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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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如蔓歡脫了半晌,終於回過神來。馬車悠悠駛入一片民居,她想祐王府應該快到了。

  「王爺,小人身體無恙,還是下車步行吧。」她開口道。

  趙熠知道她擔心在府前從馬車上下來太過引人注目,點頭道:「你在府中的住宿起居一應事務,我已讓長庚安排妥當,有事找他即可。」葉如蔓道了聲謝,便輕巧地下車,繞到幾個侍衛的身後,默默跟著。

  祐王府的眾人早已等在府門前,馬車一停住就呼啦啦地往上迎,有人將王爺扶下車迎進府,有人搬運行李,有人清潔車輛,有人將馬牽走餵食,訓練有素,忙得不亦樂乎,沒人注意到葉如蔓的存在。

  葉如蔓本來很緊張,不知一會兒該說些什麼,現在一看這些人做事目不斜視,極有規矩,倒是鬆了一口氣。

  嚴午和彭柏將祐王送回府,就算是圓滿完成了他們的工作,告辭回洵王府去了。韓長庚和唐獻與其他僕從家院們交接了半天,終於有時間安排她的事情。

  韓長庚帶著如蔓穿過幾個跨院,來到一間小屋,推開門,房間不大卻十分乾淨,家居用品一應俱全,床鋪已整理好,衣架上還疊放著幾套嶄新的衣服。葉如蔓注意到,這個屋子相對獨立,相比於她一路上看到的僕從居所,有比較好的私密性。她心中感激韓長庚的細緻,便道:「韓大哥,多謝您的安排。」

  韓長庚微微一笑:「不必感謝我,都是王爺的安排。」他指著桌上一本薄薄的小冊子,又道:「這是府里的一些規矩,你仔細看一看。另外,王爺吩咐了,你的身份暫不公開,還是他在南下路上收的小廝。你平時就在府中待命,若想出門,記得提前通報一聲。王爺在京中有公務在身,你若有事情要面見王爺,記得先找我或者唐獻通傳。」

  他說得隱晦,葉如蔓卻聽懂了他的弦外之音。不同於以前,此處是汴京,是他的王府,等級森嚴,凡事都要按規矩來,不能逾矩。葉如蔓點頭稱是,韓長庚囑咐她好好休息便離開了。

  這一天剩下的時間,葉如蔓收拾了下行李,研究了下王府規矩,很快就到了晚飯時間。她按照規定去吃飯,其他僕從看見她並沒有很驚訝,想是韓長庚已經將她的情況說明過了。有幾個心思活躍的問她來歷,她都按照趙熠的吩咐只說自己碰巧得了王爺的青眼,收為小廝的。

  夜幕降臨,萬籟俱靜,如蔓坐在小屋內,只覺一切猶如幻覺並不真切。幾樁疑案能否有所突破,父母的血海深仇能否得報,她的身世究竟為何,種種疑團都在她的未來布下了迷霧。好在她向來是個不怕難的,新的環境她可以適應,新的東西她可以學習,她願以身為斧,劈開擋在她面前的滿路荊棘。

  她如是想著,便是如是做的。

  第二天,她早早地起了床。僕從們已經開始了一天的忙碌。他們分工細緻,有的放水沖地,將整個王府的石磚刷得潔淨光亮。有的晾曬衣被,一排排高架子上飄揚著各色衣衫被褥,在朝陽下顯得水汽氤氳。有的修剪花草,收拾出小山一般高的殘葉與落花。葉如蔓跟在眾人後面,哪邊人手短了就過去幫忙,任人使喚著跑上跑下,絕無怨言。那些僕從們看她手腳勤快,做事甚是有方,也不由得另眼相看。不一會兒,她就出了一身細汗。

  「延莫,延正,你們回來了。」一聲呼喊引得葉如蔓看向門口,兩個精神頭兒十足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一人問道:「王爺出府了?」

  這個叫延正的僕從點了點頭應道:「王爺進宮了,說不必給他留午膳。」

  如蔓心想,應該是進宮向聖上匯報案情了。若是聖上重視,那麼幾個案子便可繼續推動下去,離她為父母報仇的目標又邁進了一步。她心中盤算著,暗暗期待趙熠從宮中帶來的好消息。

  「樂水,過來幫忙。」一聲求助打斷了她的思緒,她趕緊起身跑去幹活。

  用完午飯,王府里便是一段悠閒寧靜的時光。主人不在,活兒都幹完了,僕從們紛紛回房休息。葉如蔓也回到自己的小屋,第一件事就是給弟弟寫信。她將下山後的見聞詳細記錄下來,又不放心地逐一詢問弟弟的飲食起居,絮絮叨叨竟寫了七八頁紙。她將紙折好放入信封,想著再給弟弟寄去一點汴京的特色,可一拍腦袋才反應過來,她根本就沒出過門啊。

