不讓您去見官家?」

  「有此可能,所以明日晚上,我們必須要多一個心眼。現在形勢還不明朗,千萬不能惹出事情來。」

  「侄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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