  想到出府通報甚為麻煩,她壓下出去逛逛的念頭,拿起書架上的一本汴京簡圖仔細研究起來。最近一段時間還是先熟悉府內環境吧,反正出門的機會以後很多,她如是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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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這四天,對於趙熠而言,甚是難熬。他呈上調查奏疏,痛陳利害,只盼著皇帝能夠下令徹查這個極其危險的組織。可皇帝表面上極其罕見地嘉獎了他一番,稱讚他連破迷案,辦事得力,勞苦功高,明察秋毫,可卻遲遲不予討論,亦不下旨查辦。


  如此拖了三天,直到第四天,皇帝在書房單獨召見他、太子和幾位宰相。宰相丁謂稱所謂遼國刺事人組織,不過是趙熠憑藉一味毒藥和一顆染料的推斷,並無直接證據可以證明這幾個兇手就是刺事人,更無法證明與遼國相關。自澶淵之盟後,宋遼間已經維持了十餘年的和平,遼國一直恪守條約。而且遼國使臣下個月即將來京,此時不應節外生枝。

  趙熠聽他意思,竟是要將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當即表示反對。太子趙爍聽得他倆爭辯許久,道:「四弟,契丹此次來訪規格甚高,六皇子耶律引仁、南院樞密使韓為道率隊出訪,這個節骨眼上,確實不應生事。你這幾個案子拖得幾日再辦也無妨。」

  他這話說的滴水不漏,兩邊都不得罪。皇帝甚是滿意,便道:「就依太子所言。」如此就算對這件事蓋棺定論了。趙熠默不作聲,應了聲「是」退下了。

  回去路上,他心中憤懣。在他看來,此事往大了說可以嚴重到動搖國祚根本,這些在位者卻渾不在意。既然皇帝不肯下令,他只能自己派人去查了。待回到府中,他叫來唐獻,把去河東嵐陰調查案件的事情細細交待一番。唐獻領命,正準備回去收拾東西,卻聽到趙熠問了一句:「樂水這幾天在做什麼?」

  唐獻一愣,這幾天他去後院看到葉如蔓賣力幹活,安分守己,做得多說得少,對她印象好轉了不少,便如實說道:「她這幾日和家院們做些刷地曬衣之類的雜事,其餘時間都在房裡,沒有出門。」

  趙熠眉頭皺了皺,道:「叫她過來。」

  葉如蔓被通知的時候剛剛洗完澡,頭髮還沒幹。她沒想到晚上了趙熠會傳她,匆匆穿衣束髮,小步跑到正廳退思堂。

  趙熠抬眼就看到她進來,雙頰紅潤,髮髻微松,幾縷捲曲的碎發垂在鬢角,隨著輕快的步履飄揚著,整個人顯得十分有活力。她頸上的傷口已經結痂,不需再裹紗布,只是這寸許長的血色在她白皙的皮膚上格外刺眼。

  「這幾天服藥了嗎?」趙熠問道。

  葉如蔓沒想到他第一句竟會問這個,低下頭道:「謝王爺關心,都按時吃了。」

  「你身體還很虛弱,府里的雜活不需要你來做。」趙熠指著一張椅子讓她坐下,「你雖名為小廝,但最重要的是替本王查案,莫要本末倒置了。」

  他怕葉如蔓累到身子,王府里這麼多下人,哪裡需要她動手呢?這幾天他很忙,沒來得及顧及她。可韓長庚和唐獻是怎麼回事?明明看到了怎麼還讓她忙前忙後呢?他不禁有些惱怒,這兩人怎麼辦事的!

  可他這話在葉如蔓聽起來,卻是在指責她主次不分,捨本逐末了。她不好意思地說道:「食君之祿,本應擔君之憂,若是每天坐著不動,小人心中過意不去。」

  「那倒不必。」趙熠搖了搖頭,眉峰微微蹙起,「下個月遼國使團來京,聖上不欲生事,把這幾個案子按下了。」

  如蔓一愣,沒想到官家會是這般反應,忙問道:「那怎麼辦?」

  「他不查,我們自己查。我讓唐獻明日出發去河東,看能不能把這幾個人的老底揭出來。」

  「那開封府那邊…是不是可以找一找海無涯刑盜的案宗?」

  趙熠其實早就想到了這一點,只不過太子現在判開封府事,掛著開封府尹的名頭,他不願意有求於太子,所以之前一直拖著。如今皇帝不願查,而河東路途遙遙也不知何時能有反饋,只能先從開封府的舊案入手了。他點頭道:「我明日去找太子商議。」

  如蔓這幾日在府中與家院們閒談,對趙熠的往事有所了解。他與太子的關係十分冷淡,幾個兄弟之中只有洵王與他關係尚可。如今他雖答應去找太子,但臉色卻不怎麼好看,估計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知道了這麼一層關係,她便不再言語,輕輕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